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澤昊一直在病房門口兩三米處,兩隻耳朵一直聽着病房內的動靜,甚是警覺。只要肖婷婷有任何不利於安安的行爲,他就會立即衝進去。
看到安安走出來,他大步迎上去。
兩人眼神交匯。
韓澤昊詢問:“說服她了?”
“嗯。”安靜瀾點頭。
她不會說肖婷婷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她只是在一開始說話的時候,戳了她心頭的柔軟處。
後來,她已經不想讓肖婷婷去偷帳本了。但是,肖婷婷又提出能不能偷了帳本就不還那一百一十萬。她決定讓肖婷婷去試試,她不想肖婷婷一邊要養育五個孩子,一邊還要揹負着欠債的思想包袱。
“老婆你太棒了!”韓澤昊誇讚道。
安靜瀾微笑了一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她把手,伸進韓澤昊的手心裡,憂心忡忡道:“邱家比我們想像中的都要狠心。韓澤昊,我怕肖婷婷行動的時候失手。”
“不要擔心,我會做好兩手準備的。讓肖婷婷偷帳本,只是爲了讓邱家死得更快一點而已。就算沒有帳本,邱家也活不久!”韓澤昊語氣比較輕鬆。
一切,都在他的謀算之中,只不過有了肖婷婷這樣一個契機,能讓邱家死是更快,他又何樂而不爲呢。
安靜瀾點了點頭,說道:“韓澤昊,肖婷婷去邱家偷帳本的時候,你一定要多派些人保護好她。不要讓她有意外。”
韓澤昊不解地看着安靜瀾。
安靜瀾有點感性地說道:“她是五個孩子的媽媽。孩子離開媽媽,真的很可憐,特別可憐,連根草都不如。”
韓澤昊將安靜瀾擁在懷裡,低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好,我答應你。”
安靜瀾兩隻手揪着韓澤昊的衣服,用力地擠進他懷裡。
她剛纔看肖婷婷那樣子,其實她特別難過,但她一直沒有表現出來。
命運特別弄人,一個人在最最無助的時候,往往又是成長得最快的時候。
剛纔她在病房裡就呆了那麼半個小時的時間,她彷彿見證了肖婷婷的成長,從一個無知的少婦,變成了一個充滿鬥志,敢與命運抗爭,爲了孩子可以捨身成仁的偉大女人。
邱家。
亂作一鍋粥。
被人從中挑唆,慫恿之後的結果是,一大波的兄弟把邱家的東西搶劫一空。
而另一波一直支持邱家的人,在看到東西被搶得所剩無幾的時候,壓抑不住內心裡狂躁激動想要搶奪的慾望,一個個的也紛紛倒戈加入到搶奪的行列中。
邱家除了邱老爺子以外的所有地方,幾乎都被搶空了。
肖婷婷原來睡的牀質地特別好,牀都被人擡走了。
邱家人從醫院裡回去以後,看到的,就是滿院的狼藉,和一些身上掛彩的兄弟。
這些兄弟,算得上是邱家的死忠了。
看到邱老爺子和邱時進回來,那些掛彩的兄弟迎上來。
一個堂主說道:“老爺子,我們真的盡力了,保不住,現在只剩下書房沒有被動過了。開始是和我們大打出手,非搶不可。後來我們說裡面牽涉到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他們這才作罷的。”
“幹得好。”邱老爺子冷着一張臉,問道,“現在還剩下多少兄弟?”
“大部分的都在這裡了。”那個堂主說道。
“全部加在一起,是多少?”邱老臉色更難看了。
“全部加在一起,有六百多人。”堂主說道。
“嗯。”邱老爺子生冷地應了一聲,側頭對邱時進道,“給他們每個人發個紅包。”
說完,對堂主抱歉道:“現在邱家危難,也發不了多少了,大家今天回家去吃頓好的壓壓驚吧。接下來邱家有一場硬仗要打,我們都要打起精神來。等到挺過這一關,你們都是我邱家的恩人,到時候,我定不會虧待大家的。”
“我們理解的。”堂主說着這話,但神情是明顯不怎麼愉悅的。
他們拼死護着書房,到頭來只能吃頓好的。
那些搶東西的,隨便搶個瓶瓶罐罐也不只是一頓飯啊!而那些搶到一些首飾的,那簡直就是賺得太大了。
但是現在再來抱怨,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時光也不會退回去。
一個個的,看向邱時進,等着他發紅包。
邱時進皺着眉頭,爲難地看着邱老爺子。
他都不敢開口說話,之前接了那批貨,墊了保證金的,原本以爲萬無一失,所以把邱家大部分的錢都押進去了。現在那批貨被截獲,保證金自然是沒法回來了。他們現在哪裡還能拿出多少錢來呢?
把錢全部湊在一起,也不過湊了幾百萬,因爲那批貨,捅了大簍子,想要善後是完全不可能了。他們現在要考慮跑路了。在m國內生活是不行的,必須出境。
一家子人,要出境,幾百萬會過得十分落迫。何況,現在他們要出境,還需要各種打點。哪裡還能隨便拿出錢來給兄弟們發紅包呢?
