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番外 何以戀君來(四)
褚小懶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許墨笙已經不在了。
房間內,牀鋪疊得很整齊,就連她亂丟的衣物也放在了一邊不再亂糟糟的一堆。她坐在牀上,似乎,仍然能嗅到這房間裡他殘留的氣味。
那麼濃烈,濃烈到了讓她覺得昏眩。
褚小懶突然想起,她和許墨笙的初識,那是在她讀高中的時候,兩人其實並不同班,她向來笨手笨腳的,只不過是上個樓梯而已,也能一個踩空摔到了跟在後頭的他的身上。
這一摔,便是把許墨笙給摔了個右腿骨折。
之後,她出於愧疚,天天以各種名義靠近他,只爲了能夠照顧他,好讓自己的愧疚感能不那麼重,沒想,她的舉動落在了他的眼裡,卻成了追求蹂。
她也不知道那樣的生活持續了多久,直到他趁着她不注意吻住了她的脣,直到他以佔有者之姿站在她的身邊……她已然成爲了他的女朋友。
她和許墨笙之間經歷了很多,她沒有父母,在孤兒院裡長大,孤兒院裡有很多的孩子,並不能每一個都能供讀,從初中開始,她便是靠着獎學金。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跟許墨笙這樣的人在一起,他跟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自然存在着很多的問題。
許墨笙很寵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通通都會滿足她。
她曾經以爲,那樣的生活,會直至一輩子。
然而,十八歲那年,許老夫人找上了她,對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把她有多低便踩得有多低,那感覺,就好像她跟許墨笙在一起,爲的就是許家的錢。
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事情,卻成功傷害了當年仍然稚嫩的她。
一個巴掌,還有一張甩在她臉上的支票,把她的尊嚴徹底撕碎,她與他起了爭執,他企圖護她,她卻不肯相信,到了最後,她選擇離開,他被許老夫人流放,從此消失在x市這片土地上。
她出生卑微,本就對自己沒有多少的自信,經過許老夫人說的那番話後,所有壓抑的自卑情緒全部爆發,這也是她當年離開的理由。
時間,一晃而過。
二十四歲那年,她中了羅馬七天遊的大獎,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出國,卻怎麼都沒想到,會在羅馬的街頭撞見他。
彼時,他的臉上已然褪去青澀,再也不是那個會與她爭執的男人,相比十八歲,他圓滑了不少,自然,也狡猾了不少。
那些日子,他都陪在她的身邊,把她過去的不安全部撫平。
她以爲,她能重新跟許墨笙開始,不再畏懼任何事情。
之後,他跟她一起回了x市,陪她到孤兒院探望那些孤兒,天天跟她在一起,夜夜纏綿。
可是,人生原來都是狗血的。
許老夫人並不知道他跟她重逢的事,特地給他介紹結婚對象。那是一場相親,沒想,那個相親對象竟然帶着同伴前往,而事後,相親對象的同伴僅僅一眼便愛上了他。
一見鍾情。
許墨笙並不喜歡那個女人,甚至可以說是到了厭惡的地步,偏生,那個女人看中了他的家世,一再地相纏。
到了最後,還用詭計迷暈了他,爬上了他的牀。
提個月後,那個女人拿着懷孕單子來的來到了他們的面前,許墨笙一臉鐵青,想也沒想就讓那個女人把孩子打掉,可那個女人說什麼都不肯。
這之後,她再度像十八歲那年一樣,跟他吵了一架,他摔門離開,幾天幾夜都沒有出現過,只因爲,她說孩子是無辜的,讓他把那個孩子生下來。
他問她:“孩子生下來,然後呢?你是不是讓我也把那個女人給娶了?”
