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的醫院,走廊很安靜,林鷗端坐在長椅上,雙手安放的位置是肚子,今天是她來醫院做羊水穿刺手術的日子。
在等錦榮,從早晨等到現在。
手術預約的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前兩天,她就將準確的日期和時間都告訴了錦榮,今天臨出發時,還特意給錦榮發了微信。
本以爲錦榮和她一樣,心裡都非常希望這個孩子是他的,然後會迫不及待的來醫院陪着她,一起見證那振奮人心的一刻。
可是……他沒有來。
不僅沒來,還連她的微信都不回。
她試過打電話。
得到的卻是永遠都在通話中的迴應。
一個意志消沉的病人,哪來這麼多事忙,她用腳趾頭想,亦能想象的出,她的電話號碼在錦榮的手機裡經歷了什麼。
錦榮近來的冷漠,她想過是因爲錦榮怕拖累她,所以纔將她不停地往外推,她以爲錦榮是愛她的,以爲錦榮和她一樣,都希望那天晚上他們被是命運捉弄了,這個孩子是他們的。
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錦榮根本就不在意這個孩子是不是他的。
如果他在意,就不會讓她從早晨等到晚上。
如果他在意,就不會把她的電話號碼拉黑。
如果他在意,就不會將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丟在這裡。
篤篤篤……
倏地,耳邊傳來了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
是高跟鞋。
腳步聲參差不齊,來人不止一個,且不似醫生護士。
隨着這陣腳步聲的逐漸靠近,林鷗在空氣裡聞到了一股香水味,很昂貴,是法國某知名品牌的上品香水,經濟能力一般的工薪族可消費不起。
林鷗在逆光中擡頭望去,她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沒有焦距似的,眸中蒙着一層濃到化不開的霧,似在看來人,又似在看着不知名的遠方。
來人是溫麗華,身側跟着一個打扮的非常青春靚麗的姑娘,她叫傅安琪,據說她很喜歡錦榮,曾不止一次向溫麗華毛遂自薦,說她願意爲錦榮人工受孕,而溫麗華對她亦是喜歡的……緊。
只是,她們來醫院做什麼?來看她被錦榮放鴿子冷漠的笑話麼?
溫麗華昂首挺胸朝前走着,在即將從林鷗跟前走過時,駐足停留。
她戴着墨鏡,目不斜視的看着正前方,紅.脣輕掀:“林鷗,錦榮讓我帶句話給你,他不在乎你肚子裡的野種是誰的!”
林鷗努力剋制自己想哭的衝動,告誡自己不要讓自己的眼淚取悅了別人。
她沒說話,對溫麗華的話恍若未聞。
一旁的溫麗華卻笑了起來:“這麼沉得住氣啊?我以前還真沒瞧出來,你這麼能忍,今天到真是讓我長見識了!不過林鷗,好歹你也是林氏集團的一家之主,又不是嫁不出去,幹什麼要一直纏着我們家錦榮不放啊?”
溫麗華見林鷗雙手成拳,突兀的指關節微微泛白,知道林鷗被她戳中了痛處,就笑着繼續往下說:“也對,像你這種剋死爹媽兄長的不祥之人,大多數豪門世家還真是不會讓你這種掃把星進門!謝家那兩老的,同意謝一凡娶你,看的也是你孩子的面,可惜被你拒絕了,好好的一手牌,就這麼被你打的稀爛,你說你圖什麼?”
林鷗擡頭直視溫麗華的眼睛:“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我從江城一路跟隨錦榮來到美國,我圖什麼,難道你會不知道?”
林鷗冷冽的目光激怒了溫麗華,溫麗華甩手就把手裡的包砸到了林鷗的臉上:“我最討厭你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不把我們錦家人放在眼裡的眼神了!以前你爹媽還在的時候,你就這樣,現在你爹媽都不在了,你還這樣!你真當自己還是過去那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林鷗啊?!”
“那又怎樣?”溫麗華的手拿包裡裝了手機,將林鷗的臉砸的火.辣辣的疼,但她依舊高傲的仰着臉,對溫麗華說,“即使我是一個不祥之人,我剋死了自己的父母兄長,但是你兒子對我的愛,卻從來沒有變過!”打擊報復溫麗華,只這一招就夠了!
“你——”溫麗華果然氣的不輕,她指着林鷗的鼻子罵,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她心中的怒火,“就算我兒子過去喜歡你又怎樣?現在還不是照樣對你不理不睬!連你肚子裡的野種是不是他的都毫不關心!我要是你,早就一頭撞死了,纔不會死皮賴臉的從江城追到美國來!”
聽了溫麗華的話,林鷗出人意料的生氣,她騰一下從長椅上站起身,怒紅了的雙眼噴火似的瞪着溫麗華:“我孩子不是野種!”
