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阿玖的話,安小仙因爲擔心而緊繃的心絃倒是緩和了不少,她坐在牀邊一直守着靳楓,從下午三點到傍晚六點半,她都沒有離開一步,甚至連坐姿都沒有改變絲毫。
六點半,被陰雨天氣籠罩的江城,已經黑了,賽華佗領着幾個醫生進來,量了下靳楓的體溫,聽了心率,又抽了一管血。
說是拿去化驗,然後賽華佗和那個醫生就沒有再出現過了。
她的爺爺和父親都不知道這回事,她沒讓說,怕他們兩個老人家擔心。
不僅是厲巖厲嘯天不知道,就連靳棟樑,安小仙也不讓秦玖玖告訴他。
在醫生的化驗結果沒有出來之前,靳楓昏迷不醒的事必須瞞着,不然易紫夏一定會乘機去公司搗鬼。
“叩叩……”快要吃晚飯的時候,敲門聲響了。
“阿玖,我沒胃口,你們吃吧。”安小仙以爲是阿玖來叫她吃飯。
嘎……
門被推開,錦榮走了進來:“小仙,是我。”
安小仙感激錦榮在關鍵時刻爲靳楓提供了醫療設備,扭頭看他,卻見他一臉倦容,憔悴的不得了,比她上一次見他好像蒼老了好幾歲。
“出什麼事了?這纔多久沒見,你怎麼就變成這幅模樣了?”安小仙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錦榮的臉上長滿了絡腮鬍,他悶聲不吭的走到靳楓牀前,目光看起來與些呆滯,不答反問:“瘋子怎麼樣了?我聽說他這次傷的挺嚴重的,這又是着了誰的道呀?”
安小仙不想說靳楓是因爲去易紫夏房間偷東西才變成現在這樣的,這樣會損壞靳楓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女人嘛,多多少少都有點虛榮心,尤其安小仙還是一個極度護犢子的人,她不允許任何人說她男人的不是。
“錦榮,你少把話題岔開,快說,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蒼老頹廢?”安小仙又把話題岔了回去。
“小仙,有酒嗎?”錦榮問她淘酒喝,眼睛卻一直看着靳楓,他的眼神很空洞,“我想和瘋子單獨待一會兒,一邊喝酒,一邊陪着他說會兒話。”
“酒,我可以給你,但是,你休想把我趕出去,瘋子是我男人,我必須寸步不離的守着他。”因爲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過一分鐘就少一分鐘,尤其靳楓現在連明天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怎麼可能放棄陪在他身邊的時間。
安小仙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微微發顫,錦榮神色木訥的扭頭看向她,見她貝.齒咬着下嘴脣,眼睛紅紅的,便不再堅持要和靳楓獨處。
“好,你要留下就留下吧。”
語畢,錦榮就彎身坐在了地上,背靠着靳楓的牀,右腿筆直平放,左腿屈膝立着,左手撘着左膝,右手垂放在地。
他看着對面的牆壁,目光沒有焦距,給人的感覺既帥又憂鬱。
安小仙看的出他心情苦悶,遵守承諾,打電話叫阿玖給她送酒上來,起初阿玖不肯,以爲是她要借酒消愁,後來她把錦榮的精神狀況告訴了阿玖,阿玖纔給她送了一瓶紅酒上來。
安小仙給錦榮倒了一杯,遞給他:“少喝點,別喝醉了,家裡的人現在都忙着照顧靳楓,沒工夫照顧你。”
錦榮看了眼她的手裡的高腳杯,他苦澀的勾了下脣,接過酒,然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前段時間和小歐感情劈裂,我對你態度那麼差,沒想到今天,最關心我的人卻是你。”
他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安小仙沒有說話,她挨着錦榮坐在牀頭,把靳楓的手拉過去捧在手裡貼着臉,彷彿只有時刻感受到來自靳楓手上的溫度,她纔會有安全感。
——因爲活着。
“小仙,我今天本來是來找瘋子說說心裡話的,我前段時間和瘋子鬧的也挺不愉快的,因爲他幫着你懲罰林鷗,我和他打了一架,還割了衣服,說要和他割袍斷義,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想起這些,錦榮自己都覺得好笑,他牽了下脣,有些自嘲地說,“可是今天,當我痛不欲生,想要找一個肩膀靠一靠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個浮現的竟然是瘋子,你說可笑不可笑,我當時明明把話說的那麼絕。”
“你那時說的是氣話,靳楓不會認真的。”安小仙語速緩緩的說。
“可我是認真的。”錦榮又牽脣笑了下,“我當時連殺了瘋子的心都有,小歐是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曾經還救過他的性命,他怎麼能對小歐趕盡殺絕呢?”
