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續騰雖不是一個植入體醫生,但他在植入體養護方面的知識相當全面,其中很多能夠直接用在植入體手術上。另外,他親手拆下這套高速高爆發植入體,對它曾經如何連接伊莎貝拉的種種細節仍舊記憶猶新。有那麼幾個時候,他還能提醒主刀醫生注意一些差點被遺漏的連接,這也爲手術的成功做出了重要貢獻。
怨靈果凍與怨靈觸手分工合作,在不需要主刀醫生讓開位置的情況下,平添了六七個助手,每一個都能精確、穩定和及時地進行操作,手術的速度得到了極大提高。原本低估的手術的難度和所需要的時間,現在都被額外的手術效率給追了回來。三個小時,正好夠兩個人完成高速高爆發植入體的安裝以及部分駕駛輔助套裝植入體的轉移。
根據未來可能產生腫脹的程度不同,腿部的傷口使用縫合技術,手臂和肩膀的傷口用外傷凝膠,總算將莊續騰重新拼湊起來。醫生擦去血跡,給他穿上消過毒的外套,再把手術室重新檢查和清潔一遍。等手術組其他成員進來的時候,他們會察覺一些異樣,可能也會懷疑這裡提前進行過一些手術操作,但他們看不到安裝的是什麼植入體,保密的目標就達成了。
“額外再備一些血。”主刀醫生看着莊續騰的身體狀態監控信息,說道:“身體很壯,完全可以繼續。還是不麻醉嗎?”
“沒必要。我能自己控制。”莊續騰緩慢地點點頭,說道:“繼續吧。先上生命維持,再進行移植。”
濾毒五件套,肺、胃、心、腎、中樞神經,其中除了斷掉胃和腎不會立刻死亡外,其他的死亡時間都在幾分鐘之內,因此使用生命維持極爲重要。他們將莊續騰剖開,連接上系統,暫時接管血氧循環,然後先集中精力把肺部和心臟的植入體弄好。
一個人主刀,兩個人配合,再有兩個輔助,以及一個人專門盯着生理指標。六個人的配合也很默契,而他們都覺得這一次的手術格外順利。當然啦,能不順利嗎?莊續騰用怨靈觸手暗中幫助他們呢!
專門濾毒的這幾件植入體都採用“外掛”形式與器官進行連接,有點寄生體的意思,從形態上看,彷彿蔓藤纏繞樹幹似的。它們都具備檢測毒素以及對應器官工作狀態的能力,可以將信號發給其他植入體,最終在事務處理中心彙總。每種植入體都會儲存一些藥物用以應對中毒情況,這些藥物非常高效,但其總解毒能力還是有上限的。如果對應的藥物用盡,解毒功能就會失效,植入體就會用物理方法儘量減少毒素影響,爭取讓使用者撐到救援抵達。
綜合來看,成套的濾毒植入體組合既能增強莊續騰對抗毒素的能力,也相當於一個可以補充使用的“貴族救星藥劑”,功能差不多但是便宜多了。但濾毒植入體也有缺點,便是補充內置藥劑的時候非常麻煩,一般需要到具備微創內透穿刺手術能力的正規醫院進行。
用一根極細的導管穿透體表,繞過攔路的器官,然後準確刺入濾毒植入體需要補充的微型藥囊,將相對應的藥劑推注進去,這不是戰地環境能夠完成的手術。除非操作者同時具備實時X光透視視野、精確的體內操縱能力以及準確的藥物知識。莊續騰評估過,他在藥物知識方面有所欠缺,需要加強學習;前兩項卻是不難。因此在整套濾毒植入體之外,他同時購買了額外的藥劑以及注射裝置,準備以後自己搞定。
心肺的部分安裝完畢後,接下來是腎臟。由於莊續騰已經安裝了一套濾毒腎,這一次只需要把新的植入體疊加到原本的植入體上就可以,不用再傷害自然腎臟。中樞神經的“濾毒”嚴格說起來其實不能算是“濾”,而是“防治”。對於一些傷害神經系統的毒素,它能夠起到阻斷毒素效果的作用。大部分神經系統毒素都很猛烈,沒有事先準備幾乎不可能救過來。這套植入體能將“毒死”變成“毒個半死”,增加搶救機會,就已經是在救命了。
右手舉起影從槍,說道:“哪個是多庫醫生?”
