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亭、張平、薛歐幾人的能力,在昔日漢國羣星燦爛的將領羣中,只能算是中游水平,面對秦軍突如其來的打擊,他們一時失去了應對的沉着。
呂雉下令撤退。
讓郭亭等人長出了一口氣,這些流寇精壯好不容易敗退下來,一個個亦是面如土色,不復再有驕狂之色。
少習山山坳。
呂雉軍臨時營地,這支原本由三千餘流寇精銳組成的隊伍士氣低落,不復一路以來拔山奪寨時的高昂氣勢。對於一支沒有根基的隊伍來說,失敗是不可饒恕的,因爲,他們表面上的強大,禁不住一次哪怕是很小損失的失利。
尤其是當見識了秦軍在武關的堅韌守禦之後,呂雉軍內部的矛盾開始激化起來。見到軍心動盪,呂雉無奈之下,只得下令退出五里,尋了一處山坳暫作臨時的歇息地。
“呂釋之那小子在哪裡!讓他來見我?”郭亭剛一撤下來,就瞪着紅通通的眸子大聲叫嚷起來。
呂澤死後,呂雉將統兵打仗的權力分別交到了郭亭、張平、薛歐等漢軍舊將手裡,這種表面上的親厚開始確實感動了不少人,但隨後,郭亭等人發現,呂雉又暗暗的將呂澤餘部交給了呂釋之。
同時,呂釋之又兼任了刺探秦國軍情的任務,這個差使說難很難,說輕鬆又很輕鬆,在秦國的腹地,要真想打探秦軍的動向,難度不小。而要是隨便應付的胡亂扯了一通,以呂雉、郭亭等人現在的艱難處境。也很難發現呂釋之的不作爲。
呂雉當初讓呂釋之負責這一塊,主要還是想一方面平息了呂釋之要帶兵的念頭,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做給郭亭等人看看,他呂家的人也一樣在冒險,一樣有可能在與秦人的交戰中喪了性命。
不得不說,呂雉用心良苦,可惜,呂釋之不是呂澤。他的能力充其量只能算作平庸,甚至於有時連平庸也算不上。
呂釋之的無能,讓郭亭軍損失慘重。流寇莽撞的一輪進攻,在秦軍的矢雨下損失了接近三百人。郭亭怒火中燒,方纔,他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又一個的部下哀嚎着倒在前進的路上,其中的一些人在不久前。還曾經衝殺在攻陷漢中城廓的戰事中。
“他媽的,這仗打的真是窩囊,出戰之前,是誰拍胸脯說武關上沒有秦軍的?”郭亭赤紅着眼眸,忿然大叫道。
“大哥,這話可別在夫人面前說。你我兄弟畢竟是外人,人家是親姐弟?”張平一把將郭亭扯進自己的帳篷,迭聲勸說道。
“姐弟就怎麼了,要是沒有咱這些舊部,他呂氏再能。也無法在漢中掀起這麼大的動靜,要不是呂澤有恩於我等。這時候老子早就直接帶兵進山了。”郭亭罵罵咧咧道。
這一仗下來,就數他的部隊損失最多,其中還有十餘個是追隨他從雲夢大澤跟來的老兄弟,沒了手下的這些驕兵悍將,郭亭說話的底氣可就不足了。
“進山。郭大哥,這進山也不容易,這麼多人一旦進山,吃什麼,穿什麼,要我說,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反了!”張平擺出一副半開玩笑的架式,湊近郭亭的耳邊道。
“反!你說什麼,呂將軍待我們恩重,這反叛的話,你我又有何面目去見他?”郭亭驚聲低喝道。
“大哥,呂將軍已死了,這人死如燈滅,當初,你我也是商量好了,要是夫人待我們深厚,這舍了一條命也沒什麼,只是現在,我可聽說,夫人在收拾東西——!”張平吞吞吐吐的說道。
呂雉要跑!
