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_11 生存真理



夜風兮兮,吹皺了拘留閣前面小池裡面的清水,陣陣漣漪滾向池邊,微有小驚濤之勢。一張捲起的枯黃殘葉東搖西蕩飄落在池面上,如一葉偏舟,搖搖晃晃的遊弋,撞在水泥池沿上。從黑暗處鑽出來一隻黑色的貓,幽藍的眼睛四處搜索,拇指般大小的耳朵豎立傾聽周圍的異響,不放過任何一個懷疑的可能聲音。它緩緩的行走在池邊上,短短的前足撥開池邊的殘葉,殘葉立時支離破碎,四分五裂開去,隨着漣漪散落池的四周。突然,它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那是食物發出最爲銷魂的呻吟,它的雙眼已然鎖定在左前方的一棟小屋,雖然周圍已經圍着人,但是它卻一點也不害怕,“喵”,以它靈動隨意的步伐,倏地闖進了小屋。

“喵!”黑貓幽藍的雙眼在進洞的剎那便已撲捉到了房頂的鋸獵鼠,鋸獵鼠肥碩的身軀使它忍不住上下翻滾喉結,彷彿一餐肥美的嫩肉已經擺在它的眼前,只是等待着它去享用罷了,絲毫沒有注意離它不到五尺的雷鳴。

經過驚天動地的折騰,雷鳴感到屁股上的疼痛減輕了不少,微微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之感,感覺就像是泡過溫泉一樣,四肢百骸通泰不已。他睜開眼睛,眼球骨碌骨碌的轉了幾圈,左右看了看,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彷彿抓住了世界本質的線頭,順着線頭慢慢捋,拉開一扇未曾開啓的大門,通過它窺視世界的真諦,感覺整個世界不再是死板單調的,而是充滿了色彩活潑的,眼睛所到之處,便是一種喜悅,一種由衷的感慨。暗忖原來世界真正的一面是這樣的,絢麗多姿而意境深遠。

雷鳴深吸兩口氣,品嚐空氣中難以描述的愉悅味道,真正體會到過去了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世界,接觸世界,以致瞭解融入世界。生命在這一刻開始纔是新生,開始發芽,活下去才能夠慢慢領略世界的精彩。霎那,他的臉色蒼白,渾身抖擻,竟然流下了兩行清澈的熱淚。

也許在一週之後,或者是三天之後,自己就要被送上斷頭臺,短暫的生命即將結束,再也無法享受生命最爲快活的色調和精彩。怎麼辦?雷鳴抱住腦袋,雙手痛苦的cha入短髮中,指頭yongli的深深的嵌入頭皮。他不敢在想下去,不敢在深究下去,生怕更會增加自己的痛苦。

也許自己當時那樣做是錯誤的,殺死成中更是不該,自己成了罪惡的劊子手,砍斷了林麗的幸福,讓她從此生活在悲痛的泥淖裡,永不能夠自拔。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方法,爲了獲得幸福,採用小小的手段,哪怕是罪惡的手段也是無可厚誹的。雷鳴開始自責,埋怨自己,毀掉了林麗的幸福,也毀掉了自己的命運。在這一刻,他心中居然沒有了恨,原諒了曾經被判他的林麗,而只有深如海水的後悔。

寂靜中忽然驚起一聲尖銳的貓叫,淒厲而具極強的穿透性,仿若是夏日的驚雷將雷鳴驚醒了,雷鳴茫然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恰好看見一隻黑影飛騰直上

,短小的前爪不停的擺動,它的目標立見分曉,便是吊在天花板上的鋸獵鼠。貓和老鼠是天敵由來已久,持續了幾十個世紀,彷彿是天河的水一般,永遠都沒有止境。

鋸獵鼠綠豆般的眼睛如梭形的瞳孔猛然一縮,急速後退,雖然黑貓離它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天性如此膽怯,根性決定了它必須後退,任它是何等兇殘與強悍。可是沒後退兩步便已無路可退,屁股後面是破舊無光的天花板,厚達五十公分的混凝土不是那麼容易洞穿的,即使它擁有讓人類都害怕的力量,可是害怕吞噬了它的勇猛,吞噬了它的信心。

黑貓的口角已經溢出了涎水,隨着它的劇烈動作四處漂沾,雙腿繼續奮力的後蹬,寄希望於最後的衝刺,牢牢的把老鼠握在手中,然後美美的享用。似乎一切都在它的計劃之內,可是它卻忘了,它只是一隻普通的黑貓,飢餓使它忘記了自己本身應該的能力,能否勝任抓鼠的能力。

鋸獵鼠此時恐懼的吱吱叫着,肥碩的身子顫抖着,呆呆的看着直逼自己的黑貓,彷彿已經認定自己逃不脫了。黑貓舞動了一下前爪,忽然發現身體正在很快的下降,它意識到了危險,利用距離地面的時間,匆匆的扭頭向下一瞧,頓時,驚恐的尖叫一聲,憤恨的看了最後一眼鋸獵鼠,重重的甩在地上,盍目而去。

