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毛文龍的好奇心起來了,喚了個很可愛的名兒。
“孫兒在!”一個長了張娃娃臉的小夥子聞言就湊了上來,衝着毛文龍行了一禮。這小夥子也穿着罩甲,帶着飛碟盔,和毛文龍的親兵是一個打扮。不過他可不是普通的親兵,而是毛文龍的幹孫子,名叫毛可愛——這名兒起的也沒誰了。
當然了,“可愛”這個名兒不是毛文龍給起的,而是毛可愛的親爹尚學禮給起的。尚學禮是毛文龍起家的老部下,後來在和後金軍的戰鬥中犧牲,當了大明忠烈。還留下五個沒了依靠的兒子,分別叫尚可進、尚可愛、尚可和、尚可喜、尚可位。其中的尚可愛因爲可愛,尚可喜因爲討喜,都跟了毛文龍當了幹孫子。
尚可愛就改名叫了毛可愛,尚可喜則改名毛永喜。毛永喜現在跟着親哥哥尚可進帶兵,毛可愛則跟着毛文龍鞍前馬後的伺候着。
毛文龍吩咐道:“去打聽一下,那支騎兵是哪家的?都快過年了這麼還練得那麼來勁?”
“孫兒去去就來。”毛可愛應了一聲,然後從地上爬起來,身邊一名毛文龍的親兵牽了匹馬給他,他翻身上馬後一溜煙的就往遠處騎兵訓練的地方跑去了。到了地方,他才發現那些騎兵是在一處圍欄當中訓練集羣衝鋒。
圍欄外面還有不少老百姓在圍觀——現在已經快到年關了,當然是農閒季節,所以天子腳下的農民也都歇了。正好附件有熱鬧可以看,吃不飽也沒事兒乾的農人,也就湊過來看跑馬了。
毛可愛長得可愛,也會說話,很快搭上了一個看熱鬧的大爺,打聽了起來。
“老人家,您可知道正跑馬的這些都是什麼人呢?”
“知道啊!他們都是住在東苑的天子家丁,乃是帳前親軍的馬兵。”
“住在東苑?東苑不是......”
“東苑過去是天家的園子,但今上不喜歡園子,今上喜歡的家丁......所以東、南、北三苑,還有北京城周遭的逆黨田產,還有許多的皇莊皇田,都陸續分給這些家丁了,一戶可以拿500畝啊!”
說到拿500畝,這老爺子都咬上牙了!
500畝啊!而且是北京周圍的500畝,那可真是值了老鼻子錢了!而且這500畝是職分田,不用上稅的,也不會被地方官吏勒索攤派......
“拿那麼多啊!”毛可愛也嚥了下唾沫。
那老爺子看了毛可愛一眼,嘿嘿一笑:“小夥子,你也別眼饞......天子家丁現在還招人呢!你也是當軍將的吧?也去試試,雖然苦一點,但是真的能得到田宅銀錢,要是沒討上娘子的,天子還給做媒!”
“您老說苦?有多苦?”毛可愛接着打聽。
“多苦?你也瞧見了......分完田就開始練了!”老爺子說,“天天練,就沒停過,快過年了還在練!上午練騎馬,下午練射箭......有時候大晚上的還被從被窩裡揪出來練!不僅練,還得考,聽說要一個月考一回,由萬歲爺會親自抽查考覈,考不過的就慘了!”
朱由檢看來是把逆子的“997”和“淘汰制”給學了......他的500畝土地還有豐厚的餉銀、犒賞,可是沒那麼好拿!
真的得豁出去練啊!
現在還只是練人,接下去還得“練馬”——馬也得養好了練好了!
“慘了?怎麼個慘法?”毛可愛問。
“打板子、罰銀子......還有直接開革,那就不是天子家丁了,500畝職田也得交還,你說慘不慘?”
“真會開革?”毛可愛還不大相信。
“當然是真的!”老大爺道,“我可聽人說了......叫什麼末尾裁汰,每個月至少裁汰一戶!”
