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蔣說完這句話,衆人都愣住了。
只有李阿四擡頭,啞着嗓子道:“你打不過我——”
張念祖這才困惑地問:“爲什呀?”這不是打得過打不過的問題,老蔣曾說過,他不方便替十三香出手,所以後來纔有了鋼叉的事,然後自己這些人才被牽連進來,如果一開始老蔣就肯出面的話,根本就沒後來這些事。
老蔣舉了舉酒杯道:“先喝酒,先喝酒。”
雷婷婷也道:“我沒聽錯吧?你說阿四的對手是你,那就意味着你要替那個日本人出戰?”
老蔣一口飲下杯中酒道:“你別忘了,小野太郎纔是十三香的幫主。”
張念祖皺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蔣嘆氣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又貪錢、又沒底線,做事亂七八糟?”
張念祖道:“我只知道你肯定有你的苦衷。”
這時前面酒吧傳來了一陣美妙的歌聲,是鄧麗君的《甜蜜蜜》,歌者有副動聽的嗓子,把這首經典老歌演繹得圓潤幸福,又略帶滄桑,別有風味。
雷婷婷立刻道:“是小鳳姐在唱!”凡是聽過徐小鳳唱歌的人都能聽出來,她的辨識度確實很高。
老蔣道:“你小鳳姐唱歌好聽嗎?”
雷婷婷道:“當然好聽!”
張念祖微笑道:“我覺得小鳳姐完全有能力掌控更大的舞臺,可是不知道她爲什麼對這裡情有獨鍾?”
老蔣苦笑道:“哪是什麼情有獨鍾!”他忽然岔開話題道,“五年以前我已經是迪克酒吧的經理了,唐爺有一天忽然把我找去,說是要往我這塞一個表演歌手,不過沒有任何報酬,開始我以爲是哪個老大的孩子想借場子歷練歷練或者乾脆撒撒野,沒想到當天晚上登臺的是小鳳,她一開嗓我就傻了,我不明白這麼專業的歌手爲什麼要選這麼一個毫無人氣的酒吧表演,況且她當時已經不年輕了。”
張念祖道:“這麼聽着可不像自願的。”
老蔣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後來逐漸熟悉了我才知道她是剛從日本回來,早在十幾年以前,小鳳就去了日本想通過學習再回國發展,那時候日韓的流行文化風靡亞洲,很多懷着明星夢的年輕人都想去碰碰運氣,萬一被哪家大公司看中了呢?小鳳也不例外,她到日本之後白天打工掙生活費,晚上就到一些小場子唱歌,希望能積累經驗順便結識圈內的人,有一天還真給她等到了,對方說他是一家著名演藝公司的星探,願意和小鳳合作,把她包裝成明星,但是要籤一個長約,包括五部影視作品。”
雷婷婷道:“小鳳姐不是歌手麼,怎麼還有影視作品?”
老蔣道:“對一個連新人都算不上的新手來說有公司願意和你簽約就是天大的喜訊了,哪還顧上想這些?”
“然後呢?”雷婷婷問。
“等簽了約之後小鳳才發現對方根本就不是什麼演藝公司,而是經營地下色情影碟的騙子,就是說,在色情業合法的日本他們也不是正規的公司,說白了其實就是當地黑道謀取暴利的手段,先把涉世不深的年輕女孩兒騙得簽了字,再威脅她們配合拍攝色情內容,最後販賣影碟,如果你報警,他們照樣有的是辦法讓你身敗名裂,很多人只能妥協,家裡有錢的就花錢消災自認倒黴,而小鳳是無錢無勢的那種。”
衆人陷入沉默,他們誰也沒想到徐小鳳身後還有這麼一段沉重的歷史。李家叔侄聽了都氣得咬牙切齒的。
老蔣接着道:“小鳳上當以後抵死不從,還自殺過兩次。騙她的人只不過是些馬仔,他們都是爲當地一個叫本田社的社團服務的。小鳳的事驚動了本田社的大佬們,是一個高層出面把她保了下來。”
張念祖問道:“是誰?”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個十三香大頭目的兒子嗎?”
“記得。”大頭目在民國時期避難到了日本,他兒子也在日本出生,後來還加入了本地的社團,小野太郎是他認的乾兒子。
老蔣道:“大頭目的兒子就是那個本田社的高層,他看在大家都是中國人的份上,出面求情讓本田社把小鳳放回了國。”
張念祖道:“這件事上他倒是做對了。”
“所以我很念他的情,雖然我從來沒見過他,不久之後他就壽終正寢了。”
雷婷婷道:“既然都回國了,那爲什麼——”
老蔣道:“社團的人做事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你?小鳳回國之前他們逼她簽了另一份賣身契,上面說小鳳借了他們一億日元,債還完之前不得以任何身份在公衆舞臺上露相,這就相當於斷了小鳳的前程,要想在更大的舞臺上唱歌,要麼還這筆根本不存在的錢,要麼去拍完五部色情片。”
雷婷婷怒目橫眉道:“都回國了誰還管得着?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他們又能怎麼樣?”
老蔣嘆氣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有這種把柄在人手裡,小鳳萬一真唱歌紅了,他們無論走法律程序還是派人來找你的麻煩都是不勝其煩,而且小鳳雖然沒有拍過那些髒東西,但對方要是把那份合同散佈在網絡上誰又會相信小鳳的清白?”
老蔣道:“一億日元那可是600萬人民幣,小野太郎的根本還是在本田社,他願意背上二五仔的名頭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嗎?”
張念祖道:“我明白了,要麼還錢,要麼送小野太郎一份大大的人情,所以你比我還着急那筆公款的下落。你原先不肯替十三香出頭去和日本人比賽,是怕得罪了他們,現在,你要替小野太郎比賽,說到底是爲了小鳳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