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歸來,皇帝在宮中設宴。
雪歌換了身東南王妃的服飾,青寶在一旁嘟噥着:“這身衣服穿戴起來也太麻煩了。”因爲這套服飾太過繁複,青寶不會裝扮,只好在一旁看着。
小柔輕笑了一聲,一邊爲雪歌懸掛腰間的配飾,一邊回道:“青寶姐姐有所不知,我們東南對品階身份很是看重的,今日又是皇上親自在宮中設宴,邀請百官攜帶家眷參加,這樣的場合也就每年除夕能夠見到。此次設宴,一是爲靖王接風,二則是因爲王妃嫁入東南,身份尊貴,自當是要介紹給百官認識一番的。”
“柔兒是何時進入王府的?”雪歌擡起雙臂,伸在半空中,隨口問道。
“回王妃,奴婢進入王府已有三年。”
“之前一直在容琛身邊伺候着麼?”
小柔想了想,回道:“倒也不是,王爺喜靜,從前這院子裡從不留太多侍女的,要說王爺身邊親近的話,也就語兒姐姐一人。”
“語兒?我怎麼從未見過?”雪歌側着頭回想了一下,她記憶力不錯,這府中見過一面的人大多都記得,可印象中並無一個叫語兒的丫鬟。
“王妃有所不知,語兒姐姐乃是老管家的孫女,從小就跟在王爺的身邊,這府中,也就她與王爺親近些。不過在王妃來之前,語兒姐姐好像出了遠門,也不知何時歸來。”
老管家的孫女?這麼說來從小就在容王府里長大了,之前從未聽人提過呢,雪歌對此也不大在意,待得穿戴好衣衫,才坐下來,由着小柔爲她綰髮。
早已換好袍服的容琛走了進來,看着首次穿上這套衣衫的雪歌,眉眼帶着淡淡的笑,稱讚了句:“雪歌穿這身衣裳最合適。”確實,東南服飾以華貴著稱,這套玄色的宮裝分作兩層,上面用彩色絲線繡着繁複的花紋,曲裾的袖口還有不同色彩的圖案。
漆黑的長髮盡數挽了起來,精緻臉頰上那道疤痕顯露了出來,容琛細長的手指撫上印痕,低聲道:“以後再不讓你受傷了。”聲音溫柔得彷彿能滴出水來,一旁的侍女各個都紅了臉,笑裡含羞,被這樣的容琛迷得神魂顛倒。雪歌擡頭衝他笑了笑,答了句:“好。”
又折騰了一會兒,雪歌的裝扮才總算完成,剛一站起來,雪歌就險些摔倒,她沒有想到不止這身衣服繁複,就連頭頂的髮飾都這麼沉重。在鏡月的時候她雖然是公主,但從小就不喜歡這些複雜的裝扮,因爲那會影響她的行動。
容琛牽着她的手,在她耳旁說道:“今日是宮宴,必須得遵循規矩,忍耐一下,晚間咱們早些回來。”
雪歌只覺得自己的脖子被頭頂的重量壓得有些難以動彈,僵硬的點了點頭,適應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好些,兩人一路出了王府,容琛體貼的扶她先登上馬車,然後才坐了上來,青寶最後一個鑽進來,坐在雪歌的右側,悄悄的將雪歌頭上最沉重的一支簪子取了下來,又將其他幾支稍微移動了一下位置,看上去沒有太大差別。
容琛瞧着她的動作也不阻止,只是看向雪歌:“一會兒到了宮中,不許飲酒。”他可是沒有忘記當初雪歌逞強,喝了酒就生病好幾天的事情。此事一提,雪歌微微紅了點,卻又不願服輸:“其實我的酒量也沒那麼差……”
容琛不爲所動:“一滴酒都不許沾,青寶,到時你看着她。”
“好的。”青寶歡快的應下了這樁事。雪歌坐在那裡無奈的看了兩人一眼,就不再說話。馬車內的空間極爲寬敞,容琛與雪歌兩人並排坐着,感覺馬車緩緩的移動了起來,卻沒有絲毫的顛簸。
雪歌逐漸的出了神,容琛對她的關懷與呵護確實是一個夫君應有的,在外人看來他們是珠聯璧合的一對良人。有時候雪歌面對着容琛的溫柔,也會有些許的恍惚。可實際上,這場婚姻並無多少感情,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做戲罷了,他們都是活得清醒的人,誰都不會沉溺其中。
雪歌不動聲色的探查着東南的秘密,容琛自然也不會對她徹底的敞開心扉,她不知道其他那些爲了國家而聯姻的人是如何相處的,只知道,自己無法放下心中的那個結,也無法真正的接受容琛。
不像那些嫁出公主的國家,擔憂那個公主哪天動了心,不再爲自己的國家出力。雪歌想自己並無這方面的憂慮,因爲她的心,只屬於一個人。
想到月慕寒,雪歌臉上的神色變得幾分黯淡——不知道他那日之後去了哪裡,又過得怎麼樣?
