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中發生命案,死的是個姜國人,容琛親自前往官府,與府衙大人商談了下,便將兇手揪出來了。
而他們抓住的這個趙府護衛,正是雪歌揪出來的那個奸細,被容琛直接利用了下,真正的兇手到底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次日一早,隊伍啓程,返回皇都,這個小插曲徹底的過去。
馬車之中,雪歌靠着一側的羽枕昏昏欲睡,恍惚間聽到容琛的聲音。
“崇國女王向兩國發出了休戰書。”
半睡半醒間,雪歌不以爲意的問道:“那皇上同意了沒?”
“鏡月國同意了。”
雪歌淡淡的回覆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又睡了過去,容琛無奈的看着她,這幾日坐馬車累得慌,她大多都是在睡覺,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突然,馬車搖晃了一下,然後停下來,青寶掀起車簾,看見隊伍停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一名護衛騎着馬來到近前,說道:“前面有一個商隊擋住了去路,流雲首領已經去處理了。”
隊伍行至半道,一支商隊分散的佔據着官道,物資掉落一地,就連馬匹也驚慌的嘶鳴着,其中幾名身穿勁裝的護衛正在包紮傷口,口中低聲咒罵着,臉色很難看。流雲上前幾步,冷目打量着衆人,向最近的一個人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在撿着地上的東西,聞言站起身來,回道:“我們不久前遭到強盜洗劫,這些護衛都受了傷,誒……”老者臉上表情很是悲慼,看着滿地的雜亂物資,一時半會兒也收拾不好,流雲側目打量了一下四周,此處位於兩座城池的官道最中央地段。百里之內荒無人煙,一側臨山,利於伏擊,不過那幾個護衛受的傷都不重。看上去是強盜佔了上風,這支商隊應該損失不輕。
流雲隨口問道:“未曾聽說此處有山賊啊,你們遇到的是什麼模樣?”
老者搖着頭嘆氣:“誰知道啊,近幾年越來越亂了,那些匪盜各個彪悍不已,爲了保護小姐。不得不破財消災啊……”
聽了老者的話,流雲的視線回到了先前看到的那輛馬車上,沒有接話,安慰了一句便轉身回到隊伍中,來到馬車旁,輕敲了兩下,容琛的聲音傳了出來:“怎麼了?”
“前方商隊遭遇強盜,受了些損失。一時半會兒無法挪開位置,需要等一會兒了。”
裡面人淡淡的應了一聲,不多時,青寶與小柔就率先下了馬車,兩位主子也走了出來,青寶看了眼前方不遠處的情形,又看了看天色,嘆了聲:“看來今夜要露宿野外了。”
雖然被堵在這裡,不過好在遠處的風景不錯,幾人也就隨意的走了走。臨近冬季,空氣中帶着微微的冷冽。山風吹拂,將雪歌漆黑的長髮吹起,青寶拿了披風搭在她的肩上:“山中風大,公主注意些身子。”
雪歌點了點頭,並不在意。她從小在北方長大,並不懼冷,反而比常人更能承受寒氣,東南國的溫度對她造不成什麼影響。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商隊終於整頓完畢。將馬匹物資都靠在道路一旁,讓出一條通道來。先前那個老者朝着幾人走了過來。滿臉歉意,雙手抱拳道:“不好意思,耽擱大家時間了。”
容琛淡淡的擺了擺手,視線不經意的掃過那支商隊,溫和道:“無礙。”
幾人不再多言,重新回到馬車上,流雲一招手,所有護衛全部準備完畢,一揚馬鞭,一行人繼續啓程前進,經過那支商隊中的馬車時,雪歌將車簾掀起了一點,透過縫隙看去,捲起簾布的馬車中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子,面色有幾分蒼白,似是病症纏身的模樣,兩支隊伍很快擦身而過。
待得容琛他們離去不多時,老者來到馬車旁,躬身道:“小姐,咱們也啓程吧。”
車裡的女子輕啓薄脣,聲音極輕:“好的。”
兩支隊伍一前一後的走在官道上,見雪歌望着那輛馬車,青寶也看了一眼,卻什麼都沒瞧見,不由問道:“公主在看什麼?”
