顧祉和尤晴晴進入內場, 在指定的位置落座,他們來得比較早,旁邊的位置都是空的, 不過貼着嘉賓的姓名牌。
他環顧四周, 似在搜尋什麼。
尤晴晴看出了他的意圖, 悄聲道:“別看了, 你的安女王坐在工作人員區, 和我們不在一塊兒。”
顧祉“哦”了一聲,顯然有些失望。
尤晴晴忍俊不禁,安慰他:“別拉長着臉, 你今晚可是有很大希望拿獎的,開心一點。放心, 你雖然看不見她, 但她肯定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你, 來,笑一個……”
“晴晴, 你又調戲人家小鮮肉了?”
顧祉還未迴應,身邊便傳來一道戲謔的男聲,來人是內地的當紅小生之一——徐逸。
尤晴晴嗔道:“什麼調戲呀,這是我同門小師弟。小顧,還不快叫逸哥!”
顧祉乖覺地起身鞠了一躬, 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逸哥好。”
徐逸客客氣氣地回了一句“你好”, 然後盯着他的臉看了幾眼, 笑着問尤晴晴:“這就是你新劇裡那小狼狗吧?真人比電視上還帥。我看了你們那劇, 演得真不錯。”
對於他的誇獎顧祉剛想禮貌地道聲謝, 然而尤晴晴已經毫不謙虛地笑了起來,“那是!收視擺在那呢, 能不好麼!”
徐逸渾不在意她的驕矜,俊美的臉上笑意愈深,“畢竟女神……”話鋒一轉,“不知什麼時候能有幸和尤女神合作一部劇啊?”
“咱倆不是已經合作過嘛!”
徐逸疑惑地眨眼,尤晴晴掰着指頭道:“我剛出道那年的《風雲武林》,你演男一,我演女六,不過那時候分AB組拍的,我倆不在一組,我又是個小透明,你肯定對我沒有印象。”
“你又說笑了。”徐逸無奈地笑,俯身湊近她,“你懂我的意思,我說的合作是有對手戲的那種,最好你演女主,我演男主……”
感受到他突然/逼/近的氣息,尤晴晴不動聲色地往顧祉那側挪了挪,嬌媚的臉上仍掛着笑意,卻多了幾分客套和疏離:“能和大名鼎鼎的逸哥對戲我當然求之不得,不過這種機會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徐逸還想搭話,但周圍其他嘉賓陸續就座,尤晴晴人緣極好,一一給顧祉引薦,他找不到機會,只得暫時作罷。
主持人聲情並茂的開場白後,金鶴節正式開幕。
首位獻唱的重量級來賓竟然是歌王沈晞,宛如天籟的清澈嗓音霎時驚豔全場,令所有人沉醉,只有尤晴晴的神色一瞬變得極爲僵硬,想要強顏歡笑,扯了扯脣,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彷彿早已料到她會失態,有不懷好意的控場導演將搖臂追了過來想拉個特寫捕捉她的反應。徐逸注意到了,立即傾身,裝作和顧祉交談的樣子,正好將尤晴晴擋在他們中間。
待搖臂移走,徐逸才似笑非笑地喚醒不在狀態的尤晴晴,“剛誇你演技好,這纔多久你演員的素養就全丟了?”
相識以來,徐逸從未對她說過重話,突然被這樣指責,尤晴晴不禁有些懵,迷茫地看着他。
徐逸本來心裡的確有些吃味,但見她我見猶憐的模樣,終究還是不忍,嘆了一聲:“你就這麼喜歡他,不過是出來唱首歌就能讓你把失魂落魄寫在臉上,差點在全國觀衆面前直播。明天記者會怎麼寫?”
尤晴晴如夢初醒,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沒出息……意識到徐逸替自己解了圍,她微微頷首,笑了笑:“謝謝你。”
之後便正襟危坐,專注地盯着舞臺,真的拿出了她無可挑剔的演技,目露欣賞,但除了欣賞再無一絲異色,連坐在她旁邊的徐逸都看不出破綻。
……
顧祉也聽說了尤晴晴和沈晞之間的一些糾葛,沈晞出場的時候其實他也察覺到了他這位師姐的異樣,正打算說點什麼轉移她的注意力,徐逸卻先他一步替她解了圍,後來他們的談話聲也有些斷斷續續地傳到了他耳中。
他像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般,偷偷給安若發微信——徐逸是不是喜歡尤師姐?
等了一會兒,那邊纔回過來——怎麼突然問這個?
收到回覆,顧祉脣角微揚,彷彿確定了安若真的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陪伴着他,不由無比心安,迅速編輯好了下一條微信——沈晞唱歌的時候,師姐好像特別難過,有鏡頭想拍她的特寫,徐逸替她擋了過去。之後他就一直看着師姐,那眼神分明就是喜歡一個人纔會有的!
他覺得自己的洞察力敏銳得像個偵探,正沾沾自喜地等着安若證實他的猜測,結果只等來一句——小孩子不要八卦,認真聽講!