她回道:“爲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健全的家庭是必須的。”
他臨走前,只瞪着她大吼。
“褚小懶,我真他/媽/的賤,纔會愛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她沒心沒肺嗎?不,她有的,她只是,無法對那個仍是胚胎的孩子視若無睹罷了。
她沒有父母,自然比他更懂得那樣不被受歡迎的感覺有多難受,她知道,自己的話是過分了些,但是,她並沒有絲毫的後悔。
然而,那一次的爭執,卻成了她見許墨笙的最後一次。
這之後,她偷偷把所有的東西都搬走,沒有留下半點消息,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如同憑空消失了一樣。
她只是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她實在沒有辦法看着他娶別的女人,建立幸福的家庭。
她也有她的懦弱,或許,不管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四歲,她仍是一個膽小自卑的人,從來都只懂躲在自己的世界裡。
但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她能有什麼辦法?
她和許墨笙之間,從來都是有一層厚厚的隔閡,她不敢跨出一步,只能站在那裡看着許墨笙不停地剷除障礙只爲了來到她的面前。
他知道他有多愛她,但這種自卑已經根深蒂固了,她根本就
掙脫不了。
逃跑以後,她又靜悄悄地到處打探他的消息,偷偷地跟在了他的身後,從國內到國外,她就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有時候,他一個轉身,就能發現人羣中她的身影。
可是,他並沒有。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找她,到處地找,就是沒有半點她的消息。
他又怎麼可能會有她的消息呢?他讓人在x市找她,她在國外;他讓人在國外找她,這個世界又太大,只能靠着名字去尋找。然而,在國外的時候,中國人用的名字都是拼音,她的名字太過尋常,自是一下就能查到上千上萬個相同名字的。
他結婚的時候,她並不知道,直到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甚至那個女人呆着的時間越來越長。一年,兩年,三年……她才終於察覺到了什麼。
跟着他回到x市,鋪天蓋地的報紙雜誌,無一不是在說着許家大少結婚五年的消息。她抱着報紙,足足哭了三天三夜,差點便昏了過去。
這些年,若不是因爲深愛着他,她又怎麼可能固執地守在他的身邊,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
可是再愛,她也害怕跟他重新開始,前兩次的分別,都猶如命運捉弄般,她不禁開始懷疑,她和許墨笙之間,是不是根本不適合。
若當真合適,不可能會有那麼多的事情。
但是,分離後的重逢,又算是什麼?
倘若她和他沒有緣分,茫茫人海,怎麼會再一次相見?
褚小懶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看清了。
她會過神來,手輕柔地撫摩着疊得整齊的被子,過去的每一幕都猶如倒帶似的在一瞬間回放眼前。
她還沒醒過來,他便離開了,是不是代表着,她昨天說的話,產生效力了?
明明,那是自己說的話,也是她想要的結果,但不知道爲什麼,想到從此以後他不會再與她的生命有所交集,她心臟的地方就開始輕微地抽痛。
褚小懶嘆了一聲,女人啊,果然是矛盾的個體。
她乾脆就站起身來,心想着今天是難得的週末,就來搞搞衛生,免得這屋子當真成了一個狗窩。
她隨便找了一些吃的填飽肚子,便捲起衣袖開始忙碌。
一直忙到了下午,纔好不容易整理完。
她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家居服,正想要到小區外的商場買點東西,沒想,還差幾步就走到門口的時候,門鈴響了。
褚小懶嚇了一跳,她的朋友並不多,算算也就那麼幾個,至於以前的,都已經斷了聯繫,實在想不出到底是誰來了。
莫非,是許墨笙?
她搖了搖頭,一陣自我否決後,才擡步走了上前,把門打開。
門外的是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孩。
她愣了一下,她不認識門外的這個女人,但是,她卻知道她,甚至是頗爲清楚。
過去的五年裡,這個女人就呆在許墨笙的身邊,扮演着妻子的角色,每一次看見她,褚小懶就覺得心痛得厲害。
她知道,這個女人很溫柔,也很果斷,在許墨笙的身邊時,幫了不少的忙。
她也知道,在一年前,這個女人跟許墨笙離婚了。
她記得,她叫蘇涼。
蘇涼牽着睿睿,看着門內目光呆滯的褚小懶,嘴角勾起了一抹和善的笑。
“我可以叫你小懶嗎?許莘老是在我面前叫你小懶姐姐,我都聽膩了,叫你褚小姐又覺得太過生疏,你不會介意吧?”
