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手下的索倫騎兵按照西方的劃分方法,就是所謂的龍騎兵,不是騎龍的騎兵,而是一種騎馬步兵,可以騎乘作戰,也能下馬作戰。而他們下馬作戰時使用的武器,就是一支三手的薩摩國產的六匁筒。
這種鐵砲在織豐時代就非常多見了,作爲以善用鐵砲出名的島津家,當然擁有許多存貨,一直保存到了17世紀中葉,又被西班牙商人買了去。因爲是出口的,島津家的人沒有想到會有“轉內銷”的時候,所以就沒有磨掉鐵砲上的島津家紋“丸之十字”。
而西班牙人看着“丸之十字”也不錯,十字架嘛,天主教國家通行的標記,正好拿來冒充西班牙原裝貨。
等這批鐵砲到了大清國,那就更沒人想到要磨掉標記了,誰有那閒工夫?所以丸橋忠彌就搶到了一支三手的薩摩六匁筒。
楠木正雪從丸橋忠彌手中接過六匁筒,仔細看了看,果然是薩摩國的產品,而且上面的“丸之十字”看着也是原裝的。
不過單憑一支鐵砲也不說明問題——島津家參加過朝鮮出陣,而且非常賣力,損失也不小,在朝鮮國丟失許多鐵砲也屬正常。而這些鐵砲中的一部分輾轉流落到清軍手中,到現在還能使用......也不是說不過去。
楠木收好了鐵砲,又回頭看了眼前方的戰場。
剛纔還勝利在望的武士們,現在已經陷入了苦戰!
清軍的騎兵繞到了武士們的背後,不斷髮起衝擊。還有一些清軍騎兵乾脆下馬,用火槍向着被包圍的武士射擊,打得對方死傷慘重。
不過腹背受敵的武士們也打得很頑強,擺出了一副死戰到底的架勢,雖然因爲陣形混亂,又被清軍騎兵衝擊,還被下馬的清軍騎兵用火繩槍射擊,但暫時也沒有崩潰的跡象。
這個時候,楠木正雪身邊又聚集起一些人。就是剛纔首先發起衝鋒,又被清軍用大炮和火槍擊退的那一陣武士的殘部,大約還有兩三百人,都湊到了楠木身邊,加上殘存的十幾名騎馬武士,倒是又湊成了一支小部隊。
楠木想帶着他們繼續衝擊,去解救被困的主力。可是清軍那邊也發現了他們,又派出兩隊索倫騎兵再剛纔和楠木他們對撞的那隊騎兵,總共140多騎,在附近監視。
楠木正雪已經知道這些騎兵的厲害,不敢大意,只好讓跟着他的兩三百人組成個方陣,和清軍騎兵對峙。
兩邊對峙了不知多少時間,那邊清軍的包圍圈忽然發出一陣巨大的喧囂,原來是本就非常鬆散的包圍圈,被試圖突圍的武士給“衝”開了!
剛纔還誓死力戰的武士,頓時開始爭先恐後的奔逃。這個時候的日本武士軍隊可不是後來的皇軍,他們的個人武藝雖然很強,但是也沒頑固到那種程度。
而且楠木麾下的那些人僅僅是“浪士”,單打獨鬥時雖然勇武,但是集團作戰的能力卻只能說是一般。
現在看到有了“生路”,當然有人率先動搖,要突圍跑路了,這一跑路,隊形就完全混亂!
“巴嘎!這是清寇的計策!”楠木正雪馬上大叫了起來,“不許後退,必須死戰到底!”
鰲拜是故意放開包圍圈,放日本人一條“生路”的,他已經看到日寇的戰鬥力了,要硬碰硬的打到底,勝負還未可知呢!
他麾下的索倫騎兵和庫頁島土著看着都人高馬大,但是肉搏能力不強,而且披甲率太低,在近戰中根本戰不了便宜。現在只是靠着索倫騎兵的衝擊佔了上鋒,壓着日寇打。可是打了半天,這些日寇還哇哇亂叫,看着精神得很。而且日寇被壓縮成了一團,索倫騎兵就很難衝得動,交戰正在向肉搏的方向發展,這樣打下去可不行。
所以鰲拜就命令索倫騎兵和滿洲騎兵稍退,讓出一條看上去很誘人的生路。
在生路的誘惑下,楠木麾下的浪士兵們立即就想到了逃跑,全然忘記了他們正身處何方?
這裡可是人跡罕至的庫頁島!
如果沒有足夠的口糧,又不是高明的獵手或是漁民,在這裡根本生存不了多久!
而且他們從赤阪城北上的時候有鬆前家的人帶路,現在亂哄哄的跑路,上哪兒去尋鬆前家的嚮導?
“總大將,不行了......快跑吧!”丸橋忠彌看見自家的浪士正亂紛紛的退下來,就知道大勢已去,連忙拉着老師楠木正雪的戰馬,就要加入逃跑的隊伍。
“巴嘎!”楠木卻不知道好歹,用刀背猛敲了一下丸橋的手臂,“我楠木一門都是爲國盡忠之臣,從沒有臨陣脫逃的鼠輩!現在就是我楠木正雪今生盡忠之時!”
接着他就馬背下來,把繮繩和那支島津製造的鐵砲一起交給了丸橋,“丸橋君,你要活下去!帶着島津家通清賣國的罪證離開這裡,去向公方揭發國賊朝敵!”
說完,他又將祖傳的寶島也遞給了丸橋,又說了一句:“拜託了,一定要活下去!”
然後就提起騎槍,大喊着:“楠木正雪在此,願爲國盡忠者來!”
他這是想聚集起一些忠義之士和清寇拼了!
還別說,楠木正雪的號召力還是有的,還真有好幾百不怕死的浪士聚集到他身邊。
不過鰲拜卻不去攻擊他們,只是親自率領三四百索倫騎兵看着他們,餘下的部隊都分散成數十騎或數十人的小隊去追殺跑路的日寇。
殺多少鰲拜根本不在乎,他的目的只是儘可能驅趕他們,讓他們在逃跑的途中拋棄隨身攜帶的口糧、盔甲、長槍和弓箭。這些東西都可以用來打賞庫頁島的土著,而且在人煙都見不到的庫頁島上,沒有了口糧和可以狩獵的弓箭,這些日本人和死人也沒什麼不一樣。
至於楠木的本隊,先扔一邊再說,反正是跑不了的......
......
發生在庫頁島上的“日清毛皮戰爭”對於生活伊豆半島外海三百多裡的名叫八丈島的小島上,今年已經78歲高齡的宇喜多秀家來說,幾乎就是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了。
他現在關心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白米飯!“要是能吃一頓白米飯,就是死了也心安”就是他這個昔日不可一世的宇喜多大佬的口頭禪。
可是隨着宇喜多秀家的年紀越來越老,和他同時代的人物相繼凋零,他本人也幾乎成了一個被人遺忘的人物。昔日的敵人和朋友們都不在世上了,也就沒人關心他有沒有白米飯吃了。所以“吃一頓白米飯”這種小事兒也就漸漸成了他的奢望,如果真的想要吃,就得靠自己的勞動所得了。
所以今兒一大早,他就和往常一樣,早早的起牀,吃了一點可以放進嘴裡的食物,然後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編草蓆!
這是他在八丈島上漸漸潦倒後學習的一門可以活命的手藝,不僅自己編,還帶着兒孫們一起編,在原本的歷史上,宇喜多家的人們一直要在八丈島上居住到明治維新......
可是他老人家的歷史卻在今天發生了改變,他剛在一堆稻草旁坐下,正準備開工的時候,耳邊似乎出現了幻聽:“宇喜多大老,跟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