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一愣，腦海中閃過許多事情，最終定格在昨天秦慕笙的電話。
“蘇錦給我打電話，問起你的左手……夜曦，爲什麼不告訴她，不覺得，解開她在夜弘文身上的結，會更好？”
沉默片刻，他問，“當年你爲什麼不告訴舒安你在保護她？”
秦慕笙輕笑，“那不一樣，舒安傻，我怕她做傻事。”
“所以寧願她對你開槍？”夜曦嘲笑。
秦慕笙氣息變了變，明顯生氣，“夜曦，這是兩碼事，兩碼事！”他咬牙切齒，恨的牙癢癢，“那時舒安還小，沒經歷過什麼事情，你的蘇錦可不一樣，十歲就敢殺人，二十歲就敢跟孟雄對着幹……”
“但是，她也還是個孩子，她和舒安一樣大，她沒有理由承擔比別的女人多的負擔！”夜曦沉聲打斷了秦慕笙，秦慕笙聽得出，他已是歇斯底里。
愛情的世界裡，每個男人眼裡的女人都是傻孩子。他覺得舒安傻，他覺得舒安可人疼愛，可在夜曦眼裡，蘇錦才更加值得心疼。因爲她甚至不會像舒安那樣做傻事，她會把所有的累和痛都自己承擔。
“很抱歉……”秦慕笙沉沉道。
“對不起。”夜曦輕聲對視屏那端的蘇錦道。
有些事，他早晚要讓她知道，他記得很清楚，她不喜歡被人矇在鼓裡。
“錦兒，我不想欺騙你瞞着你，只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才最好，纔不會讓你受傷害……”
“我沒有受傷。”蘇錦打斷他的話，溫柔的面龐露出深深的笑容，“夜曦，受傷的，明明是你啊！爲什麼不肯告訴我，你的左手是……是在救我的時候，傷到的呢？”
在蘇錦和舒安談話後的第二天下午，舒安告訴她傍晚五點鐘左右秦慕笙會打電話過來，她有什麼問題可以問。
秦慕笙是準時的人，五點鐘蘇錦接到他的電話。
“聽說蘇小姐有事情問我。”秦慕笙開門見山，聲音有着成熟男人的磁性，聽起來確實很迷人。
蘇錦正在書房裡翻閱蘇洪昌留下的一本書，拿着電話起身走到窗前，湖光山色在隆冬裡別有一番景緻。天有些陰沉，天氣預報說近來兩天要下雪，不知道京中天氣如何，蘇錦覺得，她想夜曦了。
“是，有兩件事，一件事希望秦先生如實相告，一件事要拜託秦先生盡力而爲。”她淡淡開口，語音卻柔軟婉轉，藏在清淡裡的請求讓人不太容易拒絕。
秦慕笙低笑，“夜家人的人情，實在是難還。夜夫人請說吧。”
“秦先生和夜曦是同學，又是朋友，我想問問秦先生，夜曦和您同校的時候，或者你們朋友間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過他的左手開槍？據我說知，夜曦在京中是有名的左手槍手，可我從來不曾見過他左手用槍。”
蘇錦並不拖沓，直接把問題拋出來。本以爲秦慕笙會立刻回答，但他卻沉默了幾秒鐘。蘇錦在耐心等待，只是
等待中，心竟莫名不安起來，手指忍不住握緊手機，她收回目光，坐到窗邊的長凳上，緊緊依靠着冰涼的玻璃。
“呵……”秦慕笙發出個短促的笑着的感嘆聲。
“我以爲夜曦會告訴你，或者你現在已經想起來了。”秦慕笙問，“五年前夜夫人對於自己如何失憶，應該還記得吧？”
“記得。”
五年前江宸派人開車撞向馬路中央的車，她醒來後就失去了一部分關於江宸背叛她的記憶。四年前她和陸爾嵐被劫持後掉下山崖落入海中，在冰冷海水的浸泡中她的回憶終於回到自己的身體。
秦慕笙那裡似乎等待片刻，笑着否定道，“看來夜夫人並沒有全部想起來，否則今天不會問我這個問題。車禍時和車禍後的事情，您應該不記得了。”
車禍時，車禍後？
蘇錦微微蹙眉，她確實不太想的起來。當時看清楚那人的臉是江宸的屬下時她就在震驚和恐懼中陷入昏迷，後來被車撞上，腦部受到嚴重損傷，確實不可能想起當時的事情了。
“撞車前後的事情確實不記得，不過，和夜曦有關？”
心慌的感覺愈發強烈，她開始害怕着什麼，但心裡卻是酸酸的，並非害怕的感覺。
“那就從頭講起。”秦慕笙拿着電話選擇了個舒服的姿勢，纔講述開，“我們同在一所軍事學院，在學校的時候，夜曦確實是出名的左手用槍高手，所謂高手並非他的左手僅僅可以精準熟練的開槍，而是他的左手可以同時使用兩隻手槍，並且所有槍支他都能夠使用到極致。無論長短射程，無論槍支的精密度或者重量，這些對他的左手來說，絕對不會產生任何障礙。但正因此，他開槍的時候會嚴格控制射程範圍，偶爾會暴露自己的目標。好在他的反應迅速，如果真的遇到敵人，敵人最後的影像應該就會是他的面孔。幾次對戰演練後他有個外號‘鬼槍’，老外叫他‘死神之槍’。其實當時，他左手槍法如神的美名早就在你們國家首都部隊裡傳開，但他的身份保密，槍法也就保密。”