最麻煩的其實是胃部的濾毒裝置,手術的時候必須格外小心胃酸的威脅。由於主刀醫生額外進行了三個小時的手術,緊接着又進行了四個部件的安裝,疲態盡顯。他主動提出需要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來回復精神,讓其他醫生接手。
難道她們是來找醫生的?莊續騰認爲這種可能性比較大。由於他從出門找黑市開始就改頭換面,左右手很可能認不出他來,這或許能夠成爲一種可利用的優勢。可惜,左右手啓動了強化聽力,他無法將自己的計劃說給醫生們……爲今之計,只能看默契和運氣了。
剛進行到一半,地下診所外面的門被強行撬開,帕洛維奇的左右手先後闖了進來。她們將手放在耳廓後面形成扇形,原地轉了一圈,利用強化聽力鎖定了莊續騰等人的手術室。緊接着,兩個人掏出影從槍械以及爆炸物便快步走來。
莊續騰立刻利用怨靈觸手給自己帶上呼吸面罩,同時把麻醉機預備好的輸液管拽過來,往脖子底下一塞,枕頭插進枕頭裡。突然移動的醫療器械把醫生和護士嚇了一跳,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正要問莊續騰是怎麼回事,身後的門就被強行打開了。
一粒顯然包含安全藍的藥片被他丟入口中,接着他從包裡拿出“夢霧體驗機”,將模式調整爲“十五分鐘速眠”。做到椅子上,按下按鈕,只用了三秒鐘,他便直挺挺地入睡了。
醫療小組的驚訝表情剛剛好保留給左右手看,他們呵斥闖入者,說這裡正在進行手術,要進行環境封閉。左右手看了眼躺在牀上的病號,其胸腹還處於打開的狀態,確實正在進行手術。
“以前主刀做過二十多例,全部成功。既然你同意,那我就繼續了。”
怎麼偏偏這個時候?莊續騰真覺得自己倒了大黴。他讓大腦轉得飛快,思來想去,覺得這兩人專門來這裡找他尋仇的可能性絕對不存在,只可能剛好碰上了。目前園丁組織被官宣“覆滅”,左右手應該如同喪家之犬東躲西藏,不該這麼大張旗鼓的行動……
一名護士指了指正帶着夢霧體驗機睡覺的主刀醫生,說道:“他就是。”
中樞神經的濾毒植入體是唯一完全不需要破壞原器官的植入體,只要將它和後頸部位的駕駛輔助套裝植入體連接起來就行。在生長劑的促進下,它會沿着駕駛輔助套裝已經開闢出來的通道與人體的中樞神經系統建立連接,除了提供應對毒素的能力,還能強化連接部,幫助它保持衛生和健康。
“現在都這樣用了?”莊續騰笑了笑,然後對醫生說道:“繼續吧,別等他了。這個手術對你們來說應該沒難度吧?”
“我要他給我治療一個病號,立刻就得動手。把牀上這個人弄下去,牀空出來!”
莊續騰皺了皺眉頭,心想這個右手是不是傻?把一個開着胸腹的病號弄下去,不就相當於殺人。你想讓醫生給你治療病號——大概就是帕洛維奇那個混蛋——你先表現出殺人不眨眼的狀態,那不基本就等於說“我準備幹掉你們全部”嗎?用這種態度,誰給你好好治療啊?
不過莊續騰更擔心自己的情況。他的胸腹還處於打開狀態,胃剛剛切開,植入體還沒開始裝,這個情況下根本發揮不出戰鬥力來。如果接下來醫生說他還需要治療,不能離開手術檯,右手很有可能直接給他一槍。到時候,他是裝死啊還是直接開打?
“這個手術檯上已經有病號的血,他正在安裝毒素處理類植入體,就是爲了緩解身體的病症。你的病號最好別用這個污染了的牀,我可以給伱臨時搭建一個新的。不費事,十分鐘就能完成。但是前提是將門關上,不要繼續污染手術環境了。”
說得好!莊續騰真想給這個醫生啪啪鼓掌。拒絕的同時給出對方完全樂意接受的解決方案,這就能奪回部分的局勢主導權。
“再開一個手術室……” 左手還沒說完,醫生搖搖頭,說道:“還要重新消毒,要花至少兩個小時。我看你們很着急,最好的辦法就直接用這個。另外,趕緊關上門。”
左手將門關上,那名醫生相當鎮定,他說道:“我看你們兩個狀態不錯,所以我猜需要緊急手術的另有他人。做手術沒問題,我們可以幹活兒,更可以保密,不過我希望你們能聽進去專業的建議。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病症纔是,對不對?”
