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淼心被他說得膽戰心驚,“什麼屍斑,你不要亂說,這是豬肉,不是屍體。”
他白了她一眼,搶過她手中東西扔回原來的地方,重新帶上透明的保鮮口袋去挑底下的東西,邊挑還邊對站在邊上的她道:“挑豬肉跟挑蔬菜不同,也許你挑蔬菜和水果是很在行,可是挑豬肉,你得看它的肉質緊密是否富有彈性。像這種皮薄、膘肥,瘦肉部分又呈淡紅色,有光澤,膘肥部分色澤雪白、油光發亮又沒有異味的,纔是新鮮的屍體。”
裴淼心聽到“屍體”兩字便駭得不輕。
她慌忙伸手拉了他的胳膊一下,“耀陽,陪我買點別的東西……”
他似乎真把挑豬肉當成了活體解剖,戴着手套在那認真研究的當口被她一個拉扯,仰起頭來看着她手指的方向正好是一整排的衛生用品。
她駭得急忙縮手,站在邊上的他也只是輕咳了兩聲。
她狠狠咬了幾下脣,硬着頭皮,“算了,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他稱了手上的豬肉,扔進籃子裡纔回頭,“這裡人多,別再走丟了,我陪你過去!”
她嬌紅着臉在衛生用品的架子前挑東西,他便提着籃子站在一邊,看着她默不作聲。
有照看架子的超市工作人員看了看她,又去看他,笑的時候只說,現在願意陪老婆逛超市的好男人真是越來越少。
她急於擺手澄清,說:“我們不是……”反正都是要離婚的人了,又何苦再讓別人誤會些什麼。
那工作人員看了就笑,“不是夫妻,那就是情侶咯?”
裴淼心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到是靠在身後架子前的他先開口:“妹妹,她是我妹妹。”
工作人員一驚張嘴,說:“怎麼會,看上去多有夫妻相的兩個人?”
她的脣角輕輕一動,扯一絲自己都覺得艱難的弧度,“對,我是他妹妹。”
從超市裡出來,大包小包的東西提着,他將手上的東西放進後備箱裡時,她的電話正好響了起來。
打電話過來的人是蘇曉,說已幫她找到一份還算簡單的工作。
她站在車前望了望在後備箱放東西的男人,這才小小聲對着電話那頭,“是什麼?做什麼的?”
“你知道,我本來想介紹你去我爸的公司工作,可我問過uncle何,他說你的專業並不對口,更何況你現在曲家少奶奶跟市長兒媳婦的身份,輕易沒有哪家公司敢用你,用你就是給曲家的臉上抹黑,這事兒誰都不願意。”
“嗯,我知道,蘇曉,謝謝你。”
“不過我幫你找了另外一份工作,你長的這麼漂亮,做這個肯定行的!”
裴淼心聽沒有搭腔,聽着就白了臉色。
“想什麼呢!”蘇曉也察覺出了那邊的不對,“是賣珠寶的,本城的‘y珠寶’你聽過嗎?他們剛好跟我爸的公司有工作來往,我去找uncle何的時候,正好聽到他們在說北城打算開新賣場,要招新員工的事情。我就順道一提,說我有一小姐妹對珠寶很有興趣,能不能過去試試。”
“那結果呢?”大學畢業到現在的第一份工作,裴淼心自然是緊張得不行。
“我沒說你是裴府千金、曲家少奶奶、市長兒媳婦的事情。對方公司的人只說讓你過完端午就去試試,大概要先見下他們主管,聊一下你對珠寶的認識,再決定請不請你這件事情。不過該說的我都說好,不該說的你自己也別提,明白嗎?”
“蘇曉,謝謝你。”
“嗨,兩姐妹之間何須說這些有的沒的,只是你跟曲耀陽離婚的事情,到現在還沒跟你家裡人說麼?”
裴淼心看着車後的他放好東西,繞到駕駛座前,擡眸看了她一眼,直接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關門,發動車子。
她沒敢再和蘇曉閒扯下去,就說:“我工作的事情你暫時先別跟我爸媽說好麼,還有我跟耀陽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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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奶奶家裡過了一個開心簡單的端午。
桂姐蒸了各種味道的糉子出來,非讓回家過節的少爺小姐一人吃掉一個才準離開。
曲四小姐曲婉婉去打了電話過來,“我媽讓我代她跟我爸向爺爺奶奶道聲節日快樂,讓大家今天都吃好喝好,不用擔心他們,他們很快就會回來。”
“婉婉。”爺爺一聲輕喚,“你爸現在在美國的情況怎麼樣了,還好吧?”
