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流寇都知道,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攻擊。
一旦今天還是無法取得突破,那麼近在咫尺的南陽將不再可能屬於他們。
可是,站在他們的對面的那個人叫丁雲毅!對於流寇來說,他幾乎就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三天的廝殺,流寇寸功未得,不是他們沒有能力取得勝利,而是從這場戰爭的一開始,他們便對丁雲毅心存莫大畏懼。
孫可望、劉文秀非常清楚這一點,因此即便他們親臨前線,對這一次的進攻能否取得成功也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還是那個戰場,還是那些明軍,還是......丁雲毅。
只是當這一次的戰鬥爆發之後,明軍卻一反常態,採取了守勢,他們居然退入到了南陽城中。
站在城樓上的那個將領,身穿銀色鎧甲,手握千軍槊,不是丁雲毅是誰?
賊軍的進攻開始了。
但他們在對殺的時候,人數如此佔據優勢的情況下尚且不能取得勝利,面對更加艱苦的攻城戰,他們同樣也是無能爲力。
一次次的衝上去,卻一次次在銅牆鐵壁一般的南陽面前無功而返。南洋對於他們來說,就是無法攻破的天塹!
孫可望和劉文秀心急如焚,不斷催促着自己的部下,甚至爲此還殺了幾個頭目,但要想衝進南陽,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城牆下堆積了無數的屍體,一個個之前還生龍活虎的生命,在這裡卻永遠的閉上了眼睛。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姓名,沒有人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家裡還有什麼親人。
他們死得是那樣的卑賤,沒有人會爲他們掉一滴眼淚。他們存在意義便是去死......
孫可望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征戰、燒殺、搶奪......他們每天都在重複着同樣的事情。一刻也都沒有停息的。打下一個地方,把那裡的最後一個大錢,最後一粒糧食搶走。然後便把目光瞄準下一個地方,這便是他們生活的全部......
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孫可望不知道,也沒有人能回答他。
他忽然想到了李定國。這個曾經的兄弟。已經投降了丁雲毅,現在他在臺灣過得怎麼樣?他不用再過這種整天擔驚受怕的日子,他可以想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
總有一天,他們會在戰場上相遇的,到那時候,他們兄弟將會刀兵相見。
孫可望不想、不願意看到那一天的出現......
又一次的進攻敗退下來了,這已完全讓人麻木。明明知道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到,但爲什麼非要去做?
那些,都是弟兄們的命啊!
“二將軍。大王問爲何毫無進展!”
後面上來的快馬質問讓孫可望苦笑了下,他和劉文秀對看了看,刀朝前一指:“弟兄們。衝進南陽。殺啊!”
早已喪失了全部鬥志的流寇,散漫的再次向南陽席捲而去。他們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樣的結果。這一切的動作不過是機械的而已......
城樓上的弓箭、石頭、滾油紛紛落了下來,不光是那些明軍,就連南陽城裡的百姓也都參加到了守城的序列之中。
在流寇即將進犯的消息傳來後,南陽上下官員百姓是驚慌的。他們清楚那些流寇一到,便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留。而這個時候左良玉卻又去了別的地方。
就在他們絕望的時候,丁雲毅到了!
虎賁衛——丁雲毅!
這個名字不光是流寇,所有的官員和百姓都聽說過這個名字!當他們知道來馳援南陽的是丁雲毅親自指揮的部隊後,信心便一下得到了恢復。
wωω¤ тTk án¤ CΟ 戰鬥的過程和所有人想的是完全一樣的。
南陽的官員百姓親眼目睹了丁雲毅和他的士兵們,一次次的在賊陣中衝殺,一次次的取得勝利,而那面大旗也帶給了南陽無限的希望:
武勇忠烈虎賁衛!
旗在,人在!旗在,南陽在!
三天的戰鬥,賊寇寸步難進,死傷累累。當丁雲毅帶着他的弟兄退入南陽之後,那些官員百姓自發的投入到了守城之中。
這裡是南都帝鄉,四聖故里,絕不能讓其落到流寇手裡!
