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不舒服?”
她這麼說的時候林慕軒已經猜到,不等她回答就俯身抱起她,她瘦弱的身體靠在他胸前的時候,林慕軒是分明感到胸口疼痛難忍。 這個傻女人,爲什麼不對他解釋,爲什麼不說出真相?
相愛過了許多回,突然被他這樣溫柔的抱着,匡曉楠還是有些臉紅,何況到了牀邊後他也不鬆手,按了鈴就一直抱着她,直到醫生護士匆匆趕來,爲她輸液止血,之後醫生對林慕軒使了個眼色,他纔不放心的叮囑她幾句出去。門關上的瞬間,林慕軒其實看到了她默默的笑容,心酸難耐。
“必須儘快手術,否則可能連累到孕婦,如果子宮受損,以後懷孕就成問題了。現在儘早解決的話,好好調理,還不至於留下後遺症。”
醫生嚴肅的話幾乎在林慕軒心裡插下一把刀子。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血,他怎能不疼,可再疼,也決不允許傷害到她!
“那,準備手術吧,我會做好她的工作。”
“好!”
醫生很快就給了答覆,其實匡曉楠的狀況來看,她就算極力保胎也過不了半個月。
只是……林慕軒望着病房雪白的門,他該怎麼告訴她?何況,他們已經不可能了。太晚了,然然,聰明如你已經感覺到,但即使你費盡心思爲她澄清,可也太晚了!
下定決心推開門進去,她期待又擔憂的目光再次刺痛了林慕軒。他在她身邊坐下,拿起旁邊的保溫壺倒了半杯水,用勺子攪動到溫熱,才盛起一勺緩緩喂到她脣邊,她看着他,順從的喝下去,眼裡的期待更重。
他的關懷讓她有了點點希望。
匡曉楠相信林慕軒是愛過她的,只是後來發生了那件事也許她在他心裡已經是個壞到極致的女人,所以此刻她是想他還眷念舊情,也許看在她懷的畢竟是他的骨肉的份兒上不至於殘忍到不要那個孩子。
“我要結婚了。”
林慕軒放下杯子,沒有看她的眼睛而是盯着牽連着她手背的液體吊瓶。但他明確的能感覺到她的眸色亮了又暗了,如同暗夜中一顆流星,閃過,然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隱匿在漆黑的夜空裡,留下更深的茫然和失望。
他要結婚了,但妻子不是她。匡曉楠明白,所以這個孩子不能留着,必須‘永絕後患’,她突然從胸腔裡發出一聲悶笑,輸液吊瓶隨着她的動作顫了一顫,就再次恢復到平靜。林慕軒低頭看她,只一眼就後悔了,心口如同被壓上了層重重的石板,令他連喘息都會牽扯到胸口和胃,疼的鑽心刺骨。
那是一雙絕望到極致的眼眸,寂靜的如同早已歸於死亡。她在笑,笑的一如既往的平靜安詳,可那樣的神情卻令林慕軒痛苦,因爲曾經的相愛、美好、彼此折磨、彼此溫暖的日子都如同漩渦藏在她深深的眼窩裡,然而即使這些也再無法喚起她的希望,她就那麼凝視着雪白雪白的牆壁,映襯着心是茫茫蒼涼。
“阿慕,祝賀你。”
她在他起身的時候,突然說話。他本想着不要回頭,可終究是不受控制的回頭去看她,只那一眼,便墜入地獄。他會遭報應,一定會!決絕的轉身,留給她一句殘忍至極的話“明天早晨手術,我就不來了。”然後,忘記我吧楠楠,是阿慕配不上你,此生,再也不會有人喚我阿慕……
阿慕,你要幸福,否則,楠楠還是會出現在你的生命裡,因爲我愛你,永遠都只屬於你。
冰冷的麻藥注入身體,在即將閉上眼睛昏睡之前,她望着蒼白的屋頂,撫摸着仍舊隱隱作痛的肚子,在雙眼相合的剎那,流下了第一滴,也是唯一一滴眼淚,爲她即將逝去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孩子……
在噩夢裡掙扎了許久才清醒,她疲憊的喘息着,閉着眼睛漸漸感覺到身體裡空蕩蕩的如同被人拿走了什麼。她一直迷迷糊糊記得自己是做了流產手術失去了第一個孩子,甚至在手術室裡她還能清晰的聽到手術刀交接的聲音,此刻腹部和嚇體因爲麻藥失效正刺痛着,她忍不住蹙起眉端,發出聲申銀。
“曉楠姐,你醒了?”
軟軟清爽的呼聲,匡曉楠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顧嫣然擔憂的小臉兒,她擰着眉尖擔憂又欣喜得看她,雙手輕微得護着肚子。她的目光瞬間就落在那裡,幽蘭般的雙眸裡閃過深刻的傷痛。她會遭報應的,一定會!
環顧周圍,像是確認她心底的想法似的,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但還是不想放棄不想死心的問“他呢?”即使告別,也不願意了嗎?
嫣然已經要哭出來了,她看向沈廷焯,雙拳捏的緊緊的纔不至於在匡曉楠面前哭出來。沈廷焯忙上前安慰性的拍拍她的背,低聲替她告訴匡曉楠“他可能最近有些事情,暫時回不來。他把你交給我們照顧。”
“是嗎?”
