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於停了,烏雲散去的江城,天空泛起了藍,藍裡透着白,太陽在雨後重現,陽光穿過的烏雲亮度逐漸遞增,看似天晴了,實則不過是暫時的假象,過不了多久,江城就會掀起一場更加劇烈的腥風血雨。
靳楓穿着單薄的西服,拿着手機,一邊聽電話,一邊步子緩慢的走到露天陽臺,視線下意識的望向庭院花園。
綠翠成蔭映襯下,蘇傾城的紅色大衣鮮豔奪目,扇形高發髻,高貴又典雅,雙.腿纖細修長,穿着一雙紅色高跟鞋,站在一株高大的榕樹下,內搭長裙被風吹來翻飛如蝶。
如九重天上的神,仙氣十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端莊和高貴。
她靜靜的看着警察將靳旭堯的屍體搬上車,雨後的地面免不了會滑,走在後面的警察腳底打滑,身子朝往後仰着摔下去,擡着擔架的雙手自然而然的鬆開了,裝着靳旭堯屍體的塑封袋,立刻就往下面滑了下來。
見狀,靳楓眉頭一皺,眸底燃燒起憤怒的火焰,薄脣一動,就想罵人。
小心——
空中傳來一道驚呼聲,是蘇傾城,她的聲音裡透着驚慌,靳楓罵人的話語停在喉嚨處,漆黑深邃的瞳孔就微微放大了一些。
在靳旭堯屍體即將從擔架上滑落到地上的時候,蘇傾城眼疾手快的衝過去接住了擔架。
因爲她剛剛站的位置離擔架並不是很近,她是跑過去的,還崴了下腳,最後是跪在地上,用膝蓋滑行的一小段,才即使的接住了擔架,避免靳旭堯的屍體,滑下來一頭栽在地上。
砰——
之前負責擡靳旭堯的那名警察,後仰着滑倒在地,發出一道巨大的響聲,堅.硬的水泥地磕的他頭痛欲裂,眼睛裡狂冒金星。
靳楓拿着手機的手用力一緊,目光深深的盯着還跪在地上的蘇傾城,眼眶一瞬間就遏制不住的泛起了一抹溼潤。
蘇傾城,枉你聰明絕頂,演技高深,最終還是露出了破綻,一個與你過去從來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他的屍體竟然比你同事還要重要,你還敢說自己不是k國女王,不是蘇菲的母親,不是那個讓靳旭堯掛念了半輩子的女人嗎?
“靳楓,那個蘇傾城不是壞人,她是賽叔叔的得意門生,你就放心把你爸的屍體交給她吧,她解剖屍體的時候,一定會下手很輕很溫柔,不會讓你爸感覺到痛的……”
賽華佗還在電話那端喋喋不休的說話,靳楓將手機從耳朵處拿下來掐斷,一雙深邃瀲灩的鳳眸,泛起動容。
這時,蘇傾城已經從地上站起來了。
她手中的擔架已經被另外一名警察接了過去並小心翼翼的放進了車裡。
她的膝蓋破了,腳踝有點脹痛,應該是崴腳的時候傷着氣了,內搭的白色長裙也弄髒了。
蘇傾城有潔癖,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有些狼狽,她輕輕的呼了口氣,不經意間的一扭頭,然後猝不及防的就撞進了靳楓那雙深沉似海的眼眸中。
蘇傾城面色一怔,手指向上彎曲攥住衣袖。
她微微有些緊張。
有種做了壞事被抓了個現行的窘迫。
“蘇小姐,該走了。”
“好。”
她定了定心神,將目光斂回,緩緩朝副駕駛位走去。
在拉開車門上車之際,又回頭來與靳楓對視了一眼,這一次,她沒有再緊張,而是面帶着微笑。
靳楓將她的笑容收入眼裡,冷峻的面龐線條緊繃,鷹隼般的眸子,冷的沒有一絲情感色彩,蘇傾城似乎沒料到靳楓在看到她的笑後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她斂回目光,微微的聳了下肩膀,然後就坐進車裡,將車門關上,吩咐司機:“走吧。”
靳楓默不作聲的站在陽臺上,目送蘇傾城遠去,約莫過了十分鐘左右,王凱驅車急匆匆的來到了靳家大宅,他將車停好,簡單的向管家大叔表明了一下他的來意,然後他就直接來了露天陽臺。
“靳總,我調查過了,江城一分局裡確實有個年輕的法醫叫蘇傾城,不過,蘇傾城今天休假,並沒有接到前來靳家執勤的任務。”
“所以,你今天在家裡見到那個蘇傾城,不是真的。”
她是k國女王,當然不是真的法醫蘇傾城。
靳楓深邃的眼眸,眺望着遠方,冷冷道:“管家大叔有她的車輛信息,派人找到她,然後,她在國內的安全問題由你全權負責。”
“啊?”王凱一臉懵x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地問,“你要我保護誰?”
