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義真扭頭看了一眼建議他棄城而走的家臣,這人是對馬宗家的家老佐須盛家......顯然是個忠心耿耿的武士!
“巴嘎!”宗義真真的很想逃走,但他還是咬着牙訓斥道,“佐須!你是想讓我成爲拋棄日本國土逃亡的罪人嗎?”
“可是......”佐須盛家道,“可是蒙古人來的太突然了,已經來不及召集人手了,現在府中城中只有48人。”
對馬宗氏是十萬石家格的大名,理論上可以擁有三四千人的武裝——這個數目當然不是常備軍,而是進行動員後的數目。
但是對馬宗氏的家格是虛的,只是說明了對馬宗氏的地位,並不是真有十萬石的領地。因爲對馬島上到處都是山,沒有多少可以種稻米的土地,所以也是一塊“無石高”的領地。不過對馬宗氏在九州肥前國還擁有一小塊石高爲一萬石的土地,所實際上的石高就是一萬石。
當然了,宗氏的實際石高雖然少得可憐,但是並不等於家門窮困。相反,對馬宗氏還是日本國少有的富裕大名,而宗氏的錢財來源於貿易。
因爲長期統治對馬島的宗氏是日朝交往和貿易的橋樑,宗氏不僅是德川幕府的藩臣,還擁有朝鮮王國的外藩地位。而德川幕府爲了方便對朝鮮的外交,也承認了宗氏的“一僕二主”地位。
從法理上說,對馬宗氏怎麼都不能算真倭寇,他們只“倭”不“寇”,是個富有的商人領主。
因爲宗氏是朝鮮外藩,所以獲准在朝鮮的釜山設立“倭館”,同時得到許可,每年可以向釜山派出20艘“歲遣船”。
而德川幕府也需要通過宗氏和朝鮮王國進行交涉——德川幕府的腦回路也挺奇怪的,一方面想和朝鮮建立邦交,緩和因爲豐臣秀吉侵略朝鮮造成的敵對關係;一方面又不願意和朝鮮國進行平等的邦交,而是要將朝鮮視爲低日本一等的國家。
由於這種不大務實的外交觀念,所以幕府不大願意直接和朝鮮國交往,所以就給了宗氏很大的外交權限......這就造成了宗氏可以把日朝外交當成買賣來做,三四十年了積累了鉅額的財富,擁有的財力遠遠超過真實掌握十萬石家格的大名。
但是這種財力並不能很快轉化爲戰鬥力,因爲宗家的財力不是建立在擁有大量人口的工商業城市上,也不是建立在擁有大量人口的農田上的,而是建立在幾條商船上的——20艘“歲遣船”的額度不等於20條船,而是每年可以進入釜山港貿易的額度。從釜山到博多也沒多遠,一條船一年都能輕鬆跑上20個來回。
所以宗家手頭能夠控制的武力非常有限,就是少量的家臣和幾艘商船上的水手。而且這些商船中的大部分都不在對馬島,而是在博多和長崎。
如果蒙古國海軍能給對馬宗家一點時間準備,對馬家倒是可以花錢僱兵。這年頭日本國最不缺的就是武士(浪士),對馬家的積蓄拿出來,上萬浪士軍都不用去南九州,在北九州就找齊了。
可是對馬家根本沒想到蒙古人會來......這都什麼時代了,怎麼會有“元寇來襲”呢?
所以現在對馬島上總共只有不到180個武士,還是分散在各處的——對馬島不是一座島,而是南北兩個大島再加許多小島。雖然只有一座府中城(其他城堡都根據幕府的命令拆除了),但還是有許多村落需要武士去管理。
因此在府中城這裡,宗義真能夠召集起來的僅僅只有48人!
而且這48人大多都不是管砍人的,管砍人的武士叫“番役”,在藩士之中佔比不高。
即便這48人都是番役武士,要抵抗數千擁有堅船利炮的元寇的攻擊,也是根本沒有一點勝算的。
可是宗義真還是不敢一走了之......要切腹的!那多疼啊!
