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袁光儀最得意的事,此時聽丁雲毅提了出來,微微一笑,點頭答應,並讓自己弟子宮太雲陪着他們一同前往。
拜別了袁光儀,和宮太雲一起出去,路上找了個藉口,進了一家酒樓用飯。
丁雲毅勸着宮太雲喝了幾杯酒,說了一會閒話,接着便漸漸的把話題引到了考題泄露案上。
丁雲毅酒口隨口問道:“聽說去年廈門鄉試發榜的時候,發生了考生砸貢院毆打考官的事情,這還真是蹊蹺事,不過我們卻沒聽說,不知道傳聞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不過被張肯堂張大人以雷霆手段鎮壓下去罷了,張大人也是沒有辦法才帶兵平息學生暴動的,至於沒有上報朝廷,也有他的苦衷啊!”
“作爲一方首腦,朝廷的封疆大吏,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情卻不上報朝廷,不管苦衷如何,也是不對的。”丁雲毅繼續引着傅山往下說。
宮太雲一嘆道:“這也正是我想說的,張大人不是不想呈報朝廷知曉,而是不敢讓朝廷知曉啊!你知道福建的局勢有多複雜嗎?”
宮太雲酒量不大,已有幾分酒意,說到這,朝周圍看了看,聲音也壓低了下來:“在福建,鄭芝龍勢力龐大,臺澎還有一個丁雲毅。從福建這幾年的情況來看,我猜測是朝廷有心要壓制着鄭芝龍和丁雲毅,而主要靠的是誰?那還得是張大人……聽對方說到了自己,丁雲毅留神聽宮太雲說了下去:
“一個考題泄露。和完成朝廷囑託,穩定福建局勢,哪一個更重要些?張大人不得不忍氣吞聲,不去激化這事,否則這事再引得福建動盪,怕到時候反而給鄭芝龍和丁雲毅以對付張大人的藉口那!”
丁雲毅微微一笑,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居然間接的把自己也給牽連進來了:“傳言鄉試的試題泄漏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了,這也怪張大人用人不力,否則我老師也不會跟張大人鬧個半紅臉。張大人對科考事宜不是很熟悉,當試題被人用秘密手法解開看過後,張大人也沒看出來。而我老師是內行,請示張大人用第二套試題,可張大人不聽,仍然用那被泄漏的試題,這才釀成砸貢院事件,事後張大人非常懊悔,可已經難以挽回了。”
“張大人爲什麼不追查下去呢?如此不了了之,對天下人怎麼交代啊?”
宮太雲點頭道:“張大人哪會不追查,直到此時恐怕還在追查這件事,否則將來朝廷知道。他如何答對?可是還是方纔的那句話,他會追查,但絕對不會把事情鬧大,也絕對不會給丁雲毅和鄭芝龍任何把柄。不過現在聽說鄭芝龍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個丁雲毅了。可在我看來那。這一個丁雲毅比幾個鄭芝龍都要難對付那!”
丁雲毅笑了出來,一舉杯子:“精助兄,我有一句話送你,以兄之才能,就算不要當官,我看早晚也都有人要請你出山當官的。”
宮太雲一怔。茫然的不知道對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致的情況已經弄清楚了,考題泄露必是無疑,但張肯堂也爲難得很。他一方面對這樣的事情非常痛恨,另一方面卻又無可奈何。
也許在他看來,再大的案子也比不上他要對付丁雲毅和鄭芝龍來得重要。
“段三,泉州、廈門咱們是得到了,我看整個福建早晚也都將會控制在咱們手裡,但福建的事情的確不太好辦那......”回到客棧,丁雲毅緩緩地道:“一是地方勢力強大,處處遏制着我們的發展。一個考題泄露案居然讓一省巡撫也不能如何,只能採取息事寧人的辦法,其中固然有要對付咱們的願意,但不敢過分得罪地方勢力我看也是其中一項原因。巡撫那,堂堂的一省巡撫那,居然還怕地方勢力,可見這些人囂張跋扈到了什麼地步……他在那沉默了下:“第二點我看和第一點也是有相連地方的。這地方勢力是從哪裡來的?一是本土地方勢力,第二點我看是鄭家在福建的勢力。鄭芝龍是被咱們的剷除了,可是他鄭家的勢力卻依舊存在!怎麼辦?聽之任之?這不可能。雷霆手段一舉解決?會引發什麼樣的動盪?這些咱們誰都說不好那!”
