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天子的特使,說說你的來意吧!”
林斌說完專著地看着劉徹,準備捕捉劉徹的任何一個反應。
雖然漢國的客人帶來了重要的消息,但是還沒有得到證實前消息永遠只能是消息,並不會因爲消息的內容而有太大的改變,現在是時候看看不遠千里前來西林的客人們究竟帶有什麼使命。
劉徹不溫不火地舉盞飲茶,他的思想在急速地輾轉。
稍前漢部將領們的談論給予很多提示,看得出來漢部一直都在準備和匈奴進行戰爭,可以說如果漢國沒什麼舉動漢部也是要和匈奴打仗的,如此固然好但也有令人側目的理由。不得不想想漢部既然想要攻擊匈奴,那爲什麼遲遲沒有交戰?
劉徹稍微一想就釋然了,從種種跡象看來,漢部不是不想打,是沒有能力進行大的戰爭。從漢部轉戰千里的情況看,漢部的經濟建設應該十分糟糕,內部的民生肯定給統治階層增加了很大的壓力?再略一想想,漢部的軍隊似乎也出現疲軟的狀態,從最近漢部進攻遼地的現狀來判斷,漢部軍隊攻下肅慎後不管是軍備還是士兵的疲勞一定是達到了瓶頸……
“最爲重要乃是林斌手中無多餘勞力,糧秣不豐何有餘力進行大戰?如此軍備不整、士卒疲憊,百戰雄兵也有疲軟之時。”
林斌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既然是漢國主動來,那肯定是有求於人。還輪不到他去操心什麼。慢慢等待答案也就是了。
劉徹放下了茶盞,他端正坐好竟是微笑道:“天子欲表彰護漢侯忠勇,按例厚賞侯國(諸侯國),並無它甚用意,護漢侯如有所求但可直言。”
“咳咳咳……”呂炎差點被茶水噎死:“你……你說什麼?”
劉徹瞄一眼吃驚的呂炎又再重複一次。
呂炎轉頭看向旁邊地蒙詔,他們從對方地眼神裡看到了真真切切的遲疑,沒明白漢國特使玩的是哪一齣。
林斌的思維比較前衛。他略一沉思也就大概明白了。
漢國玩的是欲擒故縱那一套,擺出一副有求必應的尊榮,用意大概是有限制的提升漢部地實力。在最短的時間裡將漢部武裝到牙齒。讓漢部去和匈奴拼死拼活。可是……天子就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透這一層並不困難,林斌納悶地是遠在長安地天子究竟在想什麼,難道真有未卜先知這麼一件稀奇事?天子這一手玩的高妙。按照謀略來說就是陽謀!
硬氣一點回句“少來這套,別以爲用錢砸就能讓我帶着數十萬軍隊去和匈奴死磕!”,這麼做好像有點對不起盛情款款的天子,而似乎不是漢部要去和匈奴死磕,是匈奴露出獠牙在咆哮怒吼?
那麼就貪婪一點“我很飢渴。什麼都要,推倒……推倒……”。不過這樣一來似乎有點下賤了?
“擺正位置!現在是天子有求於你,不是你有求於天子!讓他心甘情願送上門來纔是王道,硬塞過來不收多不好意思?”
林斌沒有學習過談判技巧無從玩弄花招,他溫和地笑,站起身來轉身看向烏穆草原,乾脆就來個高深莫測:一個字也不說、一個要求也不提!
在呂炎和蒙詔做出地表率下,漢部在場的武將和文官也來個交頭接耳。
他們談論的話題很明確,都在猜測漢國天子想幹什麼。
羣衆的智慧是無限的,有人提個開頭,大體地方向被架構,不是太蠢的人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了開頭和方向並確定範圍,那麼細節方面也就成了談論地主題。
有被害妄想症的人在說:“漢國又想玩借刀殺人計,不能上當!”
實際派相對比較委婉:“又不是第一次接受漢國的禮物,上次在朔方也收了不少東西,反正是要與匈奴作戰,收了增加實力也好。”
猥褻的人拍板:“收!爲什麼不收!漢國送禮物不就是想我們去和匈奴交戰麼?小打小鬧幾場有了交代也就是了,我們繼續專心發展內政。”
漢國的客人們耳朵沒聾,他們聽着聽着冷汗瞬間就流淌下來,無不在納悶:“這些都是什麼人啊?”
