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麼地,這三五成羣的夫人們就和這小男孩兒之間起了隔閡。動手是不至於的,但是言辭之間,就有些犀利了。
須知,這些官太太面對的可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可不是她們平日裡虛與委蛇的對象啊。
更怪的是,這小男孩兒也不惱怒,居然笑嘻嘻地咂嘴:“愛說說吧,小爺不在乎。”
那劉夫人就愣住了,哪有小孩子不在乎大人說他不討喜的?她也不懂這小孩子的身份,心裡卻想:左不過就是哪個小官太太家的小子,反正自己這方也沒動手打孩子一巴掌,算不得以大欺小,而且是這小孩兒沒規矩,是他不好。
真的是欺負了小的,來了老的,反正也不是自己一個人,這裡這麼多官太太吶,所謂法不責衆,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那老的還能夠真的與她們較真麼?也只能吃個啞巴虧吧。
劉夫人這麼想着,眼底鄙夷更甚,她斜着一雙眼打量那小男孩兒,半晌略帶諷刺地說道:“你是哪家的啊?聽你這小娃娃的口氣,似乎還與那蘇家被遣送去了鄉下別院的大林氏關係不淺吶?”
這話又引來一羣夫人們捂嘴笑。
正這時候,忽地大夥兒後方就傳來一陣爽朗的調笑聲。
“哎!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禮部尚書家的夫人啊。喲,翰林薛家的夫人也在啊?”這平實的話,叫這婦人說出口來,不知怎地平白多了幾分譏笑的意思來。
衆女眷面上一驚,連忙側首朝突如其來的婦人看去,這一看,眼底卻是多了驚喜。
劉夫人最是狡猾,沒臉沒皮地迎了上去,臉上掛着阿諛奉承:“我說剛纔怎麼聽到喜鵲鬧枝呢,原來是有貴人要來。”一邊親親熱熱地繞道那眉眼明豔又不失端莊貴氣的婦人右手邊去攙那婦人。
那婦人一頭鴉黑的墨發盤成髻,墨發間簪了支鑲嵌着拳頭大的大珍珠的金簪子。又用了三五粒拇指大小的珍珠墜飾一番,最爲難得的是這三五拇指大的珍珠全都是色澤發黝的黑珍珠。
這些官夫人們也是見了大世面的人,這一眼就看到那眉眼明豔貴氣的婦人一套頭面就價值連城,一雙雙眼睛裡都嵌着羨慕。
劉夫人熱絡地去攙那貴氣的婦人,那婦人“呵呵”一笑,右手不加掩飾地拂去了劉夫人伸過來的手掌。那些原本嫉妒劉夫人下手快的夫人們的臉上,嫉妒就變成了幸災樂禍。
劉夫人好似僵了的木偶一般,一張臉上火辣火辣的疼。
“娘,安兒的小庫鑰匙吶?娘帶來了麼?”一聲稚嫩的男童聲音突兀地響起,劉夫人非但沒有因爲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打斷而脫離尷尬。反而更加難堪。
那眉眼貴氣的婦人笑容溫和地將自家的小子拉近了自己。親自掏出了帕子給那小男孩子擦拭了額角曬出的汗水。“瞧你猴急的,整日裡唸叨你芷兒姐姐怎麼怎麼好,娘這心裡啊,都快吃味了。”
婦人說這話的時候。輕言細語,語氣裡帶着濃濃的寵溺,似真半假的。
那一羣婦人頓時就一個個身形僵硬,尤其是先前欺負小男孩兒最多的劉夫人和翰林薛家的夫人,她們眼底的驚懼足以說明她們此刻心裡並不平靜。
那貴氣的婦人,忽地轉身,一雙清亮蘊藏着貴氣的鳳眼就掃向了劉夫人,態度可就沒有先前那般慈和了。
只聽她嘴角掛着笑,眼裡淬了冰。滿是冷意地問道:“劉夫人這是怎麼了?你這般不開心,需不需要本宮親自給你陪個不是?還是要本宮的安哥兒親自給你陪個不是?”