右手晃了晃影從槍戒,說道:“你這人太囉嗦。我們只要多庫醫生就夠了。”
“他累壞了,正在用夢霧快速睡眠,定時一到就會醒。你應該知道這時候不能強行斷開夢霧眼罩吧?除非你想得到一個接下來幾小時都處於恍惚狀態的主刀醫生。”
左手扭頭看了一下,確認多庫的確使用了快速深度睡眠模式,便基本信了醫生的說法。“你有什麼建議,簡短地說!”
“三個人用應急牀就在這裡搭建新手術檯,用應急包湊一套手術工具出來。一個人跟你們出去,在外面對要做手術的人進行快速消毒,再把他帶進來,儘可能幫助保持這裡的環境。雖然你們破壞了無菌環境,但用上藥,也不至於一定出事。”
“進來之後做消毒不行嗎?”
“不行。消在屋子裡就留在了房間裡;消在外面,就不會帶進房間,當然後者更好。”醫生說道:“搭新牀三個人綽綽有餘,消毒一個人搞定。在這段時間,我會繼續完成現在的手術。馬琳,將他的麻醉計時增加五個小時。”
“啊?”名叫馬琳的助理愣了一下,有點不知所措。好在她沒有冒冒失失開口詢問,用三秒鐘反應過來之後,就去操作麻醉機,將計時器從零撥到六小時十二分鐘。
麻醉藥劑一滴一滴全都注射到枕頭裡,莊續騰從各個方面看,都像是被麻醉了。
見狀,左右手就沒有給莊續騰一槍。她們對視一眼,然後右手與那名叫馬琳的醫生離開手術室,去外面將帕洛維奇消殺之後帶進來,左手在手術室裡監視他們整理手術牀。趁此機會,那名醫生用最快的速度給莊續騰安裝植入體,縫合胃部,然後再把手術創口封起來。
這是個心思縝密的聰明人,表現得非常好。莊續騰給他豎起大拇指——當然是豎起左手看不到的那一側的大拇指。與此同時,他晃晃食指,便讓止血鉗等工具飄起來。利用手術牀、自己身體以及醫生的掩護,手術工具無聲漂浮着來到莊續騰身邊,彷彿要加入手術過程似的。
如果醫生能夠理解莊續騰的意思,開始用自言自語的方式說出手術步驟,那莊續騰就能幫他加快進度。可惜,這個戰術配合的思維跨度太大了,沒提前說過,真跨越不過去。
行吧,莊續騰完全能接受目前這個情況。既然左右手過來給他的手術搗亂,那他也不客氣,直接向兩個人身上轉移自己受到的傷害。他全身到處都是傷口,正好借她倆加快痊癒速度。
幾分鐘之後,多庫醫生悠悠轉醒,摘下頭盔看到左手時一臉懵逼。在槍戒的提醒下,他保持了鎮定,然後聽完了左手的解釋。
“你們那個病號出了什麼問題?爲什麼一定找我?”
“他的皮膚植入體出了問題,正在噬咬他的器官。這些皮膚是你的學生多蘭安裝的,他在裡面做了手腳!”左手說道:“他是你的學生,他的本事都是你教的,因此找你最有可能解決問題。”
“多蘭?多蘭什麼時候給你們做的植入手術?”
“昨天。”左手說道:“還沒過完夜就出問題了,然後人也找不到了,這真是太混蛋了!”
“今天我也沒找到他,本來要帶着他來做這臺手術的。”多庫醫生已經察覺到問題。多蘭是個很團結的學生,他也接黑市這邊的植入體手術生意,每次都會叫上師兄弟一起掙外快,從不會自己吞獨食,更不會使用外面不熟悉的團隊。因此,多蘭這次植皮手術,大概率是被強行帶走的,然後又被滅口,否則今天不會聯繫不到他。
多庫努力控制情緒,不讓心裡的擔憂表現到臉上。他清了清喉嚨,說了兩句搭建手術檯的事,然後便向左手申請,在病人沒來之前,先把當前的手術完成。
“去吧!”左手揮了揮槍戒,於是莊續騰身前就站着兩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