見邱時進爲難,人精一樣的邱老爺子怎麼可能不明白,他低嘆一聲,說道:“邱家不容易,兄弟們也是不容易的。婷婷那邊生四胞胎,醫藥費貴是必然的,暫時醫藥費還能挨幾天,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先把那二十萬拿出來,給大家發紅包吧。”
這話要是肖婷婷聽到,又會憑生出幾許悲涼來。她被扔在醫院無人管,竟還被當作一個把這些弟兄們打發走的一個極好的藉口。
邱時進眸光劇烈地閃爍了一下,點了點頭。
立即往書房內走去。
那些兄弟們聽到二十萬,心裡是極度不爽的。六百多個弟兄,只拿出二十萬來發紅包,一個人也就三百塊。呵,拼了命地守書房,就得到三百塊。邱老爺子說的吃一頓,就果然真的只是吃一頓的錢啊。還是標配,要是家庭成員多一點的家庭,想吃一頓改善一下伙食都做不到。
但是,人家現在孫媳婦在醫院裡生孩子,連醫藥費都先挪過來給他們發紅包了,他們還能說什麼呢?有三百總比沒有要好。
邱時進動作迅速,從保險櫃裡取出二十萬的現金來,快速取出信封來,又走出書房讓堂主安排了幾個兄弟一起裝。
這才勉勉強強把兄弟們全部打發走了。
接下來的路,更難了。
邱老長嘆一聲,對邱時進道:“護照的事情,明天一早就去安排吧。”
邱時進點頭,又道:“婷婷畢竟是宴墨的老婆,雖生的是女兒,但那些孩子到底也是邱家的血脈。”
邱老聽到這個,整個人都不好了,捶胸頓足:“她還知道她是宴墨的老婆啊?要是知道的話,怎麼不爭點氣,生出一兩個兒子來呢?現在我們都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裡還顧得上她啊?”
邱時進不忍:“婷婷自打嫁入邱家以來,一直過着富足的生活,這些年來,別說粗活重活,就是擦擦桌子這樣的小事她都不曾做過,爸,我們這樣把她丟在醫院不管,她會死的。”
“死了好,死了省心,不爭氣的東西。”邱老氣得額上青筋暴跳。
邱時進嘆了一聲,說道:“明天一早我就去辦護照。”
他自打出生開始,就從來沒有忤逆過父親的決定。
想到肖婷婷未滿四歲的大女兒邱招弟,他又不忍地多提了一句:“爸,我們還是把招弟帶走吧。”
邱老爺子原本緩了緩的一口氣又憋在了胸口,憋得他用力地捶打胸口:“帶去哪裡啊?這種賠錢貨,留在這裡。反正我們這幾天也走不了。肖婷婷能來接她,就把她接走,不能來接她,就把她隨便丟到哪個孤兒院門口。總比跟着我們要強。”
邱時進嘆了一聲,暗想着要是能有人收養的話,也是好的。
邱老太太這時候也回來了。
一回到院子裡,看到滿院子的狼藉,一屁股坐下來就開始慘聲哀嚎:“我的天啊,我的地啊,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臨了臨了了,還落得個流離失所的下場啊,你們要走就走啊,我一個孤老婆子,我哪裡也不會去的。佛祖佑我啊……”
邱老頭子最是聽不得老婆子的叫喊,眉頭擰成個化不開的死結,他吼道:“鬧什麼?”
老婆子坐地上,看邱老頭子一眼,繼續雙手拍着大腿,如同一攤爛泥一般軟在地上,哀嚎:“我誦經二十年,換不得宴墨的平安,我誦經二十載,換不來婷婷肚子裡生出個兒子來。我日日誦經,夜夜虔誠,我吃齋唸佛,我一日三忌。到頭來卻落得個子孫不保,落得個斷子絕孫流離失所的下場啊……”
邱老頭子忍無可忍,咬牙切齒:“誰斷子絕孫了?誰斷子絕孫了。時進還能生的。等我們安頓好了以後,再給時進找兩三女人,哪個能生出兒子來,就扶正哪個不就是行了。你個蠢老婆子,我看你是念經念蠢了。”
老婆子被邱老頭吼得愣住了神,隨即又繼續哀嚎:“我哪裡也不會去的,佛祖渡我!邱家作多了孽,我要留在這裡爲邱家消災擋野。我要在這裡給時進祈福,讓時進的女人早點懷上兒子。你個老東西,命怎麼那麼硬,造這麼多殺孽,都還死不了。偏偏我可憐的宴墨無辜慘死,我的婷婷喲,可憐的生了四個閨女啊,一個個的,瘦得跟耗子一樣,怎麼就那麼造孽。就是你缺德事做多了,她才生不出兒子來啊……”
她哭哭啼啼地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