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酒店後,已經是凌晨兩點。
小吳竟然還沒睡着,看着容顏回來,她從電腦前站起來,說,“顏姐你辦好了嗎?”
容顏有些恍惚,她坐下來,說,“嗯,是啊,弄好了,你怎麼還沒睡?”
小吳趴在牀上,“我太興奮了,顏姐,今天喝了好多酒,好開心,所以躺在那裡怎麼都睡不着。”
容顏笑起來,看着小吳,還真是小孩子性子騏。
她躺在牀上,蓋了被子,心裡卻想着在電腦上看到的那些資料,他的病例資料,他的用藥信息,他的點滴記錄,那些蒼白的文字,卻好像是有靈魂的,冷漠的敘述着他曾經經受過的折磨。
容顏曾經想過這種可能,但是因爲查過了卡西酮的病例,覺得並不太可能,但是卻忽略了他的病史,他曾經的藥物依賴,竟然險些要了他的命,他也想過嘗試,用各種方式緩解,他不想她知道,只是不想她自責。
沒錯,她是有些自責,他因爲她的緣故,纔會被蘇流鬱注射了卡西酮,還經受了這樣的折磨娣。
雖然那些資料上都寫的十分泛泛,但是畢竟能想象的到,上面寫,他會抽搐,會口吐白沫,她想不到,沈奕默那樣狼狽的樣子。
上面說,他曾經六親不認,曾經險些殺了黃翼,她記得,他也曾差點殺了她。
上面說,他曾經一個人關在廁所裡,難過的想自殺,她想,他那樣的人,都會那樣難過,可見,當時他該是多麼的痛苦。
這些,大概都是沒經歷過的人不能體會到的,她舒了口氣,靠在那裡,腦海裡一直有他那些畫面,雖然只是她的想象,但是卻感同身受一般,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也在跟着顫抖,在跟着千刀萬剮,在跟着支離破碎。
雖然理智告訴她,這些都已經是過去了,是曾經發生的,他已經好了,這些苦難都已經度過了。
她想,他爲了保護她所以撒謊,這到底是對還是錯的呢?她的界限有些模糊,一面是他的不信任,他以爲的保護卻也是在間接傷害她,一方面,是他的苦衷,他獨自承受一切壓力,是不希望她自責,不希望她受傷,不希望她經歷第二次傷痛。
就那麼躺在那裡,一直迷迷糊糊到白天,她才幽幽睡去。
醒來時,小吳已經去工作了,容顏也收拾了一下,雖然她因爲腳受傷,還在休假中,但是還是先前往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卻發現容擎竟然在,她走過去,“容總什麼時候來的。”
容擎說,“聽說你們發生了很多事,我早想來,卻一直脫不開身,現在終於有時間過來看看,怎麼樣,聽說你的腳受傷。”
沈奕默也是坐在那裡,看着容顏,“今天你可以繼續休假。”
容顏先跟容擎說,“多謝容總關心,但是我已經沒什麼事了,請放心。”然後她纔看向沈奕默。
昨天看到的一切,讓她在見到他的時候,心裡多少有些柔軟,她說,“我覺得我已經好了,可以繼續工作。”
沈奕默挑眉,“隨你,不過還是小心些,不要做太多劇烈運動。”
“放心。”她看着他,最後看了眼容擎,方走出去。
沈奕默卻似乎察覺到了她神情有些不對,他送走了容擎,先找到了容顏,她正站在迴廊裡,握着扶手,看着窗外,摩天大樓組成的巴黎,讓人好像生活在***都市中的世界,她的影子,在這些大樓的背影前,顯得尤其的狹小。
他走過去,說,“從這裡看巴黎,又是另一個世界,毫不浪漫的。”
容顏回過頭,看見是沈奕默,她頓了頓,握着手裡的紙杯,她看着他不說話。
沈奕默沉默了一下,說,“是因爲昨天以愛跟你說了什麼,所以你今天……纔會這麼不對勁嗎?”
容顏依舊只是沉默着看着他,那目光摻雜着許多複雜的情緒,讓他更加疑惑起來。
他說,“容顏……你跟我說好嗎?”