她聲音巨大,眼神像要吃人一般可怕,渾身都散發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氣,溫麗華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明顯是被林鷗嚇到了!
“那又怎樣?!”溫麗華輸人不輸陣,她扯着大嗓門衝林鷗嚷,“就算你肚子裡懷的不是謝一凡的種,而是我們錦家的血脈,我兒子照樣不會娶你!”
“你知道我今天爲什麼要帶着安琪來醫院嗎?我們是來檢查身體準備備孕的,錦榮已經答應和安琪人工受孕爲我們錦家傳宗接代了!”
“所以,你肚子那個孩子,現在是不是我們錦家的種,已經不、重、要、了!”
溫麗華的話一說完,林鷗的臉就慘白如紙,她想過千萬種錦榮今天放她鴿子的理由。
卻萬萬沒有想到,錦榮爲了推開她,讓她死心,竟然……會同意和傅安琪以人工受孕的方式來爲錦家延續香火。
他怎麼可以同意?
怎麼可以!
林鷗受不了這致命的打擊,雙.腿一軟,整個人瞬間就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心……”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溫柔的嗓音,一雙健壯有力的手適時的扶住了她的腰,手很大,是個男人。
這樣的幫助,來的很突然,林鷗根本就來不及拒絕他的好意,她扭轉回頭,一下便撞進了一雙漆黑明亮且盈滿了心疼的眼睛。
“你是?”她蹙着雋秀的眉問,眼前的男人坐着輪椅,他看起來有幾分面熟,見過,一時間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男人笑看着她說:“林小姐,我叫厲樂生,你忘了嗎?我是小仙的堂弟,前段時間小仙遭人毒殺受傷住院的時候,我們見過。”
厲樂生身上穿着潔白的襯衫和黑色燕尾服,腳上皮鞋亮了反光,他的頭髮一絲不苟的向後梳着,描了眉,修了容,連薄脣都上了少許顏色,眼前的厲樂生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了的。
“你……?”林鷗看着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疑問,她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個盛裝打扮成這樣的人,爲什麼會坐着輪椅出現在醫院的走廊裡。
在醫院住院的病患,不應該都是面色蒼白,一臉病態的模樣麼?比如現在的她,整個就一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我前兩天受了傷,今天剛從昏迷中醒來,因爲今天是我三伯父和三伯母結婚的日子,我白天沒來得及參加他們的婚禮,所以就在醫院稍作打扮了一下,準備趕回去參加他們的結婚晚宴。”和林鷗說話時,厲樂生臉上始終掛着如春風一般溫暖和煦的微笑,對一旁的溫麗華傅安琪視而不見。
傅安琪一聽無視她的人是厲家的小少爺厲樂生,再看林鷗的眼神,立刻就由幸災樂禍變成了嫉妒。
“嘁……”她心理扭曲着在溫麗華身旁發出一道細碎的鄙夷聲,“挺着個肚子還這麼會鉤引男人,難怪錦榮哥以前會被她迷得魂不守舍!”
聽到傅安琪酸的不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鷗一瞬間就揚脣笑了起來,她笑盈盈地對厲樂生說:“好巧,我也準備晚上去參加伯父伯母的結婚晚宴,既然厲先生現在要回去,剛好我現在也沒事了,那我們就一道走吧?”
林鷗這提議來的太突然,厲樂生面色一怔,愣住了,比起林鷗唐突的要求,林鷗臉上絢爛的笑容,此刻更讓他感到震驚。
這些年,他閱女無數,卻沒有任何一個笑顏,比的上眼前的林鷗,她的笑,彷彿有魔力,似要將他的魂勾走!
“怎麼?厲先生還有別的事要做,和我不順路,不方便捎帶我?”林鷗笑問道。
“怎麼會了,卻之不恭!”厲樂生回神過來,他嘴角掛着得體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看向溫麗華,問林鷗,“這位是?”
林鷗轉頭看向溫麗華,同她四目相對,回答厲樂生:“我未來婆婆,姓溫,名麗華,小仙叫她溫阿姨!”
溫麗華眼睛一眯,看林鷗的眼神滿是陰鷙怒意,礙着厲樂生在場,這才一直強忍着沒發作,一旁的傅安琪卻是忍無可忍了!
“林鷗,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啊?我溫阿姨就錦榮哥哥一個兒子,而且錦榮哥哥已經答應要和我人工受孕爲錦家傳宗接代了!我纔是溫阿姨未來的兒媳婦!”
林鷗看着傅安琪那張氣的快要變了形狀的臉,牽脣一笑,旋即輕描淡寫地說:“這事兒,傅小姐說了不算,溫阿姨說了不算,錦榮說了也不算!”
“那誰說了算?難道是你嗎?!”傅安琪暴走了,嗓門巨大,一時間氣憤的連口水都濺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