雪歌縮回手,笑了笑:“沒什麼。”
夜幕降臨,他們果然未能趕至下一座城池,應容琛的吩咐,隊伍停了下來,尋了處避風的位置駐紮,青寶和小柔兩人忙碌的準備食物,護衛點燃一個篝火堆,搭建了兩個簡易的帳篷。容琛與雪歌兩人在篝火旁坐了下來,看着天際邊的最後一絲彩霞,心情平和,曾經無數個日夜,她都是這樣看着夕陽落下,只是身旁人不同。
流雲在遠處查看,安排人手守衛。
青寶將護衛抓來的野味兒烤好,分別遞給容琛與雪歌。
他們駐紮的位置緊靠着一座山,另一側則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弧度的山坡,雪歌站在山坡上眺望遠處,遠處的村莊亮着點點星火,照亮歸家人的路。
“在想什麼?”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雪歌未回頭,輕聲道:“想家。”
她的視線落在那片黑暗的遠方,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她卻好像看見了那座恢弘的王宮,看見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王兄應該已經回宮了吧,崇國之事安定,天狼族迫於壓力已經龜縮回了冰原內部,馬上就要進入冬季,極北之地的溫度會下降到極其恐怖的地步,風雪肆虐,幾乎是寸步難行,不適合作戰,快要進入休戰期了。東南與鏡月達成聯盟,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將崇國拿下,這樣一來,戰爭就會拖延下來,最好的結果就是讓東南兩國獲得一些好處,而保存他們僅剩的城池。
崇國女王當初抓走月慕寒,造成了這場長達半年之久的戰爭,女王洛姬不僅沒有得到這個男人,還遭到了他的征伐,損失數座城池,令得無數崇國百姓流離失所,若是再如此下去,崇國真的就要滅亡。
洛姬能夠繼承王位。絕對不是憑藉美貌,而是實力,儘管此時的崇國被逼得節節敗退,看上去毫無還手之力。但雪歌和月慕寒都知道,她還有着底牌沒有拿出來,不宜逼得過激,否則就會被她反噬。即使相隔萬里,雪歌對於戰場的把握精準得令人心驚。
她寫與安江王和月慕寒那兩封信中隱藏的話語,想必他們都能看懂。接下來,就只能進入冬季,各方休戰,月慕寒也會歸朝。
前些日子傳給安江王的信還未得到回覆,雪歌心中對於二十年前那件事有一些猜測和疑問,需要得到安江王的肯定,這種等待極其漫長,不知何時才能定下心來。
夜晚的山風極冷。容琛握住她的雙手,驅散她手上冰涼的溫度,雪歌看了他一眼,不遠處的火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帶着一層朦朧感,讓人看不清,卻能真切的感受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
“待得安定一些,我陪你回鏡月探望安江王。”
雪歌心中暖意升騰,道了聲:“好。”
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一陣喧譁聲。循聲望去,只見一些拿着火把的人朝着他們這邊而來。火光映照中,隱約瞧見了一輛馬車的影子,不多時,那行人就靠近,流雲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走人羣后方走上來一個人。流雲凝目一看,是下午遇到的那支商隊,此時來到他面前的也正是那個老者。
老者似乎也有一些驚訝:“竟然是你們。”
流雲淡淡的應了聲,問道:“老伯何事?”
聽了流雲的話,老者滿臉歉意。看了看容琛的方向,然後看向流雲:“不知可否與小哥商量一下。讓我們也在此休息一夜,你也看見了,這些護衛都受了傷,這荒郊野外的,老夫怕……”
他們不過是小商戶,前去採購一些物資,誰知回程途中遇到了那檔子事,不過好在人都沒事,他們也都不計較了,可是夜裡在荒野山區中駐守,他們也怕再遇到劫匪,見流雲帶着的那些護衛各個面目冷峻,比自己那些護衛不知好了多少,便想來沾個光。
流雲皺着眉看着老者後方的十來個人,還有個坐在馬車中未出來的,正要開口拒絕,就聽得容琛的聲音遠遠傳來:“讓他們落腳吧。”
聽了容琛的話,流雲這才冷着臉點了點頭,那老者見此,驚喜爬上滿是皺紋的面龐,急急的道謝,然後又向着容琛的方向看去:“謝謝公子,我們就叨擾了。”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小型營地頓時又熱鬧了起來,那些商隊將裝載着貨物的馬車集中在一起,然後將那輛馬車牽引過來,老者恭敬的掀起布簾:“小姐,安頓好了,請下來吧。”
片刻後,裡面先鑽出一個丫鬟,丫鬟回過身去,扶着一個身形瘦弱的女子從馬車中出來,晃動的火光將她的面容照了出來,那是一張精緻小巧的臉蛋,帶着一絲連夜色都掩不去的蒼白,時不時的還有咳嗽聲傳出。女子下了馬車,先是四處看了一下,然後將目光定在容琛與雪歌的身上,片刻後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來到兩人面前,行了一禮:“萬不得已前來打擾,還望兩位多多海涵。”
瞧着女子病態的臉,雪歌淡淡一笑:“算不上打擾,夜裡不安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女子回了一笑,含蓄的收回目光,一旁的丫鬟扯了扯女子的衣袖,低聲道:“小姐,您身子不好,吹不得山風,先回帳篷休息吧。”
“抱歉。”女子歉意的笑了笑,見容琛與雪歌並不介意,她才返身與丫鬟走進護衛搭建好的帳篷之中。
雪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帳篷的幕簾落下,遮蔽了視線,這才收回目光,盯着一旁的篝火,神色平淡,卻又好像隱藏着什麼。
片刻後,轉身看着容琛的臉,道:“咱們也回去休息吧。”
“嗯。”應了聲,容琛牽着雪歌回到了營地,青寶早已將簡易帳篷佈置得像一個小型房間,容王府的家當不少,這些護衛的能力又極強,即使露宿野外,也不會讓王爺王妃受着累。
抱着雙膝坐在柔軟的絨皮之上,雪歌沉默了許久,終於擡頭看着容琛,發現後者的目光幽深得猶如一汪深潭,看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