他能想象到安若打出這幾個字時一本正經的神情,忍不住對着屏幕吐了吐舌,然後乖乖地收好手機,像尤晴晴一樣專注地盯着舞臺看。
美輪美奐的節目過後,便是最激動人心的頒獎環節。
先是主持人邀請頒獎嘉賓上臺,播放所有提名演員的影視片段,然後頒獎嘉賓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寫有獲獎名單的信封,由他們來揭曉懸念。緊接着特寫鏡頭切過去,短短几秒鐘內,被唸到名字的獲獎嘉賓的面部表情將會完成由不敢置信,到受寵若驚,再到喜極而泣的轉變。而坐在他旁邊的其他演員則無一例外都會送上掌聲或擁抱以示祝賀,然而真心恭喜的能有幾個呢?
顧祉就親眼看到一個知名演員滿臉堆笑地同另一個演員道喜,可等人家上臺領獎後,臉上的笑容轉瞬被憤恨所取代,變臉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顧祉暗暗咋舌,真的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如果他真的得獎,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競爭對手在背後扎小人詛咒他了……
走神的工夫,時景已上臺。
由於他的名氣,主持人和他寒暄的時間明顯長了一些,甚至有變成專訪他的趨勢。時景何等情商,四兩撥千斤地用一個玩笑便將主持人的話題收尾:“今天我的身份是頒獎嘉賓,我怕再不幹正事兒觀衆們就要把我轟下臺了。”
主持人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本末倒置了,趕緊借坡下驢,“時影帝真是幽默,接下來要頒發的是‘最佳新人男演員獎’,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入圍的有誰呢?”
大屏幕開始播放早已剪輯好的集錦,都是近兩年纔出道的新面孔,顧祉也赫然在列。
“哇,都是養眼的小鮮肉啊!”主持人笑着賣了個關子,“那麼這一獎項究竟花落誰家呢,請我們的時影帝來揭曉。”
時景含笑拆開信封,看到上面的名字時墨黑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但轉瞬便被收斂得乾乾淨淨,誰都沒有捕捉到。他站在立麥前,帶着一種俯視全場的氣勢,緩緩開口:“榮獲‘最佳新人男演員獎’的是——”醇厚的聲線微頓,他的視線鎖定在臺下某個位置,“顧祉。”
話音落下,現場的紙鶴/爆/發出一陣歡呼。
尤晴晴立即起身給了顧祉一個擁抱,輕拍他背部,笑靨如花:“小師弟,恭喜呀!”
顧祉雖然提前做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還是懵了一瞬,隨即內心的喜悅滿溢而出,這畢竟是他人生中收穫的第一座獎盃,努力終究是會有回報的。
聚光燈打過來,又有很多認識或不認識的同行向他道賀,他一一謝過,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上那條星光大道。
不管其他人的祝福是出於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他只要知道,現場有愛他的粉絲,和他愛的人,他們的內心同他一樣,正實實在在地喜悅着,這就夠了。
顧祉上臺後,時景也給了他一個擁抱,笑着將鍍金的獎盃遞給他。
獎盃很輕,但在他心裡的分量卻沉甸甸的,或許他以後還會拿很多更大含金量更高的獎,但第一座獎盃的意義永遠是無與倫比的。
舞臺的視野很開闊,他一眼就望見了角落裡那個妝容素淨,卻比在場所有女明星都出塵的女子,是他心心念唸的安若。
確如尤晴晴所言,就算自己看不見她,她也一直都在。而只要有她在,周遭的一切都會黯然失色。
對上她溫柔眼神的那一瞬,顧祉心底無比滿足,便有種落淚的衝動。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此情此景,他並未剋制,也不覺得丟臉,反正大家會理解成是因爲獲獎喜極而泣。
主持人請他發表獲獎感言,顧祉手指輕撫眼角,拭去溼意,露出了今晚最真誠的一個笑。前面按照Amy的稿子依次感謝了劇組、導演、搭檔、粉絲、觀衆、組委會……但他心裡最想感謝的人其實是安若,這麼想着,情不自禁地就說了出來:“……大家可能知道,因爲缺愛,小時候的我自卑又敏感,我的經紀人對我有知遇之恩,是她把我從自我封閉的世界裡拔了出來,變成今天的顧祉。對我來說,她不僅是我的經紀人,還是我的家人和……”
在他脫離Amy的稿子提到自己時,安若的心就突地一跳,生怕他一時衝動禍從口出,在他突然停頓的時候,一顆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輕輕搖頭,告訴他“不要”。
顧祉接收到了她的祈求,“愛人”兩個字便生生地嚥了回去,時機還未成熟,他不能這麼自私地把她推到風口浪尖。
“和什麼?”主持人卻沒有忽略他的停頓,八卦兮兮地追問。
他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俏皮道:“導航。”
主持人微微一愣,而後大笑:“帶GPS的那種嗎?”
在場所有人都被逗笑,安若也脣角微彎,爲顧祉的急中生智鬆了口氣。
顧祉一本正經地點頭,“而且還是最先進的那種,跟着她從來不會迷路,更不會走錯路,永遠都能給我指明最正確的方向。”
在座的人繼續笑,沒有深想這句話背後蘊含的情感,只當他還是在配合主持人“GPS”的那個點逗趣,而安若卻明白,聚光燈下那個熠熠生輝的少年,是在用一種最隱晦的方式當着全國觀衆的面表達對她的愛。
那是一片怎樣的赤誠——
縱使亂花漸欲迷人眼,我向明月之心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