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擎天擡起頭來,秦傲陽準備斥責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嘴邊,竟說不出來,因爲他看到了賀擎天紅着眼眶,似乎正極力的壓制無法壓抑的蓬勃感情。
賀擎天剛剛哭了?
秦傲陽處在震驚裡,他認識他這麼多年,不要說哭,他甚至沒有看見過他脆弱的模樣,他永遠都像是一個王者強者,自信,冷傲,運籌帷幄的掌控着一切。
有着極致的睿智和領導力,他那麼優秀那麼強悍的一個男人,竟然會落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傷心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
因爲離婚而悲傷,爲什麼?
“你走吧!”賀擎天沉聲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秦傲陽想說什麼,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只是喃喃道:“真的這麼離了?”
賀擎天把頭埋在了臂彎裡。“不會這樣的,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子鳶和我的人!即使那個人是我媽!”
“我去看杜子鳶!”秦傲陽終究不放心,“如果你有難言之隱,我會告訴她!”
“沒有!”賀擎天悶聲道。“什麼都不要說了!”
“真是氣人!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會失去她!你媽又出什麼麼蛾子了啊?”
“是我對不起杜子鳶!”賀擎天喃喃低語。
秦傲陽點燃了一支菸,深深的吸了一口,這纔看向一旁的賀擎天,“知道麼?我真想宰了你,但看你這德行,就知道有難言之隱,說吧,爲什麼?對不起管屁用啊?我要知道爲什麼?”
“我會解決的!”賀擎天沒有說爲什麼。
秦傲陽無奈離去。
打電話給杜子鳶,才知道她和夏美子正在去ktv的路上。“我也去,在什麼地方!”
杜子鳶告訴他地址。
只是,秦傲陽停車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南宮裡澤,他一個人在車邊抽菸。“咦?南宮?你在這裡做什麼?”
南宮裡澤擡起頭,看到秦傲陽,皺眉。“關你屁事?”
“吃炸藥了?”秦傲陽挑眉,又恍然大悟道:“哦,知道了,是爲今天的發佈會鬱悶吧?你不會真的相信安柔懷了擎的孩子吧?那天你可是看到擎對她的態度了吧?看你這樣,又看擎那樣,不知道杜子鳶又怎樣?我真是倒黴了,這輩子認識你們這些不省心的孩子!”
南宮裡澤淡淡的瞥了一眼他,沉聲道:“我看見杜子鳶和夏美子上樓去了!”
他本來在開車在街上,因爲心情很鬱悶,把童童託付給了保姆,自己出來,沒想到看到了打車下來的杜子鳶和夏美子,因爲新聞發佈會,他跟杜子鳶是受害者,所以他鬼使神差的把車子開到了着ktv的停車場,剛抽了一支菸,就遇到了秦傲陽。
“走吧,一起上去!我猜你很鬱悶!杜子鳶大概鬱悶得想咆哮吧!擎魔怔了!你更魔怔。”秦傲陽無奈的嘆口氣,大步朝大廈走去。
南宮裡澤竟沒有拒絕,也跟着大步離去。
他們進包房的時候,杜子鳶正在唱歌,歌聲帶着淒厲的味道,讓秦傲陽的心瞬間就抽痛了——
當她橫刀奪愛的時候
你忘了所有的誓言
她揚起愛情勝利的旗幟
你要我選擇繼續愛你的方式
你曾經說要保護我
只給我溫柔沒挫折
可是現在你總是對我回避
不再爲我有心事而着急
人說戀愛就像放風箏
如果太計較就有悔恨
只是你們都忘了告訴我
放縱的愛也會讓天空劃滿傷痕
太委屈連分手也是讓我最後得到消息
不哭泣因爲我對情對愛全都不曾虧欠你
太委屈還愛着你你卻把別人擁在懷裡
不能再這樣下去穿過愛的暴風雨
太委屈連分手也是讓我最後得到消息……
秦傲陽和南宮裡澤一時愣在門口,對視了一眼,杜子鳶沒有發現他們,而夏美子招招手,兩人走了進去,坐在沙發上。
秦傲陽打開手機,錄音,把杜子鳶的歌聲錄下來,然後轉手,發到賀擎天的手機上,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夏美子對他們小聲道:“杜子鳶心情不好,誰都不許刺激她!”