匡曉楠苦澀的笑着,無神的目光裡透出一絲凌厲“他的婚禮,是快到了吧?”一直都忍着,冷落她,只是她沒有看清而已。
他們彼此互看一眼,沈廷焯還是覺得不要瞞着,他當初已經吃夠了瞞着愛人給彼此的苦,差點連老婆都丟了!至今沈廷焯還是心有餘悸啊!
“曉楠,他是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她幾乎瞬間就燃起希望,定定的望着沈廷焯等待着他的答案。然而沈廷焯什麼都沒說,不是他不說,而是不敢說。林慕軒做的這件事比他當年還要危險,若是三長兩短的……想想還不如讓她絕望。
“我明白了。”病牀上的匡曉楠已然露出明瞭的表情,阿慕,怎麼又是這樣呢,當初不告而別我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對我承諾了什麼?你說過永遠都不會再把我丟下永遠都不瞞着我任何事情,現在又食言了是不是?
“告訴他,我等他。”
這回,我不那麼衝動了,還不行嗎?
沈廷焯望着那雙決絕的雙眸,鄭重點了點頭,看來匡曉楠遠比他想象的堅強懂事。
正巧手機鈴聲響起,他就接着電話轉身出去了。嫣然看着他關上門才坐回來,小心翼翼得拉起匡曉楠的手。
“曉楠姐,其實有件事,我總覺得如果我不替慕軒哥解釋清楚,你日後肯定會怪我。”
慕軒哥也真是,走的一點徵兆都沒有,只給沈廷焯掛電話讓他們來照顧她。聽說要匡曉楠流產的時候她氣得差點衝到美國去揍他,沈廷焯這才抱住她一點點的解釋清楚。
原來林慕軒是答應了埃羅以他娶他妹妹,也就是正式成爲黑手黨成員爲代價,換取埃羅放過匡曉楠。但林慕軒根本不希望成爲黑手黨成員,當然也不想娶埃羅的妹妹。沈廷焯就建議林慕軒從教父的親生兒子下手,果然那個男人並非表面上文弱不堪,其實是個心機極重的人,再加上教父也不希望埃羅篡權,他們利用這點決定和在德州的教父親生兒子聯手,抑制住埃羅。
昨天林慕軒收到的從西雅圖寄來的郵件,正教父的親生兒子寄給他埃羅背叛教父私下做海洛因生意的證據,林慕軒決定和教父徹底攤牌,以林家正當生意中百分之十的利潤爲條件徹底與黑手黨劃清關係。
但林慕軒此去危險重重,所以他只好告訴匡曉楠說他要和別人結婚,連她身體不好不能留着孩子的事情都不說,是希望匡曉楠對他徹底絕望。
可是嫣然看到她那麼堅決的相信了慕軒哥並且等他,就再也忍不住道出了真相。
“然然,千言萬語,我只能對你說謝謝。讓他放心吧,我會等他。”
匡曉楠說完就疲憊的閉上眼睛,原來從開始她就註定和孩子無緣,可是阿慕,你怎麼又騙我呢,難道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愛嗎?
“嗯,曉楠姐你放心吧!”
嫣然忍着淚水轉身匆匆離開,關上門看到沈廷焯,立刻就撲進他懷裡,淚水從眼眶裡肆意滾落出來塗了沈廷焯一身,“老公,曉楠姐真可憐!”
沈廷焯無奈而寵溺的笑着揉揉她的耳朵,小心翼翼扶着她在他身邊坐下,柔聲撫慰着“傻瓜,她其實很幸福。”
“幸福?”慕軒哥生死未卜,她都擔心的要死,想到這裡她氣哼哼的掐了下沈廷焯大腿“你們男人怎麼都喜歡這樣啊!騙我們跟別人結婚很有意思嗎,總拿這種事情當藉口然後去做危險的事情,害我們可憐巴巴的等着你們!”
哼,當初沈廷焯也玩兒這招來着,慕軒哥那麼好的人才想不出這個主意,肯定是沈廷焯出的餿主意。她想着眉端擰的更厲害,看沈廷焯的目光也好生凌厲起來,沈廷焯自是知道她的小腦袋裡想着什麼,忙舉手投降“天地良心,老婆,我們沒串通。”
“哼哼,我都沒有問,你怎麼就招了?”
“老婆,你這是誘供啊!我哪兒敢出這種主意?當初你已經用事實告訴我,這是世界上最爛的辦法,害得我差點丟了老婆兒子!”想起當初,沈廷焯就苦水氾濫。
“也是。”嫣然點點頭,滿腹心事的低聲嘟囔“不過,有曉楠姐這樣等着慕軒哥,他一定會回來的!”
“是啊!哪兒像我這麼可憐,才走了一年老婆就要跟着別人跑。”某人很不識相的破壞感動的氣氛。嫣然擡起眼皮瞅着沈廷焯哀傷的俊臉,不知爲何就是沒法跟他鬥嘴生氣,反而輕輕依靠在他懷裡抱住他堅實的手臂搖着“可最後,你還是我老公嘛!”說着她擡起頭仰望着他,這樣的動作令她紛嫩的脣片誘人的如同成熟的櫻桃,沈廷焯困難的動了動喉結,毫不猶豫的俯身深深吻住那兩片等待汲取的甘甜。
“唔……”
曖昧甜蜜的空氣中,匡曉楠在夢裡靜靜的笑了,若是有愛人牽絆,只怕上天也捨不得帶走你。阿慕,我會等你,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