劉夫人倒抽一口冷氣,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是我不好。不關小公子的事。”
“哦嗬?你也知道是你的不是?”你貴氣的婦人眼底更冷了,又向劉夫人逼過去一步,“不是本宮說你。劉夫人你這麼大的人了,居然是越過越回去了,還欺負起個稚童來了。有本事,長出息了啊。”
劉夫人臉色更難堪,這當着衆人的面,抽冷子啊,誰受得了。一口氣堵在心裡,想也沒想就道:
“世子夫人也說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有時候說的話本來就不對。我與那些姐妹們原是聚在一起喝茶,正巧聊到蘇家的事情來。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是貴家小公子突兀地插進來的。”
貴氣婦人聞言挑了挑眉,垂眼問小男孩兒:“安哥兒,這是你不對,夫人們聊天喝茶,你小孩子家家插進來做什麼?”那對面的官夫人們一聽貴氣婦人好似鬆了口,面上同時鬆了一口氣。
可那顆剛剛放肚子裡的心還沒呆着安穩,只聽小公子委屈極了:“娘,安兒是好心提醒她們。一品國夫人要是被人言辭侮辱,皇帝舅舅豈不是很沒面子?皇帝舅舅要是沒面子,豈不是她們罪該萬死?”
那貴氣婦人聞言,又平靜地挑了挑眉,這回轉身義正言辭地對着那些官夫人說:“哦,這麼說來,安哥兒是爲了幾位夫人們好,這才插了嘴。如此看來,安哥兒心地良善,幾位夫人認爲這事是誰的錯?”
劉夫人簡直目瞪口呆,非但是她,以翰林薛家的夫人爲首的這羣夫人們,一個個瞠目結舌……早聞安樂公主極爲護短,傳言果然不假。
真是的,怎麼惹上這個煞星了?薛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劉夫人,……都怪她,不是她,大傢伙怎麼會背上個藐視皇家的罪名?
大慶朝沒有尚公主的說法。公主嫁人,可稱駙馬,但若原先有爵位的人家,並不需要撤掉原先的爵位。
安樂公主嫁給英國公嫡長子杜光奎爲妻,後生下嫡長孫杜仕安。
而這面前的貴氣婦人就是當年名滿京城的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是當今的親妹妹,是當今皇太后的親閨女。性子也多受當今皇太后的影響。也因此,她雖然嫁作人妻,性子溫順許多,但傲骨難尋也難改,這是皇家的底氣。
安樂公主又裝模作樣地訓斥了一番劉夫人和薛夫人爲首的夫人們,在幾個夫人連連認錯之後,才領着小男孩兒離去。
等他們一走,劉夫人跟吃了蒼蠅一樣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恨。
這幾個夫人也沒有心思再坐下聊天喝茶,一個個稱有事離去。翰林薛家的夫人沒有停留,就去讓人說了一聲,自己就先去尋了自家的馬車坐了上去。
劉夫人滿臉憤懣,也是要走。正巧經過一處小花圃,聽着兩個人的交談聲。
“菩薩保佑,這一回,我家那個侄兒終於不用被蘇家那個傻子小姐拖累了。”
另一個婦人聲音有些耳熟:“你們家世子爺一表人才,怎麼能夠屈就蘇家那個傻子呢?這下總算是老天爺長眼了,……姐姐啊。你說的那消息是真的吧?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陛下的旨意還沒下。”
“我能說出來。自然是十分肯定的!”
劉夫人聽到這裡,心裡已然明白她們在說什麼事情了,眼珠一轉,就走了出去。
那二人嚇了好大一跳。當下就有種被人抓包的尷尬。
“劉夫人啊……”
“是王太太啊,我剛纔似乎聽你說起貴府的世子爺和蘇家傻丫頭那回事吧?”