容顏想了一下,卻笑了笑,搖頭說,“沒事,只是,沈奕默……”她突然靠近了點,說,“你能抱抱我嗎……”
沈奕默一愣,她望着他,淡淡的目光裡,帶着憂愁。
他走過去,抱住她,先是輕輕的,幾乎是嘗試般的,摟着她的肩膀,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柔順的頭髮磨蹭着他的肩膀。
他的手便更緊了幾分,那麼擁着她的雙肩,緩緩的將長臂彎曲,將她整個身體都環在了懷裡。
就那麼抱着她,似乎時間慢慢的走遠,世界也慢慢的變得狹小,狹小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這時,他的電話響起來,他拿起電話,放開她,說,“先接一下。”
她略略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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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電話來,聽了一下,手上一緊。
容顏看着他,“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嗎?”
沈奕默看着她,眉眼間的平靜很不平凡,“出事了,有人死在了賣場施工現場。”
容顏一愣,“死了?”
沈奕默說,“是菲林……”
容顏渾身一震。
在趕往現場的時候,她腦海裡還活躍着那個昨天還嬉笑怒罵,形象鮮活的女人,她大概也就三十幾歲,對於現在的人類來說,這還是很小的年紀,還正是一個女人風華正茂的邁向成熟的年紀,但是她竟然死了?
容顏有些不相信,沈奕默在一邊開着車,見她靠在車窗邊,看着外面,撫着自己的髮絲發呆。
他舒了口氣,慢慢的握住了她的手,靜靜的對她說,“別擔心,一切有我。”
她看着他的手,沒有動,只是靜靜的任他握着,她說,“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死去,這麼年輕,是一個我們想不到的人。”
沈奕默說,“人世無常。”
她說,“據說是林小姐的朋友,通知她了嗎?”
他說,“警方已經通知過了。”
她點點頭,這時,車轉了個彎,已經到了賣場的位置,他們走進去,就看見警察已經將地方圍了起來,沈奕默要進去,警察問他是誰,他說是這裡的賣場所有人,警察才讓他進去。
容顏跟在後面,先看到林以愛站在裡面,在安慰一個看起來年老的法國女人。看見沈奕默跟容顏來了,林以愛走過來說,“大概發生在三個小時前,剛剛纔發現屍體,沒有傷痕,法醫已經去初步檢驗過,馬上會送去屍檢。”
沈奕默看着悲傷的林以愛,“你還好吧?”
林以愛勉強笑笑,“說很好是假的,只是無法接受,昨天還好好的……”
容顏也知道那種感覺,她說,“還是先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以愛握了握她的手,說,“嗯,都不要太難過。”
但是因爲案件發生在賣場,所以這裡的工程又必須停下來了。
他們回去等待屍檢結果,一面爲這件事哀嘆,路上,容顏說,“雖然現在說這個不太合適,但是我覺得未免太巧合了,爲什麼她明明是我們的律師,卻在賣場的地方突然去世?”
沈奕默回頭說,“當然很蹊蹺,本來這個項目就是舉步維艱……”
林以愛說,“你們是說,這件事跟這個項目有關?”
沈奕默說,“我也只是這麼猜測,最後怎麼樣,先看一下法醫的推斷結果。”
“但是她怎麼會去現場?”林以愛問。
沈奕默說,“早上她來過公司,說有些條例,要先跟工人簽好,以免在出事,我因爲容擎忽然來,所以要晚點到,讓她先去,沒想到……”
林以愛點點頭。
他們沉默着回到辦公室,一天都在沉寂和等待中度過,第二天,林以愛託這裡的朋友先打聽到了還未發佈的屍檢結果,她說,“竟然是汞中毒。”
沈奕默跟容顏對視一下,林以愛說,“身上沒有傷痕,她的屍檢報告上寫着,她的肺部有內出血症狀,喉嚨有輕微腐爛,化驗她的肺部有過量二價汞離子殘留,還有已經被汞離子破壞的活性細胞,最後導致內出血,讓她快速死亡。”
“怎麼會汞中毒?”容顏有不好的預感。
“初步懷疑是賣場裝修的工業原料汞元素超標。”
果然如此,容顏說,“那就是說,這件事可能會鬧到沈奕默身上?”
林以愛說,“大概會吧。”
沈奕默跟容顏一起坐在那裡,沉默了一會兒,容顏說,“我們該去看下賣場什麼東西會根汞有關。”
他們起身,先去賣場。
在賣場看了一圈,林以愛指着那些燈管,說,“這些製造的時候會明確是汞元素產品。”她又指着那些反光的玻璃鏡子,“這些也是。”走了一圈,她能找到的汞元素產品也就是這幾個。容顏說,“這麼看,也未必是這裡的汞超標,因爲你看,其他工人都沒沒事。”
林以愛說,“你這樣說是沒有說服力的,因爲有些人會對汞過敏,所以對汞過敏的人,他們對汞的敏感程度會比常人多幾倍,對於他們,家裡常用的燈管燈箱,都該選擇其他代替產品,當然,只有去做過全身過敏檢查的人才會知道自己對這個過敏。”林以愛說,“因爲我就對汞過敏,所以我瞭解。”
容顏看她,“所以你現在也有不舒服嗎?”