段三兒對這些事情是不懂的,但聽總鎮如此說話,只怕事情還的確非常嚴重......
丁雲毅這個時候是憂慮重重的,得到一個地方,和把這個地方完全控制在自己手裡是兩回事情。
這裡和臺灣澎湖並不一樣。澎湖地方不大,臺灣自己纔去的時候人少,都容易按照自己的意思去進行改造,但福建卻不同了。
福建地廣人衆,各種勢力盤根錯節,稍稍應對不當,便會引起一連串的後果。
丁雲毅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忽然道:“去,把陸溪員和皇甫雲傑給我叫來。”
“叫到這嗎?”段三一怔。
“叫到這。”丁雲毅點了點頭說道。
現在,該初步着手解決這些事情了。
有些事情是絕對不能拖延的,早一天解決,便早一天能夠對穩定地方起到關鍵性的作用。儘管自己地廈門還不是特別熟悉,但是,這並不妨礙自己現在就着手對這裡的治理......
唐若柳給丁雲毅換了一盞茶,正想離開,丁雲毅忽然道:“你就留在這裡,一會,本地陸溪員陸知州會來,我要爲你調查你父親的案子……唐若柳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裡......調查父親的案子?之前自己從來也都沒有想過......面前的這個人是什麼人?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唐若柳急忙說道:“老爺的好心我心領了,但我曾經偶爾聽過。這事情背後牽連的勢力很大,請老爺千萬不要因爲我的事情而連累到了自己……連累嗎?”丁雲毅嘴角撇了一下:“誰也連累不了我!在這裡,我擁有無限的權利,我可以隨意決定幾千幾萬人的生死,只要我肯動用手裡的這份權利!”
唐若柳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這個把自己從火坑裡救出來的人是誰?無限的權利、能夠決定幾千幾萬人的生死?老天,這個人難道是當今的皇上嗎?
“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是誰了。”丁雲毅淡淡笑着說道:“但是,以後不要叫我老爺了。我聽到這兩個字渾身就癢。我家裡妻妾很多,她們都喜歡叫我丁大哥,你也跟着她們一起叫吧。”
“是。丁大哥。”唐若柳低聲說道。隨即想起自家遭受的冤屈,再想到這冤屈有可能得到昭雪,眼眶一紅。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
陸溪員和皇甫雲傑怎麼也都沒有想到總鎮大人居然悄悄來到了廈門,一聽到段三兒召喚,不敢有絲毫遲疑,不到半個時辰便來到了客棧。
“陸溪員、皇甫雲傑見過武烈伯!”
丁雲毅點了點頭,讓他們坐了下來,一回頭,看到了唐若柳的滿臉錯愕,微微一笑,轉頭對陸溪員和皇甫雲傑收起笑臉,說道:“本鎮這次來廈門。原是在泉州呆得時間長了,想要出來轉轉,不想卻遇到了一些事情,很是有趣,所以特意召你二位前來詢問。”
“武烈伯請說。下官知無不言。”陸溪員趕緊說道。
丁雲毅沉吟了下:“考生砸貢院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下官早知武烈伯必然早晚知道此事。”陸溪員倒並沒有太多驚慌,把前後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和宮太雲說的大致相同:“下官也曾經查過此事,但越查下去,卻越發現不是下官這個職位的人能夠查得了的了......而且隨後不久,撫帥大人便親自把這案子接了過去。不讓下官過問,下官於是便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再繼續追究……丁雲毅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也不過分怪罪:“你說牽連很多,都有哪些人,不,都都哪些勢力牽連進去了?”