褚小懶下意識地搖頭。
“不……不介意……”
她往裡瞟了眼,隨後望向她。
“能讓我們進去嗎?”
“可……可以……”
褚小懶立即便側過身,讓他們進入。
等到他們進屋後,她這才發現,這個女人的手裡竟然還拿着一個很大的行李包。
蘇涼帶着睿睿走到兩人沙發前,先把行李包放下,示意睿睿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別說話,而後,自己才轉過臉看着她。
“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蘇涼,你可以叫我涼涼,或者蘇小涼。”
這樣的親暱,是她從未想過的。
褚小懶看着她,好半晌纔回過神來。
“我知道你,你是……他的妻子吧?”
即使她沒說名字,蘇涼仍是知道她在說的到底是誰。
她扯開脣角,咧出了笑容。
“正確來說,我是許墨笙的前妻。”
褚小懶有些不知所措,怎麼都想不到,許墨笙的前妻會找上她。莫非,是讓她趕緊離開許墨笙?
可是不對啊,她跟許墨笙已經離婚了,她也聽說,這蘇涼在一年前開始,就回到了她第一任丈夫的身邊,雖然還沒有結婚,但兩人的恩愛,是有目共睹的。
難道,是終於覺得許墨笙比她那個前夫好,所以決定回到
許墨笙的身邊了?
她的腦子快速地運轉,想了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甚至是一個比一個更加地負面。
蘇涼看着她的臉,不由得在心裡感嘆:果真跟許墨笙說的一樣啊,這小妮子是什麼情緒都表露在臉上,根本就不用去猜,就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了。
她嘴角的笑愈發地幽深,之前,她就聽說過連甩了許墨笙兩次的“小懶姐姐”了,現在,終於能看見本人了。
能讓許墨笙吃癟,還真是有意的人。
她清咳了一聲,企圖引起她的注意力。
“小懶,你別想些有的沒的,我不是想回來跟你搶墨笙,如果我對他真有那種意思,一年前我就不會跟他離婚了。”
褚小懶臉色一僵,硬繃繃地吐出了幾個字。
“是……是嗎?”
蘇涼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
“我早就想見你了,這些年裡,墨笙都沒忘記你,一直在到處找你,就是怎麼都找不到你,這些事,你知道嗎?”
她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瞧着她這副模樣,蘇涼顯得有些意外。
“許墨笙這人雖然有時候挺過分的,但整體來說,還算是一個好人,你爲什麼不留在他的身邊呢?你明明知道,他有多愛你的。”
她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愛又怎麼樣?很多時候,不是有愛,就能永遠在一起的。我是個孤兒,我沒有父母,沒有家世,從一開始,我跟他就是兩個世界裡的人,就算再怎麼愛,也是不可能一輩子的,不是嗎?”