韓嫣聽罷大升心有兮兮焉之感,狂呼“真是一羣志同道合之輩!”,潛在臺詞是換個角度他
麼想的。
劉徹則是心無雜質,他關注的對象只有林斌一人,小角色們想什麼、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斌會做出什麼樣的抉擇。
古人極其講求信義,也就是說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一旦答應了沒有做到就是背信棄義,是要被世人唾棄的。而無疑在講求信義的時代,被唾棄者也就等於失去了可信度,人無信不立,什麼事都別想再幹了,被唾沫淹都淹死。
上次林斌收了天子的禮物,武裝起一支三千人的甲士,他因此也付出極爲慘重的代價,於廣牧和匈奴鏖戰十數天,最後明知道是被設計了還要將黃河北岸送交給天子的軍隊才率領部下遠遁,這就是受人恩惠的代價。
前事歷歷在目,這次天子還是隻想送點東西加上一把道德枷鎖,林斌會上當嗎?
林斌臉上沒有了笑容,他掃視一眼還在討論的衆下屬,把視線定在漢國特使身上:“今日到此爲止。”
話音剛落,原本還在劇烈討論的漢部所屬全部噤聲,緩緩地站立起來。
“特使,諸位遠客請隨意,若有要求知會典校尉一聲,他自會斟酌滿足。”
鴻臺守將典彥微微點頭,他已經得到指示,知道怎麼招待這羣特殊的客人。
呂炎和蒙詔向林斌抱拳爲禮,異口同聲:“君上,末將去密樞院等候。”
其他將領也是恭敬抱拳就隨着兩位統領退下去。
劉徹訝異地看着漢部所屬的武將、文官退去,他完全沒有適應漢部的行事作風,招待客人時主人說散就散這種事情在漢國絕對不會發生,因爲這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
林斌又是低聲向霜交代幾句,等待霜也退下去,林斌似笑非笑地看着漢國的客人們,起脣道:“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一個建議告訴天子,麻煩特使轉告:玩火可以,不要玩得自焚。所謂明人不做暗事,他想做什麼明白點講比較好,過份的隱晦只會是適得其反。”
劉徹的眼神很明顯地收縮了,他站起來直視林斌:“護漢侯可還有話語需要轉達?”
林斌也不做作:“匈奴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這一點無法否認。我是準備與匈奴交戰,一直都在準備,但絕不是現在,更不是在天子的設計下走向戰場。少玩一些花招,有些話明白說比七彎八拐的設計對我更有效果。”
劉徹笑問:“同爲華夏一脈,理應同舟共濟。當前爲民族生存存亡之際,應當精誠共商禦敵之策,是否如此?”
林斌含笑點頭,他心裡卻是有點犯迷糊“這些話怎麼這麼耳熟?”而似乎他忘了自己在戰場多次用這樣的口吻動員士卒。
“護漢侯可有軍務?”
“嗯……?”
“若無軍務,邀君一同踏青山、指遙雲如何?”
“呵呵……我需要帶個翻譯。”
“啊?”
林斌有軍務嗎?當然有!不過有些事情急是急不來的,他向草根子吩咐,代爲轉告密樞院諸位部屬“不必再候,自行議事”,想抽出一點時間好好和這位特殊的少年閒談幾句。
兩人也就這麼散步於青山之間,踏於環廊之內。可以談生活,亦可以談抱負,其實他們也不知道對方有什麼吸引自己的東西,短暫的幾句交談竟是像極多年好友,笑談一切空洞,一些不應該說的話也順嘴說了出去。
劉徹花了很多時間在研究林斌,越是研究越看不透,不過這並不妨礙理解一些層面的想法,他極力引導話題,以輕鬆隨意的方式小談訓練軍隊、將領運用;大談對外擴張、國與國的交流。
林斌發現這位少年和自己有很多共同語言,對某些事情的理解更是驚人的相向。
話題也不知道是怎麼繞竟是繞到民族這個敏感的話題,而無疑民族這個話題對劉徹有着驚人的吸引力,劉徹極力地想要理解什麼是民族的向心力,林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這一談,談到傍晚纔算完,分道揚鏣時兩人下意識地轉頭,看見對方都在看自己,不約而同在心裡怪怪的想:“真是一名奇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