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漂”
林斌下意識就閉嘴了,這個時代沒有所謂的詩只有賦,而賦也不是那麼動聽的一種華美詞句,做起來大概也只是簡簡單單的表達一種境界,所謂境界其實就是一種明志,不然那位走上帝位的亭長也不用每時每刻念那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來表示雄心。不過還別說,就這麼一首賦爲某位亭長收買了多少人才,林斌無聊時也在想,是不是也偷一句過來在嘴巴上不時念叨一下,向天下人表示自己的雄心或者什麼東西?
雄心啊——那個壯志?談到這個林斌又忍不住露出苦笑,現在他就算是對人說沒想過要與漢國爲敵也沒人信了,那十萬大軍已經在呂炎的率領下向漢國的右北平郡開拔。
十萬人啊,堆在一起黑壓壓的一大片,雖說那十萬只有兩萬騎兵,但正是因爲有八萬步兵的存在這才顯得更像是要去攻城拔寨,畢竟騎兵的話可以解釋是去武裝遊行,繞一圈子掙了臉面就退回來,大量步兵更像是說“我要進攻漢國,那些是攻城的步卒!”,再則,這十萬大軍的糧草實在是少了一些,明顯就是擺出要攻進漢國就地解決糧秣問題的架勢。
林斌看着山林雪景,吶吶自語:“希望劉徹像原本歷史上那麼有忍耐力。”
可以想象十萬大軍抵達漢國邊境時該是怎麼樣的一幅景象,至少漢國的那名小夥子肯定會非常震怒,說不準還真的拋開一切對林斌宣戰。
林斌轉頭朝後面看去,喜滋滋地瞧着後面那一票將軍和參謀,這些人要麼是刻意培養的苗子;要麼就是在將來要重用的人,趁着大雪剛停帶他們出來溜達是想私下敲打敲打,免得這幫人從發兵南下的事情上會錯意,滋生出一些不應該有的情緒。
做上司的其實不怕部下辦錯事,就怕他們會錯意,一個小小的誤會總是能被無限的擴大,牽扯到政治就更加沒有了所謂的小事,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林斌現在在玩火,他不允許事態變得無法控制,想要控制就需要無數延伸出去的觸鬚,這些培養起來的親信無疑就是那些觸鬚,到了這個關頭這些觸鬚是時候放出去了。他喜歡明明白白的告訴部下“我就是在監視你”,這無疑十分有效,既達到了約束部下的目的又顯得光明磊落,最近他多次向軍隊和部衆暗示,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立一個監察部門,算是給所有人打個預防針,爲以後做的事情鋪路。
遼地冷,這點不必再行敘述,但是遼地風光的美麗卻不被南方人得知。
衆人一路緩慢而馳,看山林美景,可能是因爲各有心緒,眼睛基本沒往景色上瞧,瞧得更多的可能是地面或者馬頸部,對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樹木穿戴華麗的雪白盛裝視而不見。
林斌有在觀看美景,但他這人太缺少情趣,除了知道讚歎倒豎在樹木上的冰柱被陽光照射得剔透綻放亮彩,他根本沒有好的詞句來讚歎大自然爲大地鋪上新裝的美麗。
其實也不需要去讚歎什麼,林斌堅信‘因爲存在而美’這句話,他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這些個文騷弄墨的事情還是讓那些所謂的詩人去做吧。
雪松依舊高拔頂天,林道正前方卻是慢慢變得開闊,依稀可見有近千名騎士分成兩隊擺出準備恭迎的姿態,這些騎士穿着不一、年紀不一,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是一幅翹首以盼的表情,在他們看見一隊人馬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行來連忙下馬,睜大眼睛尋膩着某個人的身影。
林斌早就從斥候那裡得知有部衆列隊歡迎,他馬鞭輕揮,後面的五十名親衛齊齊大喝一聲“駕!”驅動戰馬而出。
按照道理,林斌出巡總是需要有足夠隆重的排場,整支隊伍分出一個前、中、後三軍。前軍當然是負責開道;中軍是林斌所在的位置;後軍非常廢話的講,那是保護後路來的。
可能是林斌不喜歡排場;也可能根本沒有想那麼多;更加可能是林斌想表達一種強大而且愚蠢的自信——這一次出巡除了林斌原本形影不離的兩千親衛,他沒有調動軍隊來保駕護航。
眼見就快要到達目的地了,林斌不知道是因爲途中太過平靜還是什麼,他竟是轉頭嘲笑似得說:“那些人都是膽小鬼。”
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不是麼?隨行的韓安國卻是聽出那句話的意思了,他情不自禁的苦笑,心想:“這個緊要關頭誰敢來行刺?”
這位註定將要大放異彩的將軍心裡無比複雜,他覺得林斌行事太過囂張和莽撞了,竟是以自己爲餌想要誘使一些不安份的人跳出來,尋找藉口對人用兵。他不知道林斌爲什麼那麼自信能夠安然無損,只是在想,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行歹事,林斌真的能完全控制好嗎?
韓安國也不知道林斌是動用了什麼樣的力量,竟是從漢國把自己的一家子弄到了遼地?他再一次舉頭望天輕聲嘆氣,十分不明白林斌爲什麼非要爲難自己,竟是做了那麼多荒唐的事情。
目前韓安國背後的整個宗族也在一種強大的壓力下悄悄地向東北轉移,所謂的壓力其實是宗族的那些人們自己給自己的心理壓力。宗族裡一名有出息的宗族子弟被一方霸主看重了,被十分野蠻地強行留下,宗族不得不想想這意味着什麼,其實也不用多想了,有人直接告訴了答案:“不想死,向東北遷移!”
一個宗族在和平年間進行集體的遷移?這不是笑話,只要有足夠的壓力和超乎想象的利益,遷移又如何?