秦傲陽自然明白,點頭。
夏美子又看向南宮裡澤,“南宮先生,安柔不是你太太嗎?怎麼搞的呀?”
“我們早就沒了任何關係!”南宮裡澤沉聲道。
夏美子一愣,撇嘴。“沒關係了也好,那就是個賤/人,勾yin杜子鳶的男人,丫的我想扁死她!”
南宮聞言立刻皺眉,夏美子似乎發現他的不悅,立刻道:“難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說的就是你和安柔?南宮先生啊,人家都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了,你還這麼憤青幹啥?真爲你不值!”
秦傲陽的視線,落在了立在屏幕前唱歌的杜子鳶身上,她唱的很專注,聲音低低的,如傾訴般,聲音很好聽,如果不是她現在這樣的心情,秦傲陽一定鼓掌說她唱的好,但,此時此刻,他感同身受,她的委屈和隱忍的痛苦。
而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她!
杜子鳶唱的很用心,唱的很很用力,幾乎在用全身的力量在唱,她感到好累。那些歌詞,一如她的心情,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唱着歌就忍不住潸然淚下。
唱着唱着,她的聲音就不對了,秦傲陽一着急,人也走過去,他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杜子鳶動心立刻,因爲她身上有一種迷離的氣質,讓人慾罷不能。
“杜子鳶!”他叫她。
杜子鳶一怔,歌聲戛然而止,她慌亂的抹去眼淚,迴轉身,看到秦傲陽。“你來了?”
秦傲陽伸手,拍拍杜子鳶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只是一個安慰的動作,杜子鳶莫名又想流眼淚。
“我沒事,別擔心!”杜子鳶眯眼一笑,低下頭,閉上眼,不讓自己的眼中的情緒流露出來,“你要唱歌嗎?我把話筒給你!”
“唱什麼?”秦傲陽望向夏美子。
她眨眨眼睛一笑,百媚衆生,“等下就知道了!對了,杜子鳶肯定沒吃飯,麻煩給要份吃的送來!我着這歌就送給你們了,最近特迷這首歌,歌詞太有意境了!”
夏美子走到電視旁,調好話筒,跟着屏幕上的歌詞唱着,略帶着滄桑和沙啞的嗓音幽幽地迴盪——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
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
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
那些爲愛所付出的代價,是永遠都難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癡心的話,永在我心中,雖然已沒有他……
秦傲陽無語的翻翻白眼,今天怎麼杜子鳶跟夏美子唱的歌,都這麼讓人傷感啊,本來他是打算來安慰人的,但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了。
南宮裡澤深陷在沙發裡,靜靜地聽着夏美子的歌,那邊立在電視機前,陰影之下,燈光掠過,那驚現的光芒之下,是一張帶着哀愁的臉龐,纖細的眉頭,一雙迷離的眸子,俏立的鼻子下,一張櫻脣勾着苦澀的笑意。
愛的代價?!
南宮裡澤端起酒杯,朝秦傲陽一舉杯,捧着酒杯,可是那目光卻停留在那正在唱歌的那抹動人的身影上。
“唱的很不錯,唱的我心情很低落!”秦傲陽嘆了聲,又轉向杜子鳶,“給你要了吃的,馬上就送來。”
“我不餓!”杜子鳶淡淡一笑,搖頭。
“不餓也要吃!”正說着,服務員送來一份西式快餐,秦傲陽打開漢堡:“湊合一下吧!”
