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書記這時說:“不管怎麼說,宋書記也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的好朋友,更是我們報社的好朋友,對我們報社的發展也是給予了很大的幫助的,現在他出事了,我們心裡都很難過,不能旁觀……只是,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什麼也幫不上……
“不過,從私人朋友角度出發,我們不能沒有人情味,所以,我想,安排你和梅社長一起,代表我,也代表你們倆,去宋書記家裡看看,安慰安慰他的家屬……也算盡了我們朋友的禮數和情分……”
我這時明白了馬書記的意圖,原來是要貓哭耗子假慈悲,幹完壞事裝好人,一邊把人送進去,一邊做好朋友去慰勞家屬。
馬書記這招真夠陰的,真夠損的,真夠高明的。
我愣愣地看着馬書記,沒有說話。
馬書記說:“怎麼?你下午值班沒空?”
我這時緩過情緒,說:“有空!”
馬書記說:“那你們就去吧……去代我安慰安慰家屬,本來按理說,出了這樣的事,按照我和宋明正的關係,我該親自去的,但是,以我的身份,以現在的形勢,我去,不大合適,所以,就讓你和梅社長代表我……有問題嗎?”
我木然說:“沒有!”
馬書記似乎對我的木訥反應沒有放在心上,溫和地說:“那好,你們這就去吧,別空着手,買點禮物!”
我轉身出了馬書記辦公室,和梅玲一起下樓,去宋明正家。
按照馬書記的指示,梅玲買了一兜水果。
路上,我依舊一言不發,梅玲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喂——你的大哥進去了,他對你這麼好,現在出了事,你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
我看了看梅玲:“那你說,我該怎麼表示……”
梅玲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冷血,連最起碼的同情表示都沒有,虧了宋明正把你當兄弟……”
我說:“我演技沒你們高明,做不到!”
梅玲面部肌肉一抖,說:“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演技?什麼你們?你什麼意思?”
我說:“我什麼意思你知道!”
梅玲說:“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意思?”
我說:“既然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梅玲一咬牙:“江峰,不要聰明過頭……”
我說:“我連聰明都達不到,怎麼還會過頭呢……我倒是擔心,有人聰明過頭,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
梅玲臉色一寒:“你在說誰呢?”
我說:“說誰誰知道……自個兒心裡有數……”
梅玲陰冷地說:“你講話越來越放肆了,難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話告訴別人……”
我淡淡一笑:“怕我就不說了……我就等着你去告訴呢……”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裡有數,我知道梅玲不會在馬書記面前敗壞我,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什麼用心,她是不想讓馬書記對我心生芥蒂的。
果然,梅玲接着就換了口氣,笑了下:“給你開個玩笑,我說了逗你呢,我怎麼會在背後傳話呢,怎麼會說出對你不利的話呢……雖然你對我一直那麼差勁,但是,我心裡總歸都是有你的,我心裡時刻都是有你的……”
這時,我想起一個人曾經說過的話,說我爲什麼不通過操梅玲的逼將其收歸帳下。想到這裡,我不由心裡一動,如此操作,還真的極有可能將梅玲俘獲,讓她爲我死心塌地賣命。但是,我又很快否定了這一想法,媽的,這樣做我的代價太大了,要委身於她。而且,在梅玲眼裡,雖然男女之情肉體之歡很重要,但是,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一旦觸及了她的根本利益,她還是會放棄這個的。我和梅玲在根本利益上有衝突,即使有了魚水之歡,也一樣會同牀異夢分道揚鑣的,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如此想來,那我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我還沒說話,梅玲又說:“江峰,我勸你做個聰明人,做個識時務的人,俗話說,識時務者爲俊傑,現在隨着江海市新一屆領導的大換血,隨之而來的就是縣級領導班子的重新洗牌,在這次大調整當中,會有一大批人下馬,會有一大批人成爲權場新貴,而馬書記,就會在這批新貴當中,很快,馬書記就會有新的崗位,新的重用,你是馬書記一直很器重的人,在這樣的時候,可千萬不要站錯隊,跟錯人哦……”
我說:“哦……如此說來,你是有消息了,馬書記要得到重用了,那馬書記會怎麼重用呢?”
梅玲笑笑:“怎麼重用,市委說了算,我說了不算……反正是會離開報社,不幹這個破書記了……”
我說:“據小道消息,馬書記有可能下去幹縣委書記,可有此事?”
梅玲說:“你也聽說這個小道消息了,呵呵……我也聽說了,這些都不可靠,就權當傳聞就是了……市委沒有公佈,誰知道會幹什麼……不過,憑馬書記的能力,幹個縣委書記是綽綽有餘的,馬書記完全可以擔當更重要的工作……”
我說:“你怎麼會肯定馬書記會重用呢?”
