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英,你可算回來了!”
丁玉英在朱慈烺的座船上忙活了一個白天,一直到船隊停靠夷陵州碼頭的時候,才搭乘小船回到了太子朱和幸的座船上。
好運太子這一路上的日子也不好過,爲了防止大明朝同時失去皇帝和太子,他不能上朱慈烺的船去聽政,只能在自己的船上上課——沒錯,他得上課!他還是陸軍講武堂的學生啊,現在是隨隊出征,去戰場上實地體驗戰爭氛圍,就近觀察打仗的。所以是有講武堂的教官跟着來的,在前往夔州府的途中,教官們還可以給他們上課。
上課的地點,就在好運太子的船上。一整個白天他都跟一百幾十個同學擠在一起上課,上了兩堂法語課、兩堂算學課和兩堂繪圖課,上課上得朱和幸頭都快暈了。
而且講武堂的教官領走時還說了,等到了南津口下船登岸的時候,還要抽個時間組織一場法語考試,皇帝陛下要親自出題,親自監考,不及格就得打板子!
朱和幸最討厭法語考試了,因爲他總是考不好!考不好就得挨朱皇帝的訓斥......更討厭的是,他的哥哥朱和壕、朱和坤的法語都很好!
哦,還有一個小弟弟朱亨利(瑪麗.曼奇尼的兒子),小屁孩一個,法語居然也比他好多了!
他都快當爸爸了,法語還不如一小屁孩,真是太沒面子了。
所以朱和幸一直就琢磨,等自己當了皇帝,一準廢了法語課......學這玩意幹嘛用啊!
不過他父皇的身體那麼好,連皇爺爺都還健在,所以廢法語課的事情也只能想想罷了,現在只好老老實實的背單詞,一直背到丁玉英回來。
看見自己的娘子進了艙室,朱和幸就再沒心思背單詞了,扔下書本就起身迎了上去。
丁玉英被太子爺的熱情嚇了一跳,忙給他行了個福禮,卻被太子拉了一把:“就咱倆,你還行什麼禮?你是我娘子,還用得那麼客氣?”
丁玉英聽得心中歡喜,丟了個媚眼兒給朱和幸,然後笑着說:“夫君用功一天了,一準累了吧?奴家叫船上的廚房快些準備吃食,吃了以後早些睡了吧。”
朱和幸哈哈笑道:“早就吩咐下去了......還讓燒了洗澡水。等吃了晚飯,咱倆一塊兒洗。”
聽了這話,丁玉英的臉頰就是一陣發熱,“夫君,待會兒再說這個......父皇讓奴和你說說今天的軍國大事兒!”
“又是這些......”朱和幸有些失望,只好和妻子一起在桌子旁坐了下來。
丁玉英取出今日記錄的稿件,擺在了朱和幸跟前,然後就開始撿要緊的說了起來:“夫君,今天的御前會議討論的還是在四川搞科舉考試的事兒。”
“盡折騰人!”朱和幸評價了一句。
丁玉英笑道:“不是折騰人,而是要把川中能折騰的人,都用一場考試誑到朝廷這邊來,只有這樣平川之役才能事半功倍。所以今天父皇決定先辦科舉,後清田土,最後再分田地......而科舉則先試辦,後大辦。試辦是取一州辦一州、取一縣辦一縣。先把州縣小吏都取出來,讓他們試官。試官期間要一月一考,三月一汰。等到全川平定後,父皇纔會舉行全川大比,但是隻有試過官並且沒有被淘汰的州縣小吏,纔有資格參加全川大比,大比得中者,可授州縣長官或同等官品的省府部院屬官。”
朱和幸好像沒聽明白,問了一句:“試辦科舉取的都是州縣小吏?”
“是啊,”丁玉英道,“鎮、鄉、坊的父母官,緝盜捕寇的警巡官,徵糧收稅的稅務官,教化百姓的學官,管水利河道的營造官,都得是本地人才能做好的,所以得用試辦科舉把川中各州縣的能人都蒐羅出來,爲國家所用。”
鎮、鄉、坊三者都是現在大明朝最基層的政權,三者都是平級的,只是在功能和佈局上有所不同。鎮一般是指戶數在1000以下的小城鎮(在人口密集的東南地區,許多戶數超過1000的小城鎮也稱鎮),鄉當然就鄉村了,坊則是大城市(縣級,稱爲市)下的區。
這三個基層政權下,還有裡和社這兩個居民自治的單位。裡在鄉之下,通常以百戶爲一里。社則在鎮、坊之下,戶數不定,而是劃定區域,通常一鎮一坊下面都有十個裡。里長和社長,都由居民推選而任,這些里長、社長通常也兼任地方的議政官。
而鎮、鄉、坊的父母官既可以由里長、社長在當地通過官考的官員中推舉,也可以由上級指派——以何種方式選擇,通常看當地的完稅完租(官田的租)情況。由上級委派的鎮、鄉、坊則不兼任議政。
而鎮、鄉、坊的上級官員的選擇方式則有三種,一是地方議政在符合條件的官員中推選,前提是該地方不大重要,而且完稅完租和治安情況良好;二是由省府(直隸州)選擇,凡是完稅完租和治安不好,同時也不是重要地區的州(屬州)、縣、市官員,都是這樣選拔出來的;三是由內閣委派,凡是重要地區,大明最富的東南十一府再加上武漢、天津、天河三府的州、縣、市長官,都是內閣提名的,不過原則上也會從當地人中選擇官員。
當然了,州(屬州)、縣、市這一級的官員,包括同級的屬官,無論用何種方式進行選拔,最後都需要天子通過內閣下達詔令,正式委任,所以天子擁有最後的否決權。
這一套地方官員的選拔任命方式,只適用於大明的直省,而四川還是戰區,即便完全收復,也會先設置藩鎮,然後再根據實際情況逐步改爲直省——藩鎮並不等於自治,而是以軍府治理地方。這種治理模式從明朝初年開始就一直存在,比如施州軍民指揮使司就是這麼一個軍府治理地方的機構,但它從來都不是半獨立的割據政權。
而四川因爲會暫時以軍府治理,所以基層自治的空間很小,鎮、鄉、坊的父母官全部由上級任命,也不會設置議政官。
“那四川各地的州縣官呢?”朱和幸笑着問,“老爹想讓誰去幹這個苦差事?”
丁玉英輕輕一嘆:“父皇沒有說,但是奴卻已經猜到一些了......”
“猜到什麼了?”
丁玉道:“猜到了你這個太子千歲早晚也得下去當一任縣官了......因爲父皇今天和奴說了,等到了永安,你我二人就得去縣衙聽政一個月,以便熟悉地方政務。奴猜想,這一個月過後,你就得去當一陣子縣官了!你可得好好當啊,當不好可就糟了!”
“什麼?我一太子當縣官?”朱和幸一愣,“這不是瞎胡鬧嗎?自古哪有太子當縣官的?而且我也不會啊!要真當不好怎麼辦?他還能換太子?”
是啊!真當不好怎麼辦?丁玉英看了丈夫一眼,心說:當不好就裁汰啊!你是太子,當然不能裁汰,要不然父皇早就把你換了,也沒我什麼事兒了!現在有了我,當然就可以裁汰了......你當不好縣官,就把我裁汰了,而且還是風光大葬一級的裁汰!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