杜子鳶一擡頭,看到秦傲陽眼中溫暖的關切,心中感激,點點頭,接過來,雙手捧着漢堡,開始安靜的小口吃了起來。
夏美子還在唱——
走吧,走吧,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
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
走吧,走吧,爲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也許我偶爾還是會想他,偶爾難免會惦記着他
就當他是個老朋友啊,也讓我心疼,也讓我牽掛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讓往事都隨風去吧……
杜子鳶安靜的聽着。
賀大哥!賀大哥!賀大哥!
她再心裡輕輕地,呼喊着,一次比一次有力,一次比一次堅定,和着這悲傷的情歌,賀大哥,我在心裡呼喊你!
心,很疼,很疼!
漢堡不知道什麼滋味,是如此的難以下嚥。
包廂裡光線很暗,杜子鳶試圖不哭,可是喉頭越來越緊,最後,在夏美子沙啞的歌聲裡,她的淚落得很放肆,似乎壓抑了太久的感情。
她張大口,吃着漢堡,想快點吃完這一個,心裡告訴自己,也告訴賀大哥。我很乖,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也一定!
也許是一口吃的太急,咬的太大塊,咽不下去,有些幹,竟嗆住了。“咳咳咳——”
“慢點吃,別噎着!”秦傲陽始終在關注她的表情,看到她的眼淚,他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
杜子鳶低下頭去,堅持吃完漢堡,然後低低的道:“我出去一下!”
然後急匆匆的跑出去。
在走廊的盡頭,杜子鳶的眼淚,洶涌澎湃起來。
簽字的時候沒有哭,可是這一刻卻想哭,好想好想。人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抖動的雙肩泄露了她的情緒。
那樣無助的可憐模樣,讓不放心走出來的秦傲陽的心又是一陣細小而又凜冽的疼痛,這是一種無法忽視的痛楚,看到她愛的這麼辛苦,他的眸光驟然一緊,他想說,子鳶,如果辛苦,如果感到累,就走向我吧!
但,他知道,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能說。
這一刻,秦傲陽是多麼地想走近杜子鳶,可終究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沉默着不說一句話,因爲他知道,此刻的她心緒混亂,或許只想一個人獨處。
失神的看着杜子鳶顫抖着肩膀,而後,她似乎抹去了眼淚,他看到她深呼吸好幾口,然後轉身,看到他,似乎有些驚訝,旋即又在嘴邊綻放了一個笑容給他。
那笑容,那麼美,在哀傷過後還掛着淚滴的臉上,笑容璀璨的讓人心疼,秦傲陽呼吸頓然窒息,英俊的眉頭緊緊皺着,心像是被針扎過般疼痛。
爲什麼?她連笑起來的時候都好悲傷?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人能讓她發自內心地笑?那個最後陪伴她看細水長流,讓她幸福的男子,會是誰呢?
愛一個人就是會心碎心疼的吧,因爲這樣才能明白什麼刻骨銘心,才能知道愛的不易,才能珍惜彼此,不經歷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呢?
他們站在走廊上,隔在五米遠,杜子鳶對秦傲陽綻放着一個微笑,而他卻疼痛了一雙眸子,他心潮起伏,皺皺眉,卻又舒展開來,輕聲:“擔心你,出來看看!”
杜子鳶走過去,搖搖頭。“我沒事,謝謝你,秦傲陽!你是個好人!”
可是我寧願當壞人,我想當壞一點,把你搶來,用一生,治療你心底的傷。秦傲陽在心底悲嘆着,看着眼前這個倔強的面孔,她掛着淡笑的面容,微微上翹的脣角,一雙亮晶晶水眸帶着一點空洞,一頭漆黑頭髮,彷彿不沾人間煙火。
她並不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卻是最打動他心的女子。
“子鳶——”秦傲陽欲言又止。
杜子鳶輕輕挑眉,“有事?”
秦傲陽心裡一嘆,終究還是出口問了:“關於今天的事情……”
他話還沒說出來,杜子鳶只是淡淡一笑,然後輕輕道:“你想問我,關於和賀擎天離婚的事情嗎?”