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對蘇涼說出這些話,只覺得,這些話已經憋在自己的心裡很久了,久到她急欲宣泄出來。
“跟他在一起多一天,那種距離感就越來越明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努力,可是,我就是說服不了自己,我怕他當真跟我在一起久了,他會後悔,他會發現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女人,我沒辦法忍受這種事情。”
蘇涼沒有立即說話。
她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良久以後,才緩慢地開口:
“小懶,你太自私了。”
褚小懶驚訝地擡起頭,望着她。
蘇涼對上她的眼,神色認真。
“你覺得你無法忍受那樣的可能,所以你把他拒之你的世界外頭,不讓他靠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只要你肯邁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都會勇敢邁出?你自私地不想受到傷害,你卻並不知道,在你拒絕的時候,對他來說,就是傷害。他能忍受流放,他能忍受一個女人使計懷上他的孩子,惟獨不能忍受你走出他的世界。”
她怔在那裡,全身僵硬。
蘇涼抿着脣,滿眼溫柔。
“其實,他大可在你第一次離開他以後,與你斷絕所有的關聯。可是他並沒有,而是在與你重逢後,沒有絲毫改變地對你好;還有這第二次分離,他也可以生氣地對你置之不理,但是,卻跟着你回來,對你說出重新開始的請求。難道,他的心你還沒看清嗎?只要是你說的話,他都會聽從,沒有你在,他的人生就沒有了意義,因此,他纔會不放棄地找了你那麼多年,始終不肯停下來。”
她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我跟許墨笙的婚姻,不是因爲愛,而是摻合了很多其他的東西。你根本就不用介意我,只需要記得,他由始至終,愛的那個人都是你就行了。”
褚小懶默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蘇涼笑了笑。
“因爲,過去的我也跟你一樣,把幸福拒之門外,讓根本不重要的東西糊住了眼,導使錯過了太多的時間。別人的眼光與你有什麼關係?別人覺得你們不配又怎麼樣?那是你自己的人生,當然由你自己來決定,別人說得再多,也不會知道你的人生的酸甜苦辣,盲目地介意別人的目光,那隻會爲難了自己,耽誤了自己。”
蘇涼拉過了她的手,眼睛微微笑彎。
“你都能自私地將他拒之門外了,爲什麼現在不能自私地呆在他的身邊,不去理會別人的目光……等等,我這話好像哪裡不對?唉,算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讓你鼓起勇氣呆在許墨笙的身邊,不要再讓他一個人了。”
褚小懶的眼底泛現了茫然。
鼓起勇氣呆在許墨笙的身邊?她……真的可以嗎?
蘇涼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有些追溯。
“過去的五年,他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我看得很清楚。許墨笙在很多方面都跟我很像,一樣是受了傷,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自個兒舔着傷口。在別人面前假裝堅強,其實,比任何人都要脆弱。”
褚小懶擡起頭看着她,眼裡溢出了掙扎。
蘇涼放開她的手,笑得是格外地燦爛。
“反正我該說的話都說了,我是覺得,按照許墨笙的性子,既
然你都在他眼皮底下了,他自然不會讓你第三次離開她。至於用什麼辦法,我還真不知道,倒是希望你能有幾分自覺,不要以爲他就是那種會溫水煮青蛙的人。”
聽見她的話,褚小懶的臉刷地一下全紅了。
隨後,蘇涼站起身來。
“我該走了,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
她的臉面向了旁邊坐在沙發上的睿睿,聲音有些漫不經心的。
“這是睿睿,墨笙的兒子,今年快六歲了,是他老爸讓我把他帶過來這裡讓你照顧的,我帶來了,你們好好相處!睿睿很乖的,也很聽話,不會像其他的小孩子那麼胡鬧,對吃的也不挑食,你大可放心。”
聞言,褚小懶倏然瞪大了眼,手哆嗦着指着睿睿。
“照……照顧他?”
蘇涼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把一起帶來的行李包塞到了她的懷裡。
褚小懶抱着行李抱後退了幾步,仍然沒能反應過來。
“從今天開始,他就住你這裡了,用墨笙的話來說,便是讓你們相處培養培養感情,我把人帶到了,該走了呢!”
說着,她蹲下身,捏了一把睿睿的臉。
“睿睿,要聽話知道嗎?不能帶給人麻煩,也不許鬧脾氣。”
睿睿乖巧地點頭,眨巴眨巴無辜的眼睛。
然而,這其中,最無辜的褚小懶難免想要暴走。
“爲什麼呀?他不是許墨笙的兒子嗎?爲什麼要住在我這?培養感情?爲什麼要培養感情?”