被困在崇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他是如何逃出來的?獨自一人千辛萬苦的來到東南,自己卻傷透了他的心,他會恨自己麼?
這一切都不是他們能夠改變的。
罷了罷了,不再去想,還是先着重眼前事……
“今夜宮宴都會有誰?”雪歌側着頭問道,多瞭解一些心裡有個數,免得到時惹出簍子。
接下來的路程,容琛簡單的爲他說了今夜會到的一些大臣,這些大臣也會攜帶家眷,當他說到陸家千金的時候,語氣沒有多大變化,雪歌卻還是聽出了些許的異樣。佯裝不在意的問道:“陸家千金?陸丞相的女兒麼?”
容琛點了點頭,沒有否認:“陸袏的獨女。”
雪歌應了一聲,不再多問。
不多久,馬車就在皇宮南門口停了下來,車簾還未掀開,就聽得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越來越近:“寶寶來了嗎?我的寶寶……”
青寶剛準備下車,聽見這個聲音就像是定住一般,坐在那裡僵硬着身子無法動彈,臉上卻是一派的咬牙切齒。
她和那個瘋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不好,居然叫的這麼親近。那天在容王府,容義死活不願離開,說什麼要和自己心愛的人住在一起,然後死皮賴臉的就要在容王府留宿,最後還是皇帝一道口諭將他召了回去。
接到公公帶來的口諭的的容義自然是千萬個不捨,自己剛剛纔找到真愛,正是要好好表現的時候,可是皇帝聽說他回京不進宮去見自家老子,反而先到了容王府,氣得吹鼻子瞪眼,當即就派人趕來容王府抓他。口諭裡還說,一個時辰內不滾到他的眼前,就永遠不用回宮了。話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容義自然還是要顧及一下自家老爹的面子,在一步三回頭的情況下終於跟着那公公走了。
進宮見了皇帝,本想立即返回容王府,卻又聽得皇帝說次日要在宮中設宴,會邀容王和王妃一同前來,青寶是雪歌的貼身侍女,自然也會跟來,忍了許久,這才決定留在宮中等候。度過一個思念如潮的夜晚之後,一大清早就跑來南門候着,惹得那些鎮守大門的御林軍一個個噤若寒蟬,自己的偶像靖王活生生的立在旁邊,還不停的走來走去,駭得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剛從王府過來的三人自然不知道容義已經等得望眼欲穿,雪歌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青寶,外面的侍衛已經掀開了車簾,容琛率先下了車,然後接過雪歌的手,將她帶了下去。
青寶突然回神,急匆匆的跟在雪歌身後,剛邁出一腳,還未看着地呢,就瞧見一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嚇得她重心不穩,直接朝後倒了去。容義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接,將青寶攔腰抱住,一個漂亮的轉身就將她穩穩的放在了地上,雙手卻摟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遠處的守衛們頓時瞪大了眼,本來心中都在猜測,靖王與容王關係雖然親近,但也不至於一早就來此等候吧,現在看着他等候一整天的人不是容王,而是容王身邊的一個侍女時,容義在他們心中的形象頓時來了個天翻地覆的大轉變。
容義在衆多皇子中最聰慧,也最有能力的一個,多次領兵出征,又經常用奇思妙想克敵制勝,他可是被這些常年駐守皇宮的御林軍們深深的崇拜着,可是今日見了這樣的容義,那高大的形象頓時轉變。
“寶寶一定是看見我太激動了,所以纔會沒站穩對不對,我也是,昨天夜裡想你想得睡不着……”容義臉上的笑和說出的話讓青寶臉色不斷變幻,也知曉這是在皇宮門口,自己不能爲雪歌和容琛添了麻煩,多少還是要顧及容義的王爺身份的。
只好壓低了聲音:“別拉拉扯扯的,這麼多人看着呢,趕緊放手。”
容義一聽,笑意更深了,扯開了嗓子說道:“我抱自己媳婦兒,讓他們看去,最好嫉妒死他們。”
這話一出,別說是近處的容琛和雪歌,就連遠處宮門裡裡外外的守衛全部都聽了去,所有人立即收回目光,一副‘我啥也沒看見’的神色。
青寶嬌俏的小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心中壓抑的小火苗蹭蹭蹭的往上竄,一雙大眼睛狠狠的瞪着他:“我讓你放手。”
“好好好,別生氣,我這就放……”容義立刻將她放開,眼中的濃濃深情絲毫不減,牢牢的盯着她,青寶被他看得渾身難受。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到雪歌身後站着。
雪歌掃了眼遠處方纔一同到達,下了馬車卻遲遲沒有進宮的幾位大臣,眉頭微微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