“不,我來的時間比較短,這個因人而異,大多會慢性中毒,當然也不能否定會有突發的中毒現象。”
容顏舒了口氣,說,“這麼說,我們又要打官司了?”
“沒錯,而且這次要重新找律師了。”林以愛說。
沈奕默只是在旁邊沉默不語,站在那裡,盯着林以愛,沒有說話。
他們決定先去吃飯,林以愛卻說自己先要去見這裡的恩師,讓他們自己去。
沈奕默跟容顏隨便找了個餐館,邊吃邊討論,容顏說,“他們真是會見縫插針,反正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是嗎?”
沈奕默笑笑,說,“他們有所行動,我們就見招拆招,好歹現在能看到他們要做什麼,如果是默不作聲,卻在最後捅一刀,反而讓人沒辦法,現在可以證明,他不過還是不夠深思熟慮,現在就開始不斷的阻撓我們,只會讓我們更加提高警惕。”
容顏看着沈奕默,知道他有緩解她的壓力的想法,但是也沒戳穿他,笑笑,她說,“如果這個項目失敗了,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去弄其他項目?”
沈奕默說,“大概半年時間。”
真是短啊……
容顏說,“當初是我沒顧慮好全局,或許該先去看別的項目。”
沈奕默握住容顏的手,“我還有讓我的女人胡鬧的資本,所以你放心按照你的想法來做,不要自責,因爲相信你的男人,不管你闖了多大的禍,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當做給你玩砸了一個玩具而已。”
她看着他的手,因爲他的那一句,我還有讓我女人胡鬧的資本,她忽然倒是覺得他還真是高大。
他笑笑,讓她快點吃東西,別想那麼多了。
他們果然很快得到消息,沈氏被告上法庭,理由是過量用非法建築材料致人死亡,他們要求沈氏賠償九百萬歐元,並立即停止建設賣場。
沈奕默幾天內一直在忙着上庭,跟律師討論方案。
律師建議他們和解,直接同意給他們一百萬歐元,以此來緩和,或許可以不用停止項目。
沈奕默當天回來,沉默着不說話,容顏走過去,問他怎麼樣了。
沈奕默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拼命去搏一下,或許我們會贏,一個是跟他們妥協,掏錢了事。”
“要掏多少錢?”
“九百萬歐元。”
“天吶,歐洲的人命顯然比國內的值錢多了。”容顏說,“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蹊蹺,不該我們來賠償,這明明是陰謀,是沈濠霆的陰謀,他爲了能打擊你,害死了一條人命,但是卻是你來賠償,我倒是覺得他應該先去蹲監獄纔是。”
沈奕默笑起來,說,“別忘了你也是律師出身,這種話說的可很不理智。”
“我有時候也會慶幸我不再做律師。”容顏說。
沈奕默舒了口氣,說,“但是現在的,證據全指在我們的頭上,到底會怎樣,就看到底誰會贏。你覺得,我該冒險嗎?”
容顏搖頭,說,“理智告訴我,我們現在不能冒險……但是,如果拿出九百萬……我們的資金……”“這邊的法律,關於死亡的賠償金額,本來就跟被告人的經濟基礎有關,也就是說,並不是國內那樣,不管你是有錢人沒錢人,賠的錢都是差不多的,這裡是這樣,越是有錢人,賠償的也就更多。”
“我知道,他們覺得,越是有錢人,該承擔的社會責任就應該越重。”
“沒錯。”
“所以……你自己看呢、”
沈奕默想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硬幣,他說,“如果是字面,就去打官司,如果是花面,就和解……”
容顏說,“喂,這是很嚴肅的事……”
但是他已經拋起了硬幣,硬幣落在他的手上,他對容顏笑一笑,然後挪開手指,是字。
但是容顏卻發現,他用的是愛爾蘭硬幣,她鬱悶的說,“喂,他們的硬幣沒有花面!”
沈奕默站起來,“是的,我最常用的就是這個方式來下決定,沒有花面,因爲,我不允許我的命運交給老天,我的選擇只有一個。”
她看着這個固執和過於自信的男人,他說,“你放心,就算是輸,也應該拼過之後輸,畢竟,沈濠霆在那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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