鮮紅的血液從黑貓的嘴角流淌而出,霎那刺激雷鳴的神經,雷鳴一個激靈,意識回覆到腦子裡,發現鐵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如碎屑一般掉落在地上,本來該歡喜卻被一個生命的離去而銷蝕了。他長嘆一聲,走過去俯身拾起黑貓,然後走到一角,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地面立時凹陷了下去,雷鳴將黑貓掩埋妥當之後,擡頭看向抓住天花板上的吊繩的鋸獵鼠,苦笑地搖搖頭,然後盤坐在地上,閉目不語。

危險已經成爲過去,驚訝於雷鳴之前震天的舉動,對於強者向來崇拜的鋸獵鼠立即跳了下來,正好落在雷鳴的腿上,敬畏的看着雷鳴,絲毫沒有了先前的無禮和傲慢。

雷鳴緩緩睜開眼睛,微微一笑,頗爲和藹的說道:“怎麼?不準備吃我了?”

鋸獵鼠搖搖頭,從雷鳴的眼中看出了並沒有傷害的意思,膽子大了一些,大大咧咧的坐在雷鳴的大腿上,仰望着雷鳴崇敬的說道:“尊敬的王,普洛木願成爲王最忠實的奴僕,終身侍奉於王的左右,隨王的差遣,赴湯蹈火。”

“呵呵!”雷鳴臉上露出笑意,充滿祥和之色,仿若包容萬物的聖者,“我怎麼就成了你的王?”

普洛木認真的說道:“尊貴的王,您當然是我的王了,您有比山高的身軀,比海深的智慧,比天闊的胸懷。我以您爲榮,以您爲傲,以您......”

雷鳴忙打斷普洛木的話,說道:“我說什麼木,你就別在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我就成了神,呵呵......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沒有你說的那麼偉大,所以,我不可能成爲你的王。不過....

...”

普洛木馬上追問道:“不過什麼,我的王。”

“不過,我們可以成爲朋友。”雷鳴笑呵呵的說道,雖然自己都覺得荒唐,跟老鼠作朋友,簡直是天方夜譚,但是想到老鼠的特殊身份,還有它可能真是自己最後一位不是人的朋友,心裡的疙瘩便消失了。

“朋友?”普洛木唸叨了數次這個詞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麼能跟強者爲朋友呢?在自己的族內,根本沒有朋友的說法,只有強者和奴僕。所以普洛木連忙搖頭道:“不行,王不能成爲我的朋友。”

“什麼?”雷鳴眉毛一挑,怒道:“難道我不配嗎?哼。”

“不是......不是,”普洛木連忙否定道。

“那是什麼?”雷鳴逼問道,旋即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不能成爲朋友,你走吧!”

看到雷鳴一副蒼涼的樣子,普洛木馬上道:“好,我們就成爲朋友。但是,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王,最尊貴的王。”普洛木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彷彿是麼也不能夠改變它的想法。

“嗯,呵呵......”雷鳴對普洛木的興趣愈來愈大,不知不覺中將它當成了人看待。“你的名字不好記,我就叫你阿木吧,好不好?”

“你說什麼就什麼,”阿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雷鳴無論叫它什麼都是可以接受的。

“你以後就叫我阿雷,或者是小鳴都可以。”

“是,小鳴。”阿木倒也乾脆,毫不客氣的喊道。

一人一鼠相視片刻,便呵呵大笑起來,彷彿忘年之交,認識多年的樣子。

阿木緩緩說道:“那隻貓的在你的面前死去,帶給你強烈地心靈震撼和內心地迷茫。我看到你眼中的悲哀,明白你此時心裡的一切想法,但是請你記住,我們的世界是強者的世界,強者就意味着生存,弱者只有滅亡。我的族便是強者一族,經歷了萬千磨難,始終屹立不倒,因爲我族明白強者的道理。否則,我的族早就在上億年前滅亡了。悲憫之心是可以有的,但是寧缺勿濫,不可以隨意寬容,有些時候是不允許你寬容的。”說着說着,阿木就有點說教的意味了,彷彿是對自己的小輩諄諄教悔一般,“比如,踐踏生命者和漠視生命者都可以予以消滅,他們的存在對於整個天理的循環是有害的。”

雷鳴饒有興趣的問道:“怎麼纔算是踐踏生命者和漠視生命者呢?”

“對於同族來說,所謂踐踏生命者就是強加自己的意識於別的生命之上,爲了滿足自己的慾望,任意消滅別的生命。所謂漠視生命者就是自我毀滅。但是,以上兩種不適用於不同種族。比如,適用於人類,而不適用於我們兩種族之間。”

“你的意思是對於踐踏生命者和漠視生命者,我們都可以出手將其消滅,是不是?”

“對!不要懷疑,這是我們族經過上憶年總結的規律,所以絕對正確,絕對是真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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