“我媽說暫時沒什麼大礙,下個禮拜動了手術,再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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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就好。子恆,快別玩手機了,好好吃飯。”
“我不吃了,爺爺。我跟朋友還有約,馬上我就得離開,吃得太飽不好消化的。”
曲耀陽側眸望了望弟弟,“聽說你現在在準備公務員的考試,到底怎麼樣了?”
曲三少爺曲子恆一聽見這話題就撇了脣,“這不正準備着呢麼!哥,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是我的車……你能不能給換換啊?”
曲耀陽皺眉,“你不是才換的車嗎?怎麼又要換車了?”
“嗨,我那車,不論款式還是顏色什麼的都有點過時了,昨兒個我纔看見我一朋友開了一款德國新晉的跑車,那拉風的勁兒,好像多瞧不起我似的。”
曲耀陽從西裝內袋裡摸出支票,一邊寫一邊問弟弟:“那車得多少錢啊?”
曲子恆嘿嘿笑着報了個數字,曲耀陽到是動作迅速地開了張支票過來,順帶多了很多。
“車你可以買,但是話我可給你放在這兒了。你從去年畢業到現在,整整一年了,什麼都不做不行,要麼趕緊去把公務員考了,要麼就到我公司來……”
“哎哎哎,還是算了吧!”曲子恆趕忙收好支票,站起身就想跑,“哥你也知道我爸那脾氣,你跟二哥兩個人都去從商了,沒人繼承他衣鉢,我要不考公務員他非殺了我不可。”
曲婉婉一聲冷哼,“就算三哥你去考了,也肯定是考不上的。”
“嘿,這小姑娘怎麼說話來的!”曲子恆伸過手就去揪妹妹的小臉蛋。
曲婉婉一動躲開了,“我同學都說三哥你是敗家子,什麼都不做,就知道問大哥二哥要錢,太不要臉了!”
爺爺出聲喚了一下,“婉婉,別這樣說你三哥。子恆,你妹妹說的也不全錯,不管是你爸還是你媽,他們的教育方式都有很大的問題,你不能成天就這麼玩着,多學學你大哥跟二哥,不然真成了敗家子,你說你對不對得起曲家的咧嘴列宗?”
眼見着爺爺要在餐桌上發火,曲臣羽慌忙彎了脣角安撫,“爺爺,子恆已經大了,有些道理他懂的。”
“哼!他要能懂到還好了!我們曲家的男兒從來都是人中龍鳳,像你爸爸,就算再不濟也好歹是一市之長,像你大哥……”
“好了,爺爺,我約了朋友,我先閃了!”
爺爺一掌重擊桌面,“曲子恆,你給我回來!”
可是餐廳裡,哪有還有曲三少的身影。
曲婉婉努了嘴,繼續低頭吃自己面前的東西。眼角餘光裡,正好看到裴淼心坐在餐桌前剝糉子的時候,小手被剛剛蒸騰的熱氣燙得不輕,糾纏了幾下也沒有將糉葉剝開。
“嫂嫂……”曲婉婉一聲輕喚,正要伸手幫忙,到是坐在一邊的曲耀陽冷眼看了她一眼,自自然然地奪過她手中糉子,幾下將糉葉與食物分開。再推到她面前的時候,已經是一隻去了皮的晶瑩的糉子。
餐桌上的人帶了笑望向他們這邊,每個人眼裡的期許,或多或少都燙得她的眼角有些生疼。
他們沒人明白,也沒人能懂她與他,無法前進也再無法後退的關係,憑的讓人心煩。
爺爺精神不好,忽又想起還在樓上房間裡昏睡的奶奶,幾步起身就要離開,餐桌上的衆人也跟着依次散去,唯曲婉婉臨去前偷偷望了她一眼。
曲耀陽吃完麪前的糉子起身,裴淼心的跟前還是那一隻完整的糉子。
他皺了眉看她,“時間差不多了,一起來的就得一起走,你去哪裡,我送你?”
她擡起小手撫過那糉子的每一根線條,這不是他第一次爲她剝糉子,卻似乎已經是她名正言順所能享受到的最後一次被照顧。
他永遠有心留給他外面的女人,留給他的家人,卻從來捨不得分她一分。
她起身拿過自己的小包,往肩上丟的時候仰頭看他,說:“謝謝,這裡沒人,你不必做戲,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才走兩步就被他拽住手臂,“這裡沒人要和你做戲,糉子呢,不吃嗎?”
她喉頭有些哽咽,“不吃了,我剛纔好飽,已經吃不下去。”
“你是因爲真的覺得肚子飽,還是因爲那糉子是我剝的,所以你才吃不下去?”她的明退暗躲他不是看不出來,只是這樣的轉變,爲什麼憑的讓他心煩意亂?
“我是真的吃不下去,你想多了,那我先回去……”
“把糉子吃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