安小仙一聽這話火氣就上來了。
“林鷗利用白冰冰害死我們的第一個孩子,還讓靳楓因爲這事誤會我是故意去撞車流產,覺得我是一個爲了達到目的連自己的孩子都能狠心殺死人,害他和我分手,差點遺憾終生,單憑這一點,靳楓無論怎麼對待林鷗,都是林鷗應有的報應,你沒有資格和權利指責靳楓。”
“對,我確實沒有資格指責瘋子,我也知道他沒有一槍直接要了小歐的命,已經是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對小歐格外開恩了。
可是小仙,我愛小歐,我對小歐的愛,不比靳楓對你的少,你們倆夫妻一和她翻臉,靳家就立刻撤資,還不許銀行貸款給她,讓她們林家面臨破產危機,她當時四面楚歌,沒有人願意幫她,我當時如果不立刻表態與她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那她得多孤獨啊。
外界的人都說她很堅強,其實小歐的心很脆弱,她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壞。
沒錯,她確實做了對不起你和瘋子的事,可是你和瘋子都是她生命裡僅次父母一樣的存在,你以爲在你流產之後,她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其實,我知道你流產的事和她有關,因爲她把你懷孕的消息泄露給白冰冰的時候,我就在現場,當時,我並沒不知道她要利用白冰冰害你,只是看見她不小心把記事本落在了客廳,然後白冰冰偷看了她的記事本就很生氣的離開了。
我心裡很好奇,就去看了眼,結果發現沒什麼特殊之處,只是寫了一個小仙懷孕之後的注意事項。
之後沒幾天,你就流產了,而且我去醫院的時候,正好看見靳楓在問她和白冰冰,是否真的親眼看見你是自己往車上撲過去的。
她說是,但她的眼睛卻避開了靳楓的目光,從心理學上講,這是心虛的表現。
瘋子當時沉浸在喪子之痛中,他很憤怒,有點分辨不清人心,他相信了小歐和白冰冰。
我看出她在說謊,我意識到她在害你,但我並沒有想到她害你是因爲想破壞你和瘋子,將你取而代之,我以爲她是因爲她追了謝一凡很多年,而謝一凡又深愛着你,她心裡嫉妒,她怨恨你,所以才做下了這件錯事。”
安小仙:“……”
她沒想到錦榮竟然在那麼早以前就知道林鷗算計謀害的她的事。
“你當時爲什麼不把她撒謊的真相說出來?”安小仙怒不可遏的厲聲質問錦榮,“你就那麼愛她嗎?愛的連做人的原則不要了!”
“你知道我這因爲靳楓誤會我和我分手的事吃了多少苦頭嗎?!”
安小仙越說越生氣,擡手用力的在錦榮身上垂了一拳。
“你怎麼可以這樣?靳楓是你的兄弟啊!他對你那麼好,那麼在乎你,你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誤會我和我分手,讓我和他兩個人都在深愛和怨恨對方的煎熬中痛苦了五年!”
“你不是人!你把我們害的這麼苦,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兄弟!”安小仙哭着聲嘶力竭的叫囂了起來,她原本只對林鷗一個人失望。
如今,錦榮亦讓她傷透了心。
“是啊,我不是人,所以,我現在就遭報應了。”錦榮側過頭,笑看着安小仙,“小仙,你知道嗎?林鷗懷孕了!但孩子的父親不是我!”
“什麼?!”安小仙愣住了,“不是你是誰?你們倆現在不是很相愛嗎?”
錦榮笑着說:“是謝一凡。”
安小仙:“……”
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甚至覺得錦榮比五年前失去孩子後的她還可憐。
他愛了那麼多年的女人,爲了愛她,連兄弟,家人,朋友,財產繼承權,統統都可以不要的女人。
懷孕了。
但孩子的父親卻不是他。
天底下,還有什麼懲罰比這個更狠。
“因爲她懷了謝一凡的孩子,她今天早上和我提出了分手,還叫我以後永遠都不要去找她,說她會和謝一凡結婚,然後一起撫養這個孩子,給他一個幸福溫暖的家。”
“呵呵……”錦榮失笑出聲,然後眼角笑出了淚。
“真特麼扯淡!組建幸福家庭,原本是我和她以後的人生藍圖,現在卻變成了謝一凡!”
錦榮說着,忽然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嘴.巴,“我特麼肯定是對不起你和瘋子的事做多了,纔會遭到這樣的報應!”
這一耳光,錦榮打的很重,啪一聲脆響,聲音大的把安小仙眼睛都嚇的眯了眯。
半晌後,安小仙覺得有些困惑,便不解地出聲問他:“林鷗怎麼知道這孩子是謝一凡的,而不是你的?難道你在她和謝一凡被人抓姦在牀的前一段時間和之後,都沒有碰過她?”
二更來了。晚安,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