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角眼以半個主人的身份對邊世文進行了體貼安頓,幫他拿出被褥、準備牙刷、泡好了茶,臨睡前又假惺惺地去問候了一聲,卻見邊世文直挺挺地躺在牀上看手機,被子整整齊齊地擺在腳下,枕頭放在牀頭也不枕,邊世文整個人橫亙在被子和枕頭之間,身體和整張牀均呈現出平行或直角的關係......
從邊世傑到邊世凱,三角眼可謂是一個一個伺候過來的,邊世傑瘋狂殘忍,邊世凱常年一副“人間不值得”的表情,都是奇葩,可邊世文這個年輕人冷淡、厭世卻又情緒化,讓人每次靠近他身周幾米之內就能感覺到極其不自在,和他兩個哥哥相比,是奇葩中的奇葩。
早上五點多的時候,三角眼睡得正香,就聽有人在他門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三角眼問了一句,邊世文的聲音道:“是我,你跟我來一下。”
三角眼睡眼惺忪地爬起來,不滿地嘟囔着出門。來到邊世文的屋子,牀上整齊一如昨晚,屋子正中擺了一張厚重的搖椅,邊世文坐到靠牆的凳子上,指了指搖椅道:“你坐那。”
三角眼遲疑着坐下來,一如既往地不自在:這感覺有點像審問啊!
邊世文淡淡地說:“你坐的椅子底下,我安了一個壓髮式**,一旦觸發,重力失衡後它會產生一個向上的爆炸力,我這麼說你懂嗎?”
三角眼驚懼交加道:“不太......不太明白......”
“換句話說,你要敢起來,你屁股下的**會把你炸成一堆肉沫噴到屋頂上,但是不會波及我,這下明白了嗎?”
三角眼帶着哭音道:“三哥,我是自己人啊!”有句話叫如坐鍼氈,跟他此刻的境遇比起來,針氈算個屁!
邊世文一字一句道:“想活命,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要撒謊。”
三角眼沒口子道:“好好好,我哪敢騙三哥啊!”
邊世文道:“我查了我二哥死那天的手機定位和移動軌跡,根據這些我翻看了那些路上的監控視頻,我二哥去郊外這一路上身後都是乾淨的,你爲什麼說張念祖跟蹤了他?”
三角眼滿頭汗下,他沒想到邊世文能神到這份上,可難道讓他實話實說嗎?邊世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他供出他,不管是殺人滅口也好還是惱羞成怒也好,他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往他身上來幾梭子子彈。三角眼從來不是個講究人,也不覺得中彈而死就比被噴上屋頂死得光榮......
邊世文道:“不想說嗎?那你後半輩子就只能和這把椅子過了,你放心,我做的**一般的拆彈專家也拆不了。”
在這種極限殘酷的環境下,求生欲和腦力風暴產生的化學反應忽然讓三角眼念頭通達了——有些實話說了是死,但有些實話說了或許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他腿一軟下意識地就要跪下。
邊世文道:“別動!”
三角眼急忙坐好,悔恨交加道:“三哥我錯了,我說了謊。張念祖是跟着我才找到傑哥的,我該死......”
邊世文冷冷道:“你和張念祖是一夥的?”
三角眼拼命擺手:“不是!那天我是和他見了面,但那也是按傑哥的吩咐辦事,我不知道他暗中跟了我。”
“你是個**湖了,被人跟了一路居然沒發現?”
這纔是個要命的問題,其實那天若非因爲張曉亮是個孩子,其他人是很難做到這一點的。
三角眼踟躕着,緩緩道:“爲了躲避跟蹤,哪偏僻我走哪,可張念祖非常狡猾,而且他們這些人透着古怪,跟野獸一樣可以上天遁地,不和他們打交道是很難想象的。我很早就和他結下了死仇,不信三哥你看啊——”說着三角眼從嘴裡掰下好幾個假牙來託在掌心。
邊世凱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這時道:“張念祖跟賈霸應該是一類人,所以我說他們都很難殺,只是不知道他們的仇是怎麼結下的。”
三角眼道:“好像是賈霸跟着的老大貪污了一大筆錢,這錢原本是屬於張念祖的。”
邊世文道:“勉強說得通了。”
三角眼央求道:“我能起來了嗎?”
“你說的那個傑克是怎麼回事?”
三角眼道:“張念祖在他們那羣人裡身份好像很尊貴,傑克和他級別差不多,兩個人在搶一個什麼名分。”
邊世文淡淡地對邊世凱道:“這倒像是你和二哥的處境。”
邊世凱不悅道:“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該我當家,外人爲了坐收漁利戲讓我們窩裡鬥,邊世傑偏偏也要和我爭。”
邊世文對三角眼譏誚道:“你是怎麼做到什麼都知道一點,什麼都說不清楚的?”
三角眼無奈道:“他們說話辦事不防着我是因爲只拿我當個臭蟲,可誰也不會跟臭蟲掏心窩子不是?”
邊世文在手機上按了幾下道:“你起來吧。”
三角眼小心翼翼地把屁股一寸一寸移開椅子,然後跳起來躲到了牆邊,回頭看那椅子的眼神就像見了鬼。
邊世文道:“那個傑克,可以先接觸一下。”
邊世凱道:“你想好了?跟這些人打交道可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邊世文道:“諷刺吧,二哥想聯合張念祖殺賈霸,現在我們又要聯合賈霸的老大殺張念祖。”
邊世凱道:“萬一順利,殺了張念祖以後怎麼殺賈霸?”
邊世文詫異道:“什麼意思?”以他對大哥的瞭解,以前這種話問都不用問,自然是事後一併殺了乾淨,但是聽他此刻猶豫的口氣,邊世凱似乎是......怕了!
邊世凱道:“你會一直幫我的吧?”
邊世文低垂着頭道:“我對你和二哥的鬥爭不感興趣,不!我對你們任何人的鬥爭都不感興趣,但是你是我大哥,我還是會幫你。”
這時三角眼欲言又止道:“其實......”
邊世凱道:“有屁就放!”
“其實無論在賈霸現在的老大杜恆那,還是傑克那,他都不是嫡系而是像孤魂野鬼一樣貼上來的,杜恆和傑克的目標都是張念祖,只要張念祖死了,嘿嘿,賈霸的去留......這兩個人未必關心。”
邊世凱道:“你是說只要價錢合適,我們可以讓傑克把賈霸‘賣’給我們?”
三角眼道:“據我所知這兩個人都不缺錢,不過他們也都爲張念祖頭疼,所以......條件是可以談的嘛。”
邊世文道:“你不怕哪天你也被我們這樣賣了?”
三角眼倒是很輕鬆:“有價值的才能賣,邊老大和三哥都是幹大事的人,我這樣的破銅爛鐵你們纔不屑髒了手。”
三角眼知道他的意思,一是說沒供出他殺邊世傑的事,二是一口咬定自己被張念祖跟蹤了,這件事上三角眼也犯過猶豫,如果如實說出張曉亮來的話那就得圍繞這個解釋一百句:爲什麼會被個孩子跟蹤,爲什麼會被個孩子反殺?只要有一句不合情理就會被邊世文戳破。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讓邊世文知道張曉亮的存在,他去一問就全敗露了。
三角眼湊近邊世凱,意有所指道:“邊老大,接下來怎麼辦?”
邊世凱把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塞給他道:“給你一把槍,你去把那個小孩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