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早餐的氛圍呈現兩極分化的局面, 夏天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與我們幾人的談笑風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飯後蕭楠珹和蕭大人準備去衙門當值。
“公公,兒媳有事要同您商量一下, 耽擱您一點時間。”夏天根本等不了他晚上回家了, 必須立刻馬上找他說個清楚明白, 不然肺都要氣炸了。
蕭大人看了看我們苦笑了一下, 方纔勉爲其難的點點頭答應她。
“楠珹, 你先去衙門吧。我隨後就來。”他朝已經騎在馬背上的蕭楠珹說了一句便帶着夏天進了書房。
我給蕭子熠使了一個眼色,他佯裝回房,隨後繞路躲到了書房的窗外偷聽起來。
油紙糊的窗戶有些透光, 可以看見裡邊兩個人影一個坐着一個站着。
蕭大人坐在書桌前嚴肅的問道:“你有何事啊?”
夏天在泛着紫黑色油光的紫檀木桌前踱步不止,可見她此刻內心有多麼煩躁。
“父親大人!你明明已經同意我們除掉她了, 爲何還要答應給她買宅子呢?五千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
蕭大人手指輕輕敲着包漿完美的如同鏡面一般的紫檀木書桌, 目光凌厲的看着眼前這個浮躁的女人語氣清冷的說道:“現在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大了, 待她生產之後再來重提舊事。這畢竟是我蕭家的第一個孫子,我無心迫害。”
見蕭大人改變了心意夏天更是氣惱不已:“之前不是說這孩子生下來也不一定是健康的嗎?您爲何要爲一個先天就不全的孩子放棄我們的計劃?她在懷孕初期染上毒癮難保這孩子生下來不是個怪物。況且, 我往後也一定會爲蕭家開枝散葉的。您現在反悔,若史大人知道了也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她話中帶着脅迫,蕭大人大怒,拍案而起朝她怒斥道:“若不是我在妓院安插幫手能這麼順利賺到這幾十萬兩銀子嗎?!他史清風只是上下疏通了關係,其他的事情都是我一個在承擔!你應該明白誰是主誰是次!同意你加入只因看在你是個女人, 接近她方便, 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事情我自有安排還輪不到你來提醒我。”
夏天拼命的喘息着, 本想阻止他買宅子卻招了一頓罵, 她豈會善罷甘休?就算蕭大人暫時放下了殺人滅口的念頭, 可這碗水若不端平她是萬萬不會放手了。要買宅子可以,那便給自己也一起買一套吧!
她看着蕭大人揚長而去的背影恨的咬牙切齒, 口中憤憤不平的吐出幾個字:“生孩子誰不會啊?”
我見蕭子熠慢慢走來笑得愜意悄悄湊到他耳邊問道:“有什麼發現沒?”
他高興的摟住我的腰用手愛撫着我的肚子:“爹改變心意了,他不想對你下手了。”
我有些詫異,他不是怕我窺探到他們的內幕嗎?爲何又要留下我了?
蕭子熠半蹲下身子將臉貼在微微動的肚皮上:“孩兒,爺爺終究還是喜歡你的。你一定要健康成長,我們這個家能不能完整你是關鍵。”
我大致明白了。在長輩眼中傳宗接代應該是頭等大事,雖然他疼愛自己被病痛折磨的私生女,可長孫於他同樣重要。
雖然知道了他們現在暫且不會再害我,可對於夏天我依舊不得不防。
天越來越冷了,眼見肚子就像被吹大的,我站着已經看不見自己的腳趾頭了,就連蹲下都不能完全做到。
宅子雖已買下,可他們秘密交易的賬本還沒找到,我們藉故說那邊要重新翻修需要幾個月時間,繼續同他們住在一起。
蕭楠珹跟蕭大人在一起的時間最多,想要找到賬本自然少不了他的幫忙。可他跟在蕭大人身邊一連觀察了數月都未發現蛛絲馬跡。而那些明目張膽做生意的煙館已經轉成地下交易了。
我們三人一再思索他會將賬本放在何處,家裡的暗格我們都知道在哪,偷偷查看了也未發現賬本的蹤影。蕭子熠忽然瞪大了眼睛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們說他會不會將賬本藏在煙館呢?”
我和蕭楠珹同時茅塞頓開,異口同聲答道:“對!”
這時夏天的丫頭小禾匆匆忙忙朝我們走來,我們立刻假裝在閒聊。
“晚飯我們去《聚緣莊》吃薰鵝吧,今日不知道怎麼了特別想吃。”我故意提高了嗓門說着。
就在我話音剛落下小禾已經走到了跟前,她直徑朝蕭楠珹喜笑顏開說道:“大少爺喜從天降啊!”
“何喜之有?”蕭楠珹只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禾。
“大少奶奶有喜了!您去看看吧。”
聽聞此言我和蕭子熠都有些呆愣,而蕭楠珹卻面不改色語氣清冷:“大夫來確診過了?”