這裡,也曾經是唐定王朱聿鍵的王府所在之地,只可惜,現在這位唐定王已經被安放在了鳳陽。若是能夠知道這次是丁雲毅親自帶兵前來,或者可以並肩作戰!
大隊大隊的百姓涌上城樓,不斷的把守城物資運來。
南陽,是鐵打的南陽!
南陽,是攻不破的南陽!
而這一切,都僅僅因爲一個人的存在——丁雲毅!
南陽的堅固,南陽軍民的同仇敵愾,這一切都讓孫可望和劉文秀徹底的絕望了。
他們再如何努力,也都無法將這裡打下來......
張獻忠三番五次的催促,也沒有起到絲毫作用,從上午一直攻到下午,除了滿地的屍體,流寇一無所獲。
而且,很快不好的消息開始不斷傳來:
熊文燦親自指揮的三路援軍,已經逼近南陽,最快今夜便能到達。
已經沒有任何希望能夠打下這裡了......
當最後一次攻擊也被擊退,張獻忠終於下達了撤退的命令。這是一道及時雨一般的命令,無數的流寇,蜂擁着從戰場上撤退。
南陽,爆發出了潮水一般的歡呼!
流寇開始大舉撤退,而那座讓他們損兵折將的南陽巍然不動!
潁州的慘劇沒有再次發生,熊文燦親自指揮的第一路援軍於是夜到達南陽!
當熊文燦聽到了南陽大戰的前後經過,整個人都有些震驚。五千兵,丁雲毅手裡僅僅有五千兵,可卻和十萬流寇大戰三日,非但沒有失敗。反而還斬首無數!
丁雲毅——丁虎賁!
現在他終於知道丁雲毅爲什麼受到那麼多人的推崇。終於知道了信陽、潁州丁雲毅爲什麼能殺得流寇聞風喪膽了。
大軍開進了南陽,那些守衛了南陽三天的明軍軍紀森嚴。
“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兵......”熊文燦心中大是感慨。
當他看到那個穿着銀色鎧甲,手握千軍槊的將領朝自己走來。不禁大笑着迎了上去:“好一個丁......”
“丁”字纔出口,熊文燦便怔在了那裡。
這人不是丁雲毅!
但他卻穿着丁雲毅的鎧甲,握着丁雲毅的兵器。面對着熊文燦一臉的疑惑。那將笑道:“皇甫雲傑見過督帥。”
“啊,我記起來了,你是丁雲毅麾下皇甫雲傑......”熊文燦仔細打量:“丁副鎮呢?”
“回督帥,丁副鎮料張獻忠敗後必然逃往湖北,丁副鎮已在夾虎嶺設下埋伏,偷襲張獻忠!爲迷惑張逆,特命職下在此,着其鎧,握其兵。誘敵於南陽城樓!”
熊文燦一怔,隨即大喜:“好,好丁雲毅!料敵於先。破敵於後。這一次張逆可以平了!”
皇甫雲傑大聲道:“副鎮身邊只帶八百人,請督帥立即增援!”
“來人!”熊文燦沒有絲毫遲疑:“立即分兵三千。增援夾虎嶺,我親率主力立即奔赴!”
丁雲毅的忽然分兵,是熊文燦沒有想到的,而這一次,這位楊嗣昌親點的五省總理也看到了徹底剿滅流寇的曙光......
從南陽敗退下來的張獻忠,並沒有多少失敗的沮喪。儘管這一次失敗了,但他卻隱隱掌握了一些成功的辦法。
只是,他的心裡在想什麼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可望,南陽官兵追上來沒有?”
“回義父,我等斷後時候,南陽官兵依舊緊守城樓,沒有追擊意思。只是熊文燦親率主力已經到了,我擔心......”
“不用擔心。”張獻忠渾不在意:“等他們追上來的時候,我們已經進入湖北,熊文燦難道還能處處設防不成?”
說着朝前面張望了下:“前方是何地?”
“回義父,是夾虎嶺,過了那裡,便進入湖北境內了。”
“好,傳令,劉文秀爲後軍,嚴密監視官兵動向,大軍進入夾虎嶺休息一晚,明日馬踏湖北!”
孫可望大聲應了。
這個時候的他,是有一些擔心的。十萬大軍,面對五千官兵,尚且不能取勝,進入湖北之後,又會面臨什麼樣的狀況?