“沒有!”那王太太想也沒想就咬定沒有,只是她那張臉實在藏不住心事。漏了氣兒了。
“呵呵,”劉夫人笑眯眯地親熱拉住王太太,“不知道吧,我可聽說蘇家大夫人可已經得了今上封賜的一品國夫人的誥命了。”
“呀!”王太太和她身邊的同伴忍不住驚呼一聲,不相信地驚叫道:“劉夫人怎麼知道的?”
“哦……你悄悄湊過來。”劉夫人神秘極了,“我先前湊巧聽安樂公主家的安哥兒提起的,說是今早孫總管親自趕了兩個時辰的路途。親自給大林氏宣讀的聖旨。”
“不可能!那樣我們家怎麼沒聽說?”
“哎……,許是消息閉塞吧,蘇家那別院可是在郊外,要出城的。不過這會兒消息應該也該傳到各家了。”劉夫人還神秘兮兮說道:“咱們是比不上背景深厚的人家的。你瞧,貴人家就是貴人家。我瞧那安哥兒也不過才六七歲,他可比咱們消息靈通。”
忽地似乎想起什麼事情來,“呀”了一聲,拍着腦袋說道:“我可要趕緊回府去,一品國夫人啊,這可是一品國夫人啊!人家六七歲的小孩子都說了,要開了小庫親自給蘇大夫人挑賀禮送去呢。”
說着就要告辭:“兩位慢慢玩,我有事先走了。”
劉夫人走了,那王太太留她都來不及的。這會兒人走了,心思就活絡了。
她問身邊的那個同好夫人:“這個消息也太驚悚了,我是萬萬沒想到的,大林氏何德何能承了這無上尊耀的一品誥命?”
“哎……有人命好。不過這種用自家姑娘被退親換來的尊榮,我是沒臉要的。”
“妹妹是說,今上是爲了安撫蘇家的老將軍?……這……”不過想一想,也只能這麼說了。
忽地又想起什麼,王太太擰着眉:“剛纔劉夫人可是說了安哥兒,英國公府的嫡長孫,安樂公主的嫡親兒子,小名叫安哥兒吧?這……英國公府的嫡長孫怎麼會親自爲大林氏這樣孤傲的人挑上賀禮了?你可有聽說大林氏和安樂公主交好?”
……
英國公府發生的這些插曲,蘇白芷是不知道的。
昨日連夜安頓好了這個家,蘇白芷可謂暫時了卻一樁心事。
蘇家的別院在郊外,要出了西城,還要走上一刻鐘的時辰,路途是遠了些,卻依山傍水,空氣清新干淨,比起後世那些個建在山裡的療養院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說是別院,但也不小。用後世的丈量單位的話,蘇白芷目測一下,至少是有兩三千平米的。這還是保守估計。
來時,別院裡原養着一羣下人,專門負責這別院日常的打掃和維護。蘇白芷等人來了,大管事蘇全又與別院的管事交涉一番。到了晚上的時候,不大不小出了些差池。
原是不知道從哪裡穿了消息,說是大夫人是被驅趕出蘇家正院,被蘇老爺子驅逐來別院的。
大廚房裡送來的飯菜就沒那麼可口了。
大夥兒都在觀望林氏和蘇大小姐的態度。大廚房的人有背景,不怕事。大家夥兒自然也要見眼生情,看一看這被驅離來的夫人和小姐,對待此事,是個什麼態度。
蘇白芷望了一眼已經累得睜不開眼的林氏一眼,看她一臉蒼白,心裡那處就捨不得了。招來了自己帶來的丫鬟婆子們,吩咐了自己的奶嬤嬤安嬤嬤,還有林氏身邊的林嬤嬤去一趟大廚房自己動手做了飯食端了上來。
大廚房的人也沒有阻撓。只是這天晚上,這別院裡原先安置的下人們見了面,都是心照不宣的一個目光。
第二日清早,看蘇白芷帶來的這些人的目光,就很有些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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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三更。累,困,誰能讓我哭出眼淚,我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