這是郭亭剎時的第一反應。
呂雉是什麼樣的人,郭亭可是領教了,她既然能拋棄贏氏這個合作對象,自然也能夠不顧郭亭等人的生死。
“張兄弟,你的消息確切?”郭亭驚聲問道。
張平點了點頭,神情糾結的說道:“我在呂釋之那小賊的身邊有人,不會錯的,要是夫人還念着我們的話,早就派人來知會了,可是直到現在,我們還是什麼消息都沒得到?”
“這你再派人去盯着,最好能抓幾個那邊的人回來!還有,薛歐那裡,你也去盯牢了,這小子最近與呂釋之走的近了些。”郭亭惡狠狠的吩咐道。
流寇軍心動盪。
要想維繫一個團體的忠誠度,單靠感情顯然不行,單靠利益也無法形成長久的向心力,只有兩者相輔相成,才能保持長久的凝聚力。在生與死的決擇面前,人的本性會暴露出來。表面上的忠誠,口口聲聲的表態,其實並不能夠掩蓋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呂雉、呂釋之與郭亭、張平之間的猜忌和不信任,就象一顆剛剛發芽的種子,正在一點點的破土而出。
等待這支流寇武裝的,只能是即將分崩離析,各自逃生的結果。
——。
武關。
守關秦軍軍姿整齊,絲毫沒有擊退流寇部隊的喜悅,說來也是,對於這些千挑萬選出來的精兵悍將來說,區區一隊流寇怎麼看都算不得對手。至於郭亭、張平、薛歐這些個對手的名字,也跟阿狗阿貓無甚差別。
隘中一處高大的住宅內。
李原正在審視間作從南郡一帶送回來的緊急信件,相比已經控制住局面的漢中,南郡面臨的緊急情況更牽動李原的心。馮宣面對東楚、盜寇還有山越的聯合進攻,他能不能堅守住,能不能保全秦國在大江中下游一帶的領土,李原有些懷疑。
畢竟,秦國在南郡一帶的兵力配備太弱了。只憑區區五、六千的新卒,要和數萬的富有水戰經驗的對手相抗衡,勝算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武侯,沙羨失守之後,馮將軍已經下令收縮兵力到郢都一帶,另外,南郡的水軍也撤退到了武功山,距離武關不過一天一夜的路程。”閻樂守在一旁,亦是神色凝重的說道。
牽一髮而動全身。
漢中暴亂的延續惡果開始顯現,章平軍的調防,給了東楚趁隙而入的機會。現在,雙方比拼的就是時間。
究竟是馮宣守到了援軍來到。
還是東楚和江寇們搶先一步,佔了郢都將秦國勢力趕回到大河流域。
“從巴郡出發的援軍還有多久到達?”李原若有所思,問道。東楚軍這次西進,很明顯就是爲了謀奪南郡,不過英布這個顯然沒有破釜沉舟的銳氣,在鍾離昧、項莊的壓制下,他還不敢擅離江東半步。
東楚軍西征主將周成,只是英布手下的一員偏將,從以往的戰績來看,並沒有多耀眼的才幹,而英布之所以用他,還是因爲周成是一早就跟着英布的老兄弟的緣故。
“羅憲回報,他們已經到達屈夫故里了,估計到郢都還需要三天時間。”閻樂稍一思索,回答道。
“給羅憲下令,二日內必須到達郢城,否則,告訴他巴郡守就不用想了,另外,給陳豨送信,讓他在南下之後,第一時間發起攻擊,以救援爲主,不要苟求圍殲。”李原又道。
“屬下這就去擬令。”閻樂依言而行。
情報工作,是他的主要任務。
象秦軍各部的動靜和方位,閻樂確實是最清楚的,現在,他留在李原身邊,可以最快速度的保證秦軍各部消息的快速傳遞。
李原在關注南郡的事態,不只是他,隨着漢中暴亂的逐漸平息,在大秦新曆七年的這個春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圍繞着南郡爭奪戰而議論紛紛。
這是反秦勢力在長期蟄伏之後,第一次正式的向秦國發動反攻,這也是秦、西楚關係逐漸和緩下來後,關東局勢再一次緊張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