“48人也要力戰到底!”宗義真咬着牙,留着眼淚怒吼了起來,“宗家男兒,寧死不屈!”
......
對馬宗氏的倭寇是假的,鰲拜這個元寇當然也是假的,但是戰爭卻是真的,而且打得還非常認真!
正藍旗歐羅巴甲喇的巴圖魯.德貝拉斯科可是正兒八經的日斯巴尼亞海軍軍官,還是個資深艦長,參加過至少數十次海上作戰行動,作戰和航海的經驗非常豐富。
爲了避免被駐紮巨濟島的“日本艦隊”發現並且攔截,德貝拉斯科指揮他的艦隊利用夜色掩護繞行遠海,直接繞到了對馬南島的東南,也就是從日本九州島附近的海域通過,出現在了嚴原町港的東面。
隨後,5艘西式武裝商船(並不都是日斯巴尼亞國提供的)就以“新東方”號爲旗艦,擺出了炮擊縱隊,開始用6磅艦炮轟擊對嚴原町港入口處的兩座小小的炮臺。
沒打算摧毀,只是想吸引倭寇的注意力。
與此同時,滿洲第一巴圖魯鰲拜則帶着自己的1000名“健銳營”勇士,在嚴原町和府中城北面大約10裡開外一處沒有設防的海灣登陸,佔領了一座漁村,這可是殺到倭寇的老朝抗倭了!
從朝鮮人那裡聽說了不少倭寇如何兇殘傳聞的鰲拜,這個時候可不敢掉以輕心。
他將自己的健銳營一分爲三,一個牛錄看守漁村,修建工事。還有兩個牛錄則攜帶可以加裝刺刀的“日斯巴尼亞國巴塞羅那府”出產的“輕火槍”,點燃火繩,插上套筒刺刀,以百人爲一個集羣,沿着山路直僕府中城而去。
上千人的登陸和小心翼翼的開進耽誤了不少時間,也讓一度準備籠城死守的宗義真產生了幻覺。以爲自己可以打出什麼以一當十的奇蹟。
所以在當天傍晚,也就是日本承應二年三月十一日傍晚,做出了冒險出擊發起奇襲的錯誤決定。
因爲之前大半天的動員,宗義真的家臣們已經從鄰近的嚴原町召集到了近300名雜兵,都是些漁民和小商販。府中城內此時存放了足夠武裝3000人的武器和甲冑(10萬石的家格就可以擁有那麼多的裝備),所以宗義真就將這些雜兵和城內的武士按照此時日本國通行的編制方式(將鐵砲兵、長槍兵、騎馬武士混編)編成了320人的“討元軍”,然後就親自帶着他們出城埋伏,想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計劃是很不錯,但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卻出了大問題。
由於宗家的武士和雜兵大多不是砍人專業的,即便是專業的,今天也是他們的初陣,一個個都緊張的不行。
所以沒等鰲拜的先頭部隊進入伏擊圈,就有幾個緊張得發抖的鐵砲兵濫射起來了,而剩下的鐵砲兵也搞不清狀況,看見別人打響了,也跟着一塊兒開了火。
戰場上頓時瀰漫起了嗆人硝煙的味道!
而和緊張兮兮的倭寇不一樣,鰲拜手底下的勇士都是久經戰陣的,而且又被“歐羅巴旗人”調教過,還偷學了明軍的“刺刀戰法”,所以沒有一個人濫射。
不僅不濫射,還直接端起上了刺刀的火槍組成了幾道“散兵線”(其實就是隨便展開一下,對馬島上的地形崎嶇,也擺不開正經的方陣),向着打完了鐵砲的倭寇壓了過去。
宗義真手下的武士和雜兵們根本就不知道有刺刀,而且當時光線有點暗,他們也沒發現對手拿着的“短槍”其實是裝了刀子的火槍,所以就糊里糊塗的從林子裡衝了出來,迎着“元寇”的火槍衝鋒了......等待他們的,當然是一輪一輪的排槍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