“嗯!”
杜子鳶知道他會問,如果別人問,她或許不會說什麼,但是是秦傲陽,她能感受到他的關心,她不知道以怎樣的心情面對今天的事情,坦白說,她現在很亂,她知道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她哭不是因爲賀擎天和她離婚,而是她看到了賀擎天昔日和安柔赤luo交纏的照片,那樣清晰,讓她很難過,不知道如何面對。
但是,如果說安柔懷孕了,她不信!
她從來不願意讓人擔心,微微一笑道:“他一定有難言之隱!”
一句話,擊中秦傲陽的心,那樣疼,他瞧見她的微笑,美好得像是夜空裡墜下的煙花。她怎麼能笑得那麼安然,那麼輕鬆。可是以前就怎麼沒發覺,原來笑也能這樣刺目。
“你信他?”秦傲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杜子鳶又是一笑,點頭。“是的,因爲愛他,所以信他!”
這是怎樣一個至寶啊?!
秦傲陽感嘆賀擎天找到了一個價值連城的寶,點點頭,深邃如墨的雙眸凝望着她,半晌時間才幽幽吐出幾個字:“擎,何其幸運,遇到了你!”
“是我和賀大哥何其幸運遇到了秦傲陽,你,是我們永遠的朋友,謝謝!”真誠的道謝,杜子鳶感激秦傲陽的關心。
杜子鳶一句永遠的朋友,一句我們,把他給隔開了,她跟賀擎天是“我們”,而他,只是秦傲陽,是他們的朋友,不是她的誰!
“你這樣的女孩,真容易讓人愛上!”秦傲陽深呼吸,感嘆。
杜子鳶輕笑,笑容有些傷感:“我何德何能?我只想安靜的過安單的日子,不會奢求太多,進去唱歌了,今晚我要唱很多歌!”
她想,姐姐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夏美子也經歷了很多,她們所經的疼痛都比自己多很多,她是幸運的,所以她要堅強。
然後,等下去!
無奈,秦傲陽只好調侃着道:“以爲你會脆弱得需要一個肩頭的,沒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堅強的你讓我刮目相看,好樣的,子鳶!”
“沒有什麼大不了是不是?”杜子鳶挑眉,笑容平靜下來,恬淡的讓人心疼。
“是!沒什麼大不了!”
賀氏集團。總裁室。
深夜了,總裁室的燈還亮着。
賀擎天擡起手,深深地吸了一口香菸,白色的煙霧彌散在了英俊的臉龐外,勾勒出一張沉思的面容,無法告訴杜子鳶,他真的不想離婚,無法告訴她其實安柔沒有懷孕,他從來沒有跟她上過牀。
任何消息都無法告訴她,只要自己一找杜子鳶,就連電話她都在監聽着,他媽一定會把視頻發出去,到時候只會讓事態更嚴重。
他不能讓杜子鳶和杜如慧一樣,那樣會把杜子鳶閉上絕路的。同樣,也會把自己閉上絕路。
而秦傲陽傳送來的語音短訊,讓他聽到了杜子鳶哀傷的歌聲,一首《太委屈》讓他的心疼痛的幾乎要窒息。
“擎,我給你送來了吃的!”安柔的聲音在總裁室門口響起,帶着一絲期盼,一絲雀躍,一絲興奮,還有一絲緊張。
賀擎天鷹隼般的目光,凝聚沉澱出駭然的冷意,掃向她。
“擎,快吃點吧!”櫻紅的脣角揚了起來,泛着淚光的笑容裡,有着點點隱匿不住的柔情,安柔努力地想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可卻怎麼也壓抑不住,那種要嫁給賀擎天的興奮和激動。
賀擎天峻冷的臉龐上,有過多種複雜的情緒閃過,看着這樣依然糾纏不休的安柔,深邃的黑眸裡有着冷漠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