蘇涼看着她激動的神情,玩心一起,轉眸笑着睨着睿睿。
“睿睿,說起來你從進門後就還沒叫人呢!來,快點叫人,你該叫什麼,你爸爸應該有事先教過你吧?”
“有。”
睿睿奶聲奶氣地回答,然後,仰起頭看着褚小懶。
“老媽子,你好,我叫睿睿。”
老……老媽子?
聽見這幾個字,褚小懶連死的心都有了。
她纔不過三十歲而已,怎麼就變成“老媽子”了?
蘇涼深怕她不明白,連忙開口解釋。
“睿睿喚墨笙‘老頭子’,所以纔會喚你‘老媽子’的,這樣聽上去才相稱嘛!你說對不對?”
還對不對?她沒那麼老好嗎?!
蘇涼可不管這些有的沒的,她要做的事已經全部完結了,自然也就沒了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她親了一下睿睿粉嫩的小臉蛋,而後站起了身子。
“好了,我走了!不用送我了,我自己離開就行了!”
說完,她向着褚小懶揮了揮手,邁開腳步走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等大門合上,屋內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睿睿依然仰着頭看着她,那精緻的小臉蛋乍看之下,跟許墨笙當真有幾分相似。
褚小懶不禁有些恍神,這個孩子,應該就是當年的那個孩子吧?許墨笙曾經說過,當年的那個孩子,現在已經六歲了。
明明是應該討厭的孩子,但看着他的臉,她卻怎麼都討厭不了。
她經常跟孤兒院裡的小孩子相處,自然善於應付小孩子,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年僅六歲的睿睿,她卻難免有些慌亂了。
聽着蘇涼的意思,這個孩子,就是許墨笙讓送過來的?
跟她培養感情?培養什麼感情?母子情?
這樣莫非就代表,他並不打算放過她?
想起許墨笙的那張臉,褚小懶就禁不住全身一顫,連忙蹲下身看着睿睿。
“你……你叫睿睿是吧?你可以告訴我你爸爸的電/話號碼是多少嗎?”
她並沒有許墨笙的手機號碼,想來,他也不可能還用着以前的那個號碼,她只能從睿睿這裡得知許墨笙現在在用的號碼了。
然而,她怎麼都沒想到,睿睿竟然人小鬼大地皺起了小小的眉毛。
“如果你是想要爸爸的號碼打給他讓他過來把我接走,那麼我是不會給你的。”
她一怔,怎麼現在的小孩子這麼難應付?明明孤兒院裡的孩子都很善良很容易哄啊!
她嘗試着他繼續溝通。
“阿姨只是想要跟你爸爸聊聊天……”
“不行!”小男子漢鐵面無私,“老頭子已經說了,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不能被趕出這個地方。所以我不會把老頭子的電/話號碼告訴你的!睿睿就是要呆在這裡!”
隨後,他偏過了臉,嘟起了小嘴。
褚小懶頭疼地揉了揉額頭,這個小孩,當真是許墨笙的兒子啊,跟許墨笙一樣難對付。
難道,她的家真的得被這麼一個小男孩佔據了嗎?明明他爹前腳纔剛走啊……
另一方面,蘇涼走下了樓後,就拿出手機翻到了一串號碼。
一聲之後,那頭
便立即便接通了。
蘇涼回過頭看着六樓的地方,嘴角勾勒起一道向上揚起的弧度。
“我已經帶睿睿過來了,也把他留在那裡了。怎麼?你這是想借着兒子把她的心留住?這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電/話那頭,許墨笙的聲音透着一種慵懶。
“不是把她的心留住,是暫時把她的人拖住,讓她沒辦法像當初那樣偷偷逃走。她的心,我當然會親自留住,用不着睿睿幫忙。”
蘇涼笑出聲來,拿出車鑰匙開門。
“看來,之前的兩次是讓你吃足了教訓啊!不過,我覺得你顧慮得挺對的,方纔我看了看,她似乎有在猶豫要不要走,只是怎麼都沒想到,你會先她一步使了這麼的一計,她就算想要跑,也總不能帶着你的兒子一起跑掉吧?”