韓安國背後的宗族在得到林斌的保證後,在生與死的選擇題上很直接地選擇背井離鄉的生,一場螞蟻搬家似得壯舉在這個沒有身份證的時代悄悄進行着。
林斌心下也清楚強扭的瓜總是不那麼甜,那些分散了的宗族成員肯定不會全部來到遼地,大世家總是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筐,不過他的目的也到達了,這樣一來韓安國在漢國已經沒有了太大的牽絆,似乎可以安安心心爲自己效力了?
如果說林斌渴望李廣爲自己辦事是出於名聲效應,那麼林斌想留在韓安國絕對是愛惜韓安國的真才實幹,別看韓安國在歷史上名聲不顯,其實韓安國並不像表面上的那麼平庸,若說在這個時代有誰比韓安國更有才能,一個個擺列出來還真難找出幾個來,只是韓安國這個人小心得有些過份罷了。
從韓安國在七國之亂的表現來看,他絕對有大將之風,無論是在軍事還是政務上都有很優秀的表現,是一名十分難得的軍政全才,可惜了這麼一名有才華的人總是壓抑着不敢表現。韓安國爲什麼不敢表現?因爲他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比李廣懂得處事之道,不該說的絕對不說、不該做的絕對不做,這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命更加是爲了保全宗族的利益。
好好的明哲保身之道被林斌野蠻的摧毀了
韓安國似乎應該恨林斌纔對,但是他現在只有無奈和苦澀,當然還有一點點的不理解。韓安國被林斌任命爲中樞院的總長後,最近經常說的一句臺詞就是:“我招誰惹誰了?”
所謂的中樞院其實就是一個軍事機關爲核心的部門,裡面包括督軍執法部、參謀部、後勤部等數個部門,只是它沒有獨立調兵的權力。現在誰都沒明白中樞院是個什麼東西,原因是中樞院目前還是一個空殼子,整個中樞院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韓安國這個光棍總長。不過這些都不是障礙,只要林斌肯支持,不用多久世人就會看見屬於中樞院的力量。
林斌策馬靠向韓安國,他說:“我被襲擊了。”
韓安國不說話,他只注意聽。
林斌很是嚴肅而且慎重的講,“記住,是鮮卑人襲擊了我們,中樞院必需有所行動。”,說完拍馬向前。
韓安國已經把苦笑當成一種習慣,不過在苦笑之餘卻是有點振奮,他明白自己總算不用再當光棍,中樞院的第一批人將要到位,第一件做的事情是栽贓嫁禍,目標是來年開春要對付的鮮卑人。他有點納悶地看着林斌的背影,有點不得,只敢在心裡非議“果然野蠻。”,他也知道林斌第一個考驗來了,就看自己是怎麼佈置對鮮卑的戰爭。
來迎接的部衆早已經下馬跪在雪地上,他們心裡激動無比,作爲林斌到達遼地後第一個慰問的目標他們也有激動的理由,無不感覺自己受到了重視。
林斌之所以選擇來到這裡理由也非常簡單,他要慰問的聚集地離軍營最遠,這樣的舉動能讓部衆感到感動,認爲他十分重視安排聚集地後部衆過得好不好,是否能夠適應遼地的生活。非常無恥的講,這又是一個上位者必需做的收買人心的舉動。
對於部衆恭敬的問候聲,林斌會以溫和無比的微笑,他越來越學會當一個合格的領袖,懂得該怎麼做才能在鞏固自己統治地位的同時獲得治下子民的愛戴。
政治從來都是那麼虛僞,林斌不希望自己不斷地變得虛僞,但是他沒有辦法,如果不虛僞還真無法做一名合格的領袖,只是希望能夠在虛僞的大條件下保持一種淡淡的真誠。
矛盾麼?不矛盾麼?不是騙字數,這真的很難明確的去分仔細。
韓安國看到林斌與那些說着蹩腳的中原話的部衆聊天時,再一次習慣性的苦笑,他十分好奇一點,那就是林斌真的能聽懂部衆在說些什麼嗎?他覺得林斌應該是聽不懂那種帶着怪腔調的中原話纔對,不然爲什麼只是一直在笑沒有開口迴應?
“奇怪的一羣人”
這句話不是出自韓安國的嘴巴,而是把自己全身包在厚實羊毛襖裡面的鄭元。這名近日一直在編策律法的法家信徒以實際觀察爲由隨同出行,他這一趟也所獲豐盛,大體瞭解到整個部族已經有法紀的基礎,只不過這種基礎是建立在一種類似於軍規的理解上面,管民像管軍,這點他認爲不是很好,需要改進改進。
“鄭先生可聽懂那些人講甚子?”
鄭元喃喃自語停頓,有些發懵地看着韓安國,“何事?”
韓安國永無止盡的苦笑,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個部族裡上至林斌、下至部衆都不能以常理待之,心頭髮懵地自我安慰:“李將軍來了會好一些。”,真是可憐的,他太需要有一個共同語言的人了。
林斌只是粗略的巡視一下,看到各處的部衆已經用木頭建築代替帳篷,鄉鎮的原型被初步建立,知道這一切都是漢民的功勞。他採取的是混合安置法,讓華夏人與草原人混居,又強硬地規定必需學會中原話,相信不久之後由於生活習慣的改變,能爲整個漢化過程先做鋪墊,日後做起來應該順利許多?
回程的路上依然平靜如常,這再一次讓林斌非議那些敵對勢力都是膽小鬼,他被迫無中生有,找個低劣的藉口將屠刀抽出來大聲咆哮。
韓安國又在苦笑了,多國使節團的商討正要開始,這時候弄出這麼一件事,適合麼?他肯定了鄭元對這個部族的評價:的確是一羣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