“大少奶奶自己就是大夫肯定不會錯的。她近日總是反胃,吃東西也吃不下。跟當初二少奶奶剛剛有喜的症狀如出一轍。”
聽她這樣說蕭楠珹面色才稍稍緩和了一點:“我這就去看看她。”
二人走後蕭子熠憂心忡忡地說道:“若她此時真的有孕了怕大哥的立場會有所鬆動啊。”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懷上了公公的想法也有可能會改變,我們要抓緊籌謀了。”
笑笑替我們送了封信去貝勒府,陳裕銘和胤禮應邀來到了《聚緣莊》。
看來之前的計劃要提前了。
幾人雖然沒有去過煙館,除了胤禮,蕭子熠和陳裕銘經常在外走動,加之名聲顯赫許多經商的人都認識二人。所以我讓下人準備了一些衣物讓他們裝扮一下。
陳裕銘這油頭粉面的公子哥硬生生被我裝扮成了糙漢。臉上粘上了黑而濃密的鐮刀鬍子,在右側鼻翼旁還粘了一粒帶毛的黑痣。
他站在銅鏡前面看了一眼便大呼小叫起來:“表妹!你知道我最討厭痣上有黑毛了,還偏偏把這噁心的玩意粘在我臉上!”說着就要用手去拔。
我眼疾手快“啪”的一聲打掉了他的手,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說道:“就你這細皮嫩肉的臉,辨識度這麼高如何能矇混過關?你就稍稍忍耐一下吧,就當是爲了我可以嗎?”
我再撅了一下嘴示意他看看一旁的蕭子熠,陳裕銘纔看了蕭子熠一眼便反應強烈捧腹大笑起來。
蕭子熠被我裝扮成了獨眼土匪。而且那眼罩還是我用廢棄的肚兜布改的,上面若隱若現還有些牡丹花印花。雖然顏色是暗紅色的,可配上他臉上那幾道假疤痕看着也有幾分煞氣。
蕭子熠黑着臉,那唯一隻露在外面的眼珠子卻瞪得我不禁瑟縮了一下。他一定是覺得我在故意捉弄他了,我連忙撒嬌着拉過他的手嬌聲嬌氣說道:“相公,就要這樣的情緒,只看一眼便可以讓人瑟瑟發抖了。你真是太有氣勢了,太有男人味了,太有魄力了。”
聽了我一頓胡吹,蕭子熠只得強壓就要爆發的怒火。
胤禮倒是平常打扮,反正也沒人認識他,他就假裝成他們的狗頭軍師了。
“你們快去,別耽誤功夫了。只要摸清裡面的情況就可以了,要是發現了賬本能帶回來更好。”我心虛的把他們推出了門,一個人偷偷鬆了口氣,見蕭子熠那樣子恐怕是要大發雷霆了。
煙館門口早已不像當初那樣掛着醒目的招牌了,而是掛着裁縫店的招牌,還用布簾子遮擋住了視線,裡面是什麼情況站在門口都瞧不見。
三人剛靠近,門口兩個壯漢就用手將他們攔住:“補衣服呢?”
這難不成是暗語?
蕭子熠靈機一動接話道:“我們三個的衣服都破損了要找裁縫補一補。”
其中一人同他說道:“我們這裡的線可貴了,得十兩銀子一小捆。”
“可以。快帶我們進去吧。”沒想到隨口一說就矇混過關了。
進去後看見的場景讓三人不禁背脊發涼。
裡面隔成了很多小間,每個隔間裡有一張小牀還有一個放在牀上的矮腳桌,上面擺放了一盞油燈。陳設雖然簡單可生意卻異常火爆,裡面煙霧繚繞烏煙瘴氣。
小牀上的人都各自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那些人個個面黃肌瘦精神萎靡的吞雲吐霧着。有些就如一具枯骨裹了張皮囊,握着煙桿的手抖動不止。
平日裡雖總是聽說鴉片害人不淺,可今日真真實實的看見這些人吸食鴉片才知道委實可怕。他們大腦都被控制了,心中只有一個念想那便是抽大煙。
“別看了,有什麼稀奇的。跟緊我,你們的位置還要往裡面走。”領他們進來的壯漢催促了一句。
三個人面面相覷,空氣中瀰漫着鴉片的氣味,自己還未抽菸就已經感覺渾身沒勁了。
走了一會兒終於是到了幾個空位前,壯漢指了指牀位便將手掌平攤到他們面前說道:“每位來十兩銀子嗎?要不要姑娘伺候啊?”
陳裕銘從腰間掏出幾錠銀子放在他手心上,清了清嗓子變了個聲音說道:“不要姑娘了。你趕快去給我們拿貨來吧。”
沒一會兒那人就把東西放在桌上:“有什麼需要再叫我。”說完便離開了。
胤禮假裝尋找茅房往裡面探尋而去。路的末端有扇黑色雕花實木門,雖然沒有上鎖裡面卻有人在說話,他爲了不引起裡面的人懷疑便止步不前了。
摸清了裡面的情況三個人左躲右閃出了煙館。雖然此時拿着鴉片也可以去舉報,但結果也只是查封這家煙館,並不會那麼輕易抓住幕後的大魚。他們既然敢暗度陳倉必定想好了退路,隨便推一個替死鬼出去他們都可以脫身。
“那扇木門後面想必就是煙館的帳房了。營業的時間那裡一直有人根本無法混進去。”胤禮一臉無奈,搖搖頭說道。
我將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弟弟就不要操心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姐夫去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