陸溪員嘆息了聲:“鄭家的人自然不會逃脫干係,而除了他們之外,還有福建布政使、參政、司運使......總之,大半個福建官場都被牽連進去了那……丁雲毅的眉頭越鎖越緊,半晌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局面!
原本以爲不過就是鄭家的人而已,誰想到情況居然如此嚴重,大半個官場的人都被牽連進去了嗎?
自己若是要徹底查清此案,豈不是要在福建來一次大的運動?但張肯堂生怕引起福建動盪,自己又何嘗沒有這樣的顧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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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把福建控制在手裡,需要的是迅速的把福建的局勢穩定下來,而不是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引起所有官員對自己的反對憤怒。
可是以自己的脾氣來說,既然已經知道此事,又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丁雲毅緩緩說道:“還有一起軍糧案。聽說廈門有個唐姓商人,倒賣軍糧,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想他一個小小糧商,身後有沒有什麼勢力,哪裡來的那麼大膽子去倒賣軍糧?”
一聽說到了自己父親的案子,唐若柳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
“這案子擺明了就是一起冤案。”鹿苑系陸溪員嘆息一聲說道:“其實,這起案子還是和鄭家有關,但唯一不同的是,鄭家在這起案子中扮演的角色倒是忠的……丁雲毅大起好奇之心,仔細的聽着陸溪員說了下去:
“武烈伯才進廈門時候,下官曾經說過,下官處處都對鄭家提防,絕不使廈門變成鄭家的廈門。但是鄭家有許多貨物都是經過廈門港口的,這點下官沒有道理阻止。有次,鄭家採購了一大批的軍糧,就堆放在港口那裡,次日便要運走,誰想到就一個晚上時間,結果卻出事了,軍糧被掉包走了數千斤。鄭芝龍知道此事後,勃然大怒,說居然連我的軍糧也都敢盜,立刻派出手下追查。武烈伯,你需知道那些背後主使的人第一利慾薰心,第二他們的確不知道這是鄭家軍糧,這才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做了此事。一聽說他們偷的居然是鄭芝龍的軍糧,頓時變慌了手腳,想方設法想要掩蓋此事那……丁雲毅何等聰明,聽到這裡便大略的明白了。
想來那些人怎麼也都不敢得罪鄭芝龍,於是便想辦法找了一個替罪羊,而唐若柳的父親也是命中註定該有此劫,成了那個最不幸的替罪羊。
“後來,那個唐姓商人便被抓起來了......”陸溪員的話印證了丁雲毅的想法:“我一接到這起案子便大是奇怪,唐姓商人在當地口碑很好,而且爲人膽小謹慎,犯法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做的,怎麼這次居然膽子大到敢倒賣鄭芝龍的軍糧?下官便提審了唐姓商人,這人一見我便大聲叫起屈來,說這批糧食他曾去存放的地方仔細檢查過了,絕對沒有軍糧標記,可拿咯想到運到他店鋪裡的糧食,卻一下變成了軍糧?而且運到他店鋪裡的時候已是傍晚,等全部運完已是夜裡,唐姓商人也來不及繼續檢查。不想到了次日一大早便有人衝進他的店鋪把他給抓了起來,他是一點爲自己申辯的辦法也都沒有那……一邊的唐若柳的眼眶又紅了起來,強行忍着纔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陰冷着臉,丁雲毅追問道。
陸溪員苦笑一聲:“後來?後來的事情便變得下官無法控制了。下官知道此案中頗有蹊蹺,吩咐暫時將唐姓商人關押,慢慢搜查證據再查,誰想到唐姓商人居然當夜就死在了大牢裡了那。”
丁雲毅也搖了搖頭,那些人做事果然心狠手辣,爲防事情泄露,乾脆殺人滅口。可憐那唐若柳的父親,到死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