流寇進入了夾虎嶺,他們也終於可以喘口氣了。太可怕了,南陽一戰實在是太可怕了。那個丁屠夫簡直就不是人,視千軍萬馬好像不存在一樣。
現在,到底還是擺脫了他......
可是,所有的流寇都並沒有想到,在夾虎嶺,一雙眼睛正在靜靜的注視着這些人:
丁雲毅!
“將軍,流寇已經進入夾虎嶺,正在安營。”草久文悄悄來到丁雲毅身邊,低聲說道。
“張獻忠這是自己尋死!”丁雲毅的面上露出笑意。
如果張獻忠能趁夜通過此地,那自己只能襲擊一下,多殺一些流寇。但現在張獻忠卻居然在這裡安下了營寨?
“去告訴弟兄們,一點聲音也都不許發出來。等到夜深,突襲張逆大營!”
夜幕低垂,方纔還喧鬧的流寇大營,逐漸的安靜下來......月亮懸掛在半空,然後慢慢的向着雲層裡躲去,似乎月亮也不忍心看到一會即將發生什麼......
丁雲毅帶着八百弟兄悄悄的出現了。
靜靜的,一點聲音也都沒有。
流寇到底是流寇,他們完全沒有防備到巨大的危險正在向自己逼近,就連站崗放哨的人,也都因爲連夜激戰疲憊不堪,抱着手裡的武器進入到了夢鄉......
“撲——撲——撲——”
幾枝弩箭射出,沉睡着的哨兵,一聲未吭,在弩箭的射殺下永遠的睡去了。
龍牙握在了手裡,丁雲毅帶着他的八百弟兄出現!
“殺!”
一聲暴吼。
“殺!”
八百弟兄爆發出了可怕的呼聲!
一枝枝的火把扔了出去,流寇大營瞬間便陷入火海之中。
八百明軍將士,便如八百隻聞到血腥味的惡虎,在火光的照耀下,瘋狂的殺戮開始了。
完全防備的流寇徹底混亂。
一聲聲的驚呼響起,一個個的人影在火光中狼狽奔跑。
兩顆頭顱滾落到的地上,丁雲毅揮動着手中龍牙,神鬼畏懼!
張獻忠驚慌的衝了出去,他看到的,是陷入一片火海中的大營,和那些忽然出現,兇猛得讓人害怕的官兵!
此時,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他最害怕的身影正在向他衝來:
丁雲毅!
身邊的兩名衛兵不要命的朝丁雲毅衝去,但在龍牙光芒的閃動下,兩個衛兵瞬間便變成了兩具屍體。
“張獻忠!”
當那聲怒吼發出,張獻忠絕望的拿着寶劍向丁雲毅衝了過去。
“當——”的一聲,張獻忠寶劍飛出。
丁雲毅一腿飛出,將張獻忠踹翻在地。
完了,徹底完了。張獻忠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他怎麼也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喪生在這夾虎嶺中。
丁雲毅舉起了龍牙,當龍牙落下時,巨寇張獻忠從此後將不會再活在這個世上。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想法卻如閃電般的在丁雲毅的腦海中閃過。
我爲什麼要殺了張獻忠?他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他死了,然後是李自成嗎?李自成再被剿滅之後呢?中原大定,然後呢?
然後就該輪到自己了......
張獻忠睜開了眼睛,他並沒有看到丁雲毅的刀落下來。火光中,他看清了丁雲毅,甚至,還看到丁雲毅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這個笑,可怕、神秘,接着,讓張獻忠震驚的一幕出現:
丁雲毅居然掉轉身子,好像根本便沒有看到倒在地上的張獻忠一般。然後,那口在火光中閃動着的龍牙,繼續落向了那些慘呼哀號着的流寇。
“義父,義父!”孫可望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扶起了張獻忠:“官兵夜襲,我軍死傷慘重,義父,快走,可望保着你殺出去!”
“啊,啊,走。”張獻忠怔怔的應着。
他還沒有從方纔的事情裡反應過來,爲什麼,丁雲毅爲什麼要那麼輕易的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