朱由檢這是玩真的啊!
他那麼摳的一萬歲爺,豁出500萬畝土地(其中多數是皇莊啊)辦了10000戶家丁,還能讓他們混日子?沒半夜跑去學雞叫催着幫家丁起牀訓練,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毛可愛打聽好了,趕忙回去向毛文龍和袁可立彙報。
毛文龍和袁可立聽完彙報,都是暗自吃驚。
大明朝竟然出了一個不大好糊弄的萬歲爺了!
只是這個萬歲爺親自下場抓家丁的訓練,管得是不是太細了?
毛文龍看着袁可立,眉頭已經緊擰起來了:“軍門,看來今上實是英明之主,我等爲人臣的可不敢欺瞞這樣的明主啊......”
袁可立瞅了眼毛文龍,心說:怎麼可能不欺瞞呢?一年幾百萬的遼餉,還有那麼多的軍糧,都是這麼花出去的?遼、登、萊、天津、東江這些地方的兵馬報上去多少?實數才得多少......不知道有沒有10萬?其中真正能打的,不知道有沒有3萬?
真要查乾淨了,天子的一萬家丁恐怕就不夠用了......
......
袁可立和毛文龍是在進京的次日,也就是天啓七年十二月初十這天下午,在文華殿中,第一次見到朱由檢的。和他們一塊兒覲見的,還有兵部尚書王在晉、帳前軍總參議楊鎬。
“平身,平身,都賜座!”朱由檢還是一如既往的和氣,招呼着給袁可立、毛文龍、王在晉和楊鎬都賜了座。
王在晉和楊鎬都已經習慣這位萬歲爺的笑裡藏刀了,全都大大方方的坐了。
袁可立是四朝老臣,到哪兒都是受優待,所以也寬坐下去。只有毛文龍最拘束,只坐了半個屁股,還用雙手扶着習慣,好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朱由檢看着毛文龍,表情複雜,忽然嘆了口氣:“可惜了......”
可惜了?什麼意思?
毛文龍聽着這話頭皮都有點發麻,少年天子是什麼意思?他想幹什麼?沒有埋伏什麼刀斧手吧?
正緊張的時候,朱由檢又開口了:“朕日前翻看了東江鎮的兵賬,兵額報了20萬,餉額報了60餘萬......假的有點過了吧?60萬餉養20萬兵,平均一兵年入才3兩?怎麼可能?”
真的要查賬啊!
毛文龍的心怦怦直跳,又覺得委屈和冤枉,眼淚都快下來了。他雖然報了花賬,而且還在大明和朝鮮之間的大海上開展了攔路收費業務。但是他比遼西那幾位可仗義多了,遼西那些人一年坑幾百萬啊!他毛文龍一年纔拿幾十萬。而且他還不白拿錢,好歹還能牽制一下東虜......雖然是敗多勝少,但是他不怕失敗,還能主動出擊啊!遼西那邊一年坑幾百萬,幾時見他們主動出擊了?不就守着那些堅固的堡壘嗎?
其實懂點軍事的人都知道,遼西那邊根本用不着那麼多堡壘......把山海關好好修一下就足夠了。除非山海關的守將投敵獻關,否則東虜根本不會來打的!現在有紅夷大炮,尋常的攻城器械都到不了關城下面就得轟爛了。
靠人命去填山海關的話,東虜死絕了都填不下來!
而且從瀋陽到山海關有700裡慢慢長途,大軍要打遼西走廊而過的話,後勤線太長不說,而且都暴露在東江軍的兵鋒之下......後勤線給你掐了,東虜大軍就得餓飯。
就在毛文龍委屈的要哭出來的時候,朱由檢的話鋒又是一轉,笑道:“毛總兵,你給朕報個實數......有多少兵就報多少數,朕還給你60萬兩一年,直接從內帑出,一文錢部費都沒有,實實在在讓你拿60萬。至於朕爲什麼要問實數,是因爲要給你們東江軍發器械和盔甲。20萬套鐵甲......這可發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