“我媽。”
靳楓聲音特別平緩的說出這兩個字,他臉上的表情很自然,雖然還沒有得到蘇傾城的親口承認,但靳楓百分百肯定,今天他見到的這個蘇傾城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初見時,他體力不支,險些摔倒在靳旭堯臥室門口,她扶住了他,然後問他有沒有事,離開時,靳旭堯從擔架上滑落,她不顧一切衝上去,崴了腳,雙膝跪地,拼命護住。
這些行爲,都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本能,如果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不是靳旭堯最心愛的女人,她不會有這些舉動。
王凱驚呆了,靳總母親,那不就是k國的女王嗎?
臥槽!
k國女王來了!
王凱猛地回神,剛想問靳楓蘇傾城長什麼樣子,剛纔有沒有和蘇傾城上演感天動地的母子相認大戲,結果卻發現靳楓已經越過他走了。
靳楓走路的步子很沉,欣長而又落寞的背影還縈繞着沉重的悲痛氣息,他還沉浸在失去父親的傷痛之中,他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靳旭堯已經死去的事實。
即便他親自探過靳旭堯的鼻息,測過他的脈搏,就連蘇傾城和賽華佗都再三用肯定語氣告訴他,靳旭已經堯死了,但他就是不相信靳旭堯會死的這麼容易。
不知不覺中,靳楓又走到了靳旭堯的臥室門口,他站在門口,看着屋子裡正在用消毒液對着房間各個角落進行消毒清潔工作的女傭,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動作利落點,夫人說了,一個小時清潔不完這個房間,你們這個月就不用領薪水了。”
吆喝大家麻溜幹活的人是翁嫂。
靳楓知道她是易紫夏的心腹,禁不住冷冷的呵笑了一聲,這個刁奴倒是得了易紫夏的真傳,連蹂.躪下人時尖酸刻薄的嘴臉都一模一樣。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冷笑聲,翁嫂突然轉身回來看他,目光一撞到靳楓那凜冽冷厲的眼神,立刻就嚇的腿軟,然後迅速低頭恭恭敬敬的。
“二少爺。”
靳楓擡腳走進去,冷眸掃了眼那羣清潔房間動作極快的女傭,冷聲問翁嫂:“我聽大哥說,那個疑似謀殺老爺的女人,是你抓到的?”
“是的,我今天一早起來就按照夫人的吩咐來照料老爺,然後就發現老爺的氧氣罩被人拔了,回頭一出房間,就發現一個面生的女人鬼鬼祟祟的,我叫她站住,本想問她是誰,結果她拔腿就跑,我追着她跑了一段路,然後等我追上去的時候,她就暈倒了。”
“暈倒了?”靳楓眉頭一挑,“一個大活人,好端端的,怎麼會跑着跑着就暈倒了?”
他目光凌厲的盯着翁嫂,翁嫂被他的目光看的一陣頭皮發麻,她眼神有些心虛的閃了閃,聲音很弱。
“她在大少爺房間門口摔了一跤,我追上去打了她幾拳,然後她就暈了。”
“你的膽子倒是不小。”
靳楓臉色森冷駭人,連k國女王的女兒,他的親妹妹,都敢揍,這膽子確實不小,很有活的不耐煩找死的意思。
“不敢,我只是怕她是個壞人,會危及到夫人少爺們的生命財產安全,這才下手重了點。”翁嫂低着頭彬彬有禮地說。
靳楓看她的目光依然銳利如刀:“後來她是怎麼被警方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帶走的?”
靳楓心裡又一個謎團,如果蘇傾城是k國女王,是他和蘇菲的親生母親,她怎麼會允許蘇菲被警察帶走而坐視不理?
“警察在老爺房間裡發現了那個女人的指紋和腳印,再加上她身上沒有任何能夠證明她身份的證件,還攜帶着武器,所以,夫人就覺得她的嫌疑最大,然後就讓警察把她帶走了。”
“呵……夫人覺得。”靳楓冷冷一笑,鷹眸之色透着無盡嘲諷,他面色陰冷的盯着翁嫂,翁嫂低着頭,心虛的不敢擡起頭看他。
“大少爺呢?從我一回來就沒見着他,他人去哪兒了?”連靳旭堯的屍體被警方帶走的時候,靳棟樑都沒有出來打個照面,靳楓忽然很想知道這個性格剛正不阿的軍人大哥,現在在做什麼。
“大少爺他……”
翁嫂欲言又止,想了想,覺得即便她不說,也瞞不住靳楓,便如實相告,“也不知道大少爺哪根筋不對,非說今天被警方帶走那個女人是無辜的,要夫人放了她,還說夫人知道殺害老爺的兇手是誰,硬要夫人把兇手交出來,然後夫人就和他吵起來了。”
翁嫂看了眼時間,又說:“這都吵了快半個小時了。”
靳楓聞言,沒說什麼,轉身就走。
他不覺得靳棟樑扭着易紫夏吵架,易紫夏就會改變拿蘇菲來做替死鬼的決定。
現在想要把蘇菲從警察局裡救出來,還得他親自去警局,問問蘇菲在靳家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爲什麼父親的氧氣罩上會有她的指紋?她是跆拳道黑段高手,怎麼會被翁搜三拳兩腳就打暈了?
這裡面有太多疑問和不符合邏輯的地方,他必須要找蘇菲面對面談一談,才能解開心中這些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