談起這些時，秦慕笙語氣愉快，顯然想到了在軍校時候的時光。夜曦曾說，秦慕笙是他此生中最可怕的‘對手’和‘朋友’。想來這就是種‘惺惺相惜’的感情。
“是景商告訴我，他左手很厲害。可我從來沒見過。”
蘇錦在秦慕笙停頓的時候，輕聲道。
“你沒見過很正常。”
秦慕笙說，“你們結婚以前據我所知他沒有開過槍，結婚以後……他的左手已經廢了。”
廢了……
廢了！蘇錦握着手機的手指不禁一緊，“秦先生，廢了是，是什麼意思？”
手捂住胸口，蘇錦覺得自己的心口疼起來，肺部憋得厲害。
再度開口，秦慕笙聲音低沉。
“夜夫人還記得自己失憶前經歷車禍。雖然當時我並不在場，可是後來見到他的左手以後還是從程奕那兒聽到
這件事。江宸是早已準備好的，所以那輛車開過去的目的就是要置你於死地，可是夜夫人除了腦震盪和暫時性失憶，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傷害，難道你就沒想過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爲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只以爲那是死裡逃生，以爲那是命運的安排。可是現在她突然明白了，不是，都不是！而是因爲有個人，用他的一隻手，一隻天才的手，換了她的一條命！
“是他……是他？”蘇錦不住顫抖着，連問了兩次。
“是他。”秦慕笙確定。
在蘇錦那段失去的記憶裡，有個很奇怪的夜曦。他冷酷，他邪肆，他張揚，他跋扈，可是每一次她遇到困難，他卻總是在她身邊，清晰的看到她的狼狽，嘲笑她，卻拉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
第一次，宴會上沒有人理她，他走向她突兀的叫她“錦兒。”
第一次，她剛剛和孟繡吵完架，頭腦一片混亂，他嘲笑她，卻強迫把她送回家。
第一次，她被他送回家時的照片被記者拍到，網絡報紙媒體鋪天蓋地的侮辱她誹謗她，董事會想借機開除她，江宸背叛她。是他出現，告訴所有的人，他要娶她，夜氏和蘇氏，要聯姻。
第一次，她被孟繡騙到江宸和孟繡的訂婚現場，媒體記者圍着她問她是不是來搶婚，她不知所措。夜曦從人羣中走出，一件黑色的風衣披在她肩頭，緊緊把她擁入懷中，笑問記者，“我夜曦的女人，需要搶一個小白花的下三濫男人嗎？”
媒體震驚，整個T市都震驚了。
那天的天氣和現在一樣陰沉沉的，夜曦拉着她的手說，“錦兒，我們回家！”
我們回家，當時她不曾知道那句話的分量，甚至覺得自己正在被夜曦利用。夜氏蘇氏聯姻，對他來說有多大的利益啊！
所以她在中途下車前對他說，“夜先生，多謝你的幾次幫忙，可是很抱歉我對您沒有感激，因爲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您製造的。所以我請求您，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可是她記得很清楚，在她逃也似的跳下他車子回頭看他的時候，他目光幽深的望着她，漆黑深邃的眼底，苦澀和喜悅矛盾而和諧的融在一起。
後來，她真的再也沒有見過他。
蘇錦以爲夜曦終於放過她，卻不知道他每天都跟在她身後，時時刻刻都在擔心她會被江宸或者孟雄傷害。因爲她暴露了自己的鋒芒，因爲確確實實是他的靠近，讓她深陷危險當中。
程奕問他，“先生，蘇小姐雖然漂亮，但脾氣太臭了，您就非她不行嗎？”
夜曦拍他的腦門，“你懂個屁！老子當年喜歡她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正靠在一棵樹上抽菸，望着她走出咖啡廳，走上街道中心。然後他看到那輛車發瘋似的開過來，左右的車輛都在閃避，唯有她站在馬路中央毫無知覺，她喝醉了，眼神迷離，步伐紊亂，根本聽不到汽車靠近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