“我打的就是這主意。”
許墨笙並不覺得自己的這種做法到底有哪裡不對。
“我已經讓她跑了兩次了,當然不可能會有第三次,這一次,她休想離開我的身邊。”
蘇涼笑了好一會兒,才鑽進車廂內。
她也並不急着將車子啓動,而是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看着外頭的豔陽。
陽光,正好。
老天總是善待每一個人的,它知道許墨笙等待的心,終於把他等的那個人送回了他的身邊。
過去的那五年,他與她走遍了每個地方,她努力地尋找能夠讓她的身體好起來的辦法,而他則是在努力地找尋那個人的身影。他與她是相似的,或許,就是因爲這份相似,在一年前,他纔會主動跟她離婚,放她自由,甚至是說出那一番話,只爲了讓她不要被仇恨矇蔽雙眼而錯過本該是屬於她的幸福。
她想,若不是許墨笙的那一番話,她也不會把蓓蓓交給舅媽孫雯照顧,隻身去了愛爾蘭。
是他讓她鼓起了勇氣,那麼這一次,就讓她用同樣的方式幫助他。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自然也希望他也能得到他想要的幸福。
他們,都是相似的人,不是麼?
“許墨笙,這一次,你要好好抓住她,不要放開手,知道嗎?”
她的話,是出自內心的,他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畢竟,他們曾經相處了五年。
那些一起經歷的風風雨雨,那些一起度過的年年月月,早就讓他們成爲彼此間最貼心最重要的朋友了。
許墨笙笑出聲。
“這是當然。”
掛斷了電/話,許墨笙擡起頭,看着朝着這個方向走來的男人,慢慢地將手機收起來。
“來了?”
裴聿拉開椅子坐下,環視了一週。
“爲什麼要約我到這種咖啡廳來?許墨笙,我想,我跟你之間應該沒什麼好說的吧?”
許墨笙翹起了二郎腿,笑得就猶如一個痞子。
“這可說不定,好歹我們都是蘇涼的前夫,不是麼?”
裴聿最厭惡的,就是他老跟他提這件事,活生生地戳中了他至今仍未跟蘇涼登記的傷口。
男人的臉色剎時變得難看。
“你今天約我出來就是爲了跟我擡槓的?”
許墨笙笑得開懷,他也說不出爲什麼,他就是喜歡看着裴聿吃癟的模樣。
大概,是被蘇涼傳染了吧?過去的一年,雖然裴聿都在蘇涼的身邊,但他跟蘇涼也沒斷過聯繫,依然經常私下見面。每每這種時候,裴聿是氣得只差沒把他給掐死了。
特別,是在他要把睿睿送給蘇涼當女婿之後,裴聿每次見到他,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極爲陰森的。
之後,他聽說裴聿當真把顧家的那兩個小子都扯了進來,只要他帶着睿睿見蘇涼和蓓蓓一次,他便帶顧家的那兩個小子去見蘇涼和蓓蓓,絲毫都不肯吃半點虧,就怕被他佔了便宜似的。
這樣的裴聿,不可不說,就是讓人情不自禁地產生捉弄的念頭。
“你好像很討厭我?我明明沒對你做過什麼事,更沒有覬覦你的菊花。”
聞言,裴聿的身子僵了下,隨即,像被針扎到了一樣跳了起來。
“x!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蘇涼嗎?她怎麼連這種事都跟你說了?她不是說她已經忘記了嗎?她這像是忘記了嗎?!”
