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溪喜歡的賴牀,所以在他睡醒之後趕到大堂時,桌上正擺放着琳琅滿目的菜色。
他早就餓得不行,風捲殘雲似得,將每個菜都吃了一遍。這些菜應該是早上做的,冬天氣候寒冷,放到現在早已是冰冰涼,等吃了一碗米飯緩過勁來,他才覺得飯菜有些涼胃。
他推開門,準備去廚房倒些熱水暖胃,就看見老宅前的空地上,站着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紅底白花棉襖,頭上用紅繩扎着辮子,因背對着他而看不清面貌。
他掃了一眼那人身高,不確定道:“英子,是你嗎?”
女孩轉過頭,驚喜的看着他:“原來你真的住在這,我猶豫了好久,都不敢敲門進去。”
英子對他有相助之恩,加上昨晚兩人聊得慶幸,所以即使只有一晚,兩人友誼的小橋也搭建了起來。
見到好朋友,赫連溪自是開心,連忙邀請她進屋:“你什麼時候來的,這麼冷的天你待在外面一定很冷吧?”
英子擺了擺手,靦腆的笑道:“不冷不冷,下雪天我都敢往山上跑,更何況是這天氣。”
話雖這麼說,走進溫暖的屋內,還是讓她籲出一口氣,可當她掃見餐桌上的飯菜時,差點驚呼出聲。
注意到她驚訝的表情,赫連溪好奇的問:“怎麼了,難道你也餓了,要不一起吃點?”
英子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往屋裡望了幾眼,細聲道:“你們家裡來貴客了嗎?做了這麼多菜?”
赫連溪搖了搖頭,有些一頭霧水:“沒有啊,就我一個人。”
英子不敢置信:“一個人你吃這麼多菜?!我過年都吃不了這麼好呢!”
赫連溪走到餐桌坐下,端起碗筷,不以爲意:“那有什麼,我們家一直都是這麼吃的。”
說着,他夾起一隻炸蝦咬了一口,因爲前段時間齊悅掌廚的關係,懶惰的她買了好多冷凍食品,直接在油鍋裡一炸就完事。
一連吃了幾天油炸食品後,即使是赫連溪也有些反胃。
冷掉的炸蝦更是硬邦邦的,又膩又冷,讓他剛入口就吐了出來。他用衛生紙將吐出的炸蝦包住,扔進了垃圾桶中,卻不想被對面人的驚呼嚇了一跳。
“你怎麼吐出來了,我們這邊河流少,蝦蟹之類的食物老貴老貴了!”英子見他這個動作,心疼的直皺眉頭,不滿道:“你這樣多浪費啊!”
將吃進口的東西吐出來,赫連溪也覺得有些失禮,摸着腦袋道:“對不起,可能涼菜吃的太多的緣故,我剛剛實在有些反胃。”
桌上的炸蝦因爲油汁冷卻,粘黏在一起,看起來再也沒有往日的可口。
英子完全不理解他的公子派頭,仍由他怎麼解釋,此番舉動都讓她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但念着兩人的情誼,她還是苦口婆心的勸道:“不管是農民還是漁民,這點糧食都是他們用汗水換的,你這麼浪費糧食,有沒有考慮過他們的感受?”
聽她這麼訓教,赫連溪有些不開心。
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他懂,但他又不是故意浪費的,剛纔的舉動只是因生理反射而已。
他悶悶不樂的扒着飯,耷拉着耳朵聽她講大道理,怏怏道:“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他一服軟,英子就露出會心的笑,甜甜道:“你明白就好,畢竟我們是朋友,我也不想一直唸叨你。”
說完,她被赫連溪的動作吸引住,好奇道:“你在扒什麼?”
赫連溪拿着筷子,在一道青椒牛肉片裡扒拉着,邊扒邊說:“我不愛吃蔬菜,只吃肉。”說完,一片片的往碗裡夾肉,然後牛肉包飯一口吃下去。
看着他嚼也不嚼狼吞虎嚥的樣子,英子臉上跟開染坊似得,好不精彩。
她幽幽的說道:“你知道嗎,我們這個山莊裡很窮,我家是打獵的,所以隔三差五能吃上野味。但其他村民不一樣,有時候他們一年都吃不上一口肉,一塊臘肉吊在房樑上能掉幾年,有時候饞了纔會舔上幾口。就算吃到肉,大家也都是細嚼慢嚥,讓肉在嘴裡多停留一會兒……”
說道後來,她幾乎憤怒了,“我們跟你們是不一樣的,你們城裡人根本不懂得艱難辛苦!”
赫連溪僵硬的扒着飯,臉上有幾分難看:“怎麼上升到城裡人問題了,不就是幾片肉嗎,再說城裡人上班也很辛苦啊,對社會做出貢獻的,不光光是農民……”
“啪!”桌子震了震。
他話還沒有說完,英子就拍桌而起,對他怒目而視:“你懂什麼,城裡人會耕田嗎,會插秧嗎,會撈魚嗎?什麼都不會,還說自己對社會有貢獻!”
赫連溪被她逼得連連敗退,抱着瓷碗好不委屈:“領域不同,怎麼比較?”
“啪!”桌子又是一震。
英子雙手撐桌,擰眉道:“在我們村,不會插秧就代表廢物,飯桶!”她幾乎是語無倫次,口不擇言,將自己所能想到侮辱人的話,都拉出來溜了一遍。
但說來說去,都那幾個不新鮮的詞。
“啪”桌子又響了一下,卻不是英子拍的。
赫連溪將筷子扔在桌上,站起身忍無可忍道:“不要說得那麼絕對,農民堅守在田地裡固然偉大,但你憑什麼罵城裡人,城裡人吃你家大米了!”
“城裡人就吃我家大米了!”英子梗着脖子,毫不退讓:“這米是不是在楚家米房買的,那就是我外公開的!”
赫連溪看了一眼碗筷,裡面白花花的米粒似乎在嘲諷他,他絞盡腦汁辯解:“不是,這米是我們從E市帶來的,不是在你們山莊買的。”
英子看着他嘴硬的樣子,冷笑一聲,轉身推門就走。
赫連溪以爲她被自己氣跑了,連忙追出了門,可荒蕪一片的黃土中,哪裡有那個嬌小的紅色身影。
正當他納悶之時,廚房房門打開了,英子拖着一個米袋走了出來,將米袋丟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