梅玲神秘地笑笑:“這你就老外了……一來馬書記的能力和政績在哪兒,你看,報業新聞大廈高高樹在那裡,雖然沒有完工,但是足以說明馬書記超前的發展眼光,還有,報社的編務和經營事業發展地那麼好,特備是多元化報業經濟,更是有創新有突破,正是符合了當前的形勢……還有……”
“還有職工能三個月發不出工資而不去鬧事上訪,說明了馬書記在報社的權威性和穩定工作的得力……”我接過來譏諷地說了一句。
“你……”梅玲被噎住了,頓了頓,說:“你不要鑽牛角尖,報社發不出工資,原因是多個方面的,這是發展中的困難,要用發展的眼光來看這個問題,懂嗎?”
我說:“那你說還有什麼?”
梅玲低聲說了一句:“還有,就是新市委書記對馬書記很賞識……這一點,是無比重要的……”
梅玲這句話,我相信。
“有了市裡老大的賞識,只要市裡老大欣賞馬書記,他何愁不會進步呢?他沒有理由不進步……”梅玲似乎自得地自言自語起來:“至於其他的問題,算個屁!”
我沒有再說話,心裡無言以對。
很快到了宋明正家門口,我按門鈴,沒有人開門,再按,還是沒有人開門,我繼續按。
好半天,門終於開了,王巧玲睡眼惺忪地穿着外套來開門了,看來她昨晚剛過了夜生活,還沒睡醒。
王巧玲的眼光直勾勾地看着我和梅玲,面無表情,似乎不認識一般,冷冷地說:“是你們……有事嗎?”
王巧玲似乎不認識梅玲。
我於是對王巧玲說:“嫂子,我們來看看你,這位是報社的梅社長……一起代表報社的馬書記來看望你……”
梅玲似笑非笑地衝王巧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王巧玲的眼皮猛地一跳,打量了幾眼梅玲,接着目光就黯淡下來,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讓我們進去的意思,說:“謝謝了……人情我領了,也代老宋領了,還有事嗎?”
無疑,王巧玲已經知道了老宋出事的消息,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能睡得一塌糊塗。
我一時語塞,說:“沒什麼事情了……”
王巧玲接過我手裡的水果,說:“沒事了,那就請回吧……我不需要看望,也不需要安慰,老宋現在也不需要這些……再次表示感謝……也謝謝那個什麼馬書記……”
說完,王巧玲“砰”地將門關死了。
我和梅玲吃了閉門羹。
我轉身往回走,說:“好了,任務完成了,走吧……”
梅玲似乎對王巧玲的態度不在意,跟着我說:“能交差就行,進去不進去,無所謂……”
沿着巷子走到婦女兒童醫院門口,我和梅玲正要上車,正好看見王勇正過來,衝着去宋明正家的方向。
我和梅玲看見王勇的時候,王勇也看見了我們,想後退已經來不及了。
梅玲看見王勇,臉色突地變了,有些慍色地說:“你來這裡幹嘛了?”
王勇有些神情慌亂,接着就急忙指了指醫院大樓,說:“我是來這裡的……”
梅玲顯然是不相信,說:“怎麼了?你得了婦科病?還是小兒多動症?怎麼到這裡來了?”
王勇忙說:“不是……我是這裡看望一個朋友的孩子的,孩子感冒發燒住院……”
梅玲看了看我,又看着王勇,說:“看個屁,看病人哪裡有下午看的……”
王勇忙點頭:“喲——也是,你看,我忘記這點了,那我就明天上午來看吧,那我先走了……”
說着,王勇急急忙忙過去開着車子一溜煙走了。
梅玲看着王勇離去,眼裡迸射出醋意和怒火。
我心裡突然涌起一個不好的想法,宋明正倒臺了,王巧玲沒有了宋明正這棵大樹做靠山,什麼都不是了,還有她也失去利用價值了,王勇再來找王巧玲尋歡,梅玲醋罈子發作,一定會報復王巧玲,憑梅玲的手段和狠辣,她現在想整王巧玲,可是毫無顧忌易如反掌的。
我不由暗暗替王巧玲擔心。
王巧玲現在可以說是一夜之間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高高在上俯視平民的貴婦人,成了沒人搭理的落魄女人。宋明正這些年積攢的財產,不知道被她賭地還剩下多少。從她前段時間欠賭債來看,應該是耗盡了。宋明正沒有垮臺,沒有了不可怕,還能有進錢的路子,宋明正一落馬,她可就一無所有了,繼續賭下去,恐怕就要傾家蕩產了。
面對這樣的人生鉅變,不知道王巧玲能不能收回心來,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