裴聿的面容扭曲,看上去是既尷尬又惱火,卻不知道該怎麼發泄出來。
許墨笙笑得更歡了些,沒辦法,他跟蘇涼之間,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蘇涼簡直就是把他當成了男閨蜜,但凡裴聿的糗事,都是知無不言言而不盡的。
“我是你最大的威脅對不對?我越是跟蘇涼靠近,你就越煩躁?”
他說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臉的沉思。
“莫非,你更年期提前了?不對,你現在的年紀,是差不多到更年期了,也不算是提前。”
裴聿瞪着他,咬牙切
齒地開口:
“我是不是更年期,與你無關!”
“別這樣嘛!”
許墨笙笑,終於記起了今天約他出來的目的。
“我今天找你出來,是真的有事,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談話?”
裴聿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
“是誰讓我無法心平氣和了?!”
“行行行!是我錯了,我道歉,這樣可以了嗎?“
許墨笙很順勢便說了這話,然而,面對這樣溫順的他,裴聿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狐疑地瞅着他。
“許墨笙,你被鬼附身了?你知道我是誰嗎?還是我應該問,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這一次,換成了許墨笙禁不住嘴角抽搐了。
“我怎麼了?我不過是想跟你好好談話而已!”
見他滿眼認真,裴聿這才坐了下來,但是,面靨上仍帶着幾分疑惑。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我可沒有跟情敵坐下來聊天的肚量。”
聽見他的話,許墨笙不由得搖了搖頭,一臉的嘆息狀。
真不知道,蘇涼怎麼就選了這麼一個醋缸子,裴聿和蘇涼以前的事他並不清楚,但就他與蘇涼離婚以前來看,裴聿雖然會吃醋,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大醋小醋但凡是醋都吃。難道,這全都是因爲沒有蘇涼沒有答應跟他登記?而他缺乏安全感?
這應該也不至於吧?之前他跟蘇涼是婚姻狀態的時候,他可是把愛爾蘭的那紙百年契約掛在嘴邊,絲毫沒看出他有半點的慌亂。
這個男人,真是越長越回去了。
許墨笙清咳了聲,掩去眼底的尷尬。
“我就是想問問,你當初跟蘇涼在愛爾蘭辦的那份百年契約的事。你是用了什麼法子弄到愛爾蘭的戶籍的?還有那份生效的百年契約,外國人是沒有辦法拿到的吧?就算拿到了,簽訂的百年契約應該也是沒有效力的吧……”
裴聿剛開始聽的時候還有些發懵,聽到了後頭,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可疑的笑。當他把話說完,他那抹笑已然誇張到咧上眼角去了。
他看着他,眼底盡是得意。
“怎麼?想弄張百年契約?別怪我沒提醒你,沒有相熟的朋友,可不是那麼容易弄到的。還有愛爾蘭戶籍,如果沒有相熟的朋友,那可是得經過很多程序,甚至是過了好些年才能批下來的。”
他在“相熟的朋友”幾字上咬音很重。
許墨笙自是知道他的意思,沉默了好半晌以後才悶着聲音說話。
“在這方面,你……應該能幫我吧?”
如果裴聿有尾巴,那麼此刻他的尾巴是能翹上天了。
他在心裡想着,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真沒想到,這許墨笙會有求他幫忙的一天。
“許墨笙,你這是在求我嗎?不過我瞧着你這態度,不像是在求我啊!”
他說着,還翹起二郎腿來抖了抖,一副神氣的模樣。
許墨笙是恨不得上前去把他笑得得意洋洋的嘴臉給撕成兩半,他按耐住自己的脾氣,聲音略顯低沉。
“要不,來個交易?”
“哦?”
裴聿挑了挑眉,似是對他口中所謂的“交易”充滿了興趣。
他湊近他,語氣帶着幾分魅惑。
“你幫我這一次,我答應你,以後都不會以前夫的身份出現在蘇涼的面前。”
裴聿的二郎腿停止了抖動,他看着許墨笙,似是在考慮着什麼。
良久後,他扯動了脣角,吐出了一句話。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