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拉開門,就見哥哥靠牆而立。
簡潯站在門邊,看哥哥灰暗的臉,輕咬下脣,酸意衝上鼻梢。
“媽打來電話,他們已經上車了。”簡睿伸出手,將黏在妹妹鬢角上的發撩起來順到耳後。
“爸爸呢?他怎麼樣了?”
很不孝,簡潯聲音甕甕的,雙眼潮溼。
“爸不接我電話,媽說從酒店出去,他一個字也沒說,只是繃着臉,臉色很嚇人。”
簡潯低頭,纖細的手指,不安又悔恨地揪在一起。
“他們對我失望透了,我想你也是。可你爲什麼不和他們一起離開?像我這樣的蠢蛋,根本不值得同情。”
簡睿寵溺的笑,“知道哥哥是用來幹什麼的嗎?”
簡潯愣,只聽他說,“哥哥就是四個‘可’,可以是妹妹溫暖的依靠,可以給妹妹勇氣和鼓勵,可以理解妹妹的一切決定,可以陪妹妹傷心難過。老爸老媽千辛萬苦讓我比你更早出來,就是爲了要我照顧你!”
眼眶一熱,再也忍不住,簡潯落下淚來。
覺得這一天難熬的人,不止簡潯。
急救室外,燈滅。
禇昑恩衝上去,就見馮瑩插着氧氣管,躺在滑車上被護士推出來。
“怎麼樣了?”兩個男人心急如焚,馮瑩臉色雪一樣白,巴掌大的臉,幾近透明。
“病情並不穩定,需要送icu病房觀察。”
護士們急匆匆的,推着滑車就走。
禇昑恩追上去,眸底深切的情意從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流淌出來。
“你過去看看吧,瑩瑩這邊我來。”
覺得實在對不起簡潯,馮思成要禇昑恩趕過去。雖然錯過儀式,但新郎必須露面。
隔着透亮的玻璃窗,看馮瑩全身插滿細長管子,禇昑恩心如針扎。
一場沒有新郎的婚禮,真不知道那女人如何撐下去。
禇昑恩自責之餘,又對簡潯多了一分佩服。
自己是孬種,不敢面對,所以逃避。可簡潯,那個頂着嘲笑堅持舉辦婚禮的女人,太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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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窗外熹微。
屋子裡一張大大的圓牀,牀上有紅色的枕頭和墊子。拖在地上的薄被,邊緣綴滿細巧的蕾絲花邊,被面圖案是精緻的牡丹刺繡。
本以爲會睡不着,簡潯在枕頭上灑了兩滴薰衣草精油,這一夜睡得出奇的好
。
她慢慢坐起來,如玉肌膚披上紫色的真絲睡裙,那潔白赤足踩在黑亮如鏡的烏木地板上,如蓮盛放。
洗漱完畢,簡潯來到吧檯。暗紅色的柚木酒架上,紅色,白色,琥珀,淺黃,一瓶瓶酒,價格不斐。
隨手拿起一支,petrus
“就你吧。 ”
又再找出紅酒杯,踩着旋轉樓梯上去。
誰說愛人就該愛他的靈魂
否則聽起來就讓人覺得不誠懇
是不是不管愛上什麼人
也要天長地久求一個安穩
音響是頂級的,環繞立體聲,屋子每個角落盤旋。
簡潯坐在二樓空出來的窗臺上,吹風品酒,愜意得很。
疲憊,禇昑恩開門,王菲空靈又冷豔的聲音令他忍不住皺眉。
有心情聽歌,看來她的情況不算太糟!
禇昑恩抿起嘴角,折服於她的堅韌。
上樓,剛要去自己房間,就見坐在窗臺上的女人。
她身後一片無垠的天,紫色衣裙,長髮飄飄,有些像落入凡間的精靈。
“你不會是想自殺吧?”禇昑恩眉一皺,心跳自是禁不住快起來。
他回來了,簡潯愣愣看他片刻,後才平靜如常的說,“我沒那麼脆弱。”
禇昑恩點頭,沉默會兒,才道,“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我覺得也是。”
舉起杯子,簡潯淺啜一口,她側開臉,去看園區中央那清靈靈的湖。
禇昑恩忽地就心口難受,他又想起昨天下午楊鋼和他說的話。
雖然不在現場,但從楊鋼字字句句的譴責中,他仿若看到盛大的會場,新娘形單影隻,嚐盡譏笑。
楊鋼離開前說,禇昑恩,從今往後,我和你只是工作夥伴,沒有兄弟情誼。
媽媽離開前說,從現在開始,別叫我媽,我王珍也從沒生過你這兒子!
他傷害了一個女人,同時自己又被全天下拋棄了。
想到這,縱然再是有愧,心中難免還是有火。
禇昑恩又看她,聲音冷了下來,“等我一下。”
“反正都等了一天,再多一會兒,無所謂。”簡潯笑意淺淺,嬌媚入骨的嗓音裡盡是譏誚。
禇昑恩一下就像被嗆住,他臉一沉,轉身就往自己的房間去
。
音樂跳到下一曲,女歌手低沉磁啞的聲音娓娓而出。
沒那麼簡單
就能找到聊得來的伴
尤其是在看過了那麼多的背叛
總是不安只好強悍
誰謀殺我的浪漫
23歲,風華正茂,聽到這歌,怎麼覺得一下子蒼老?
簡潯咧嘴笑,和着曲子,哼哼而唱,“不愛孤單,一久也習慣,不用擔心誰也不用被誰管……”
熱水沖洗全身,禇昑恩思考等下該說什麼。
馮瑩送進急救室的時間前後長達4小時,待在icu病房的時間20小時。這其間沒有睜開過一眼,無論怎樣算,他都是有足夠時間出席婚禮的。可他沒有,待會兒,他該怎樣解釋?
頭有些暈,簡潯記不得自己飲了多少杯,她搖晃瓶子,還有一半。
禇昑恩出來,看簡潯身體微微晃動,她身後是幾米高空。
眸一驚,禇昑恩大步過來,“別喝了。”
他奪過簡潯手裡的杯子,簡潯卻笑,微醺水眸帶着醉人的狡黠,那隻握着酒瓶的手,舉起來,仰頭就灌。
“叫你別喝了!”
對付一個酒鬼,禇昑恩很沒耐心。他又搶下簡潯手裡的紅酒瓶,拖着她,兩人來到客廳。
紫色的睡裙,胸前沾上少許紅色的酒,色澤交織,看着有些猙獰。
禇昑恩關了音響,空氣裡一下子聽不到絲毫聲音。
“瑩瑩病了。”他直接了當的說。
簡潯胡亂抹去嘴角上的酒,旋身坐進沙發,“我知道。”
淡淡的口氣,臉上滲出一種麻木的冷。
她的漠然一下子激怒了禇昑恩,“那是你好朋友,你就這態度?”
“你不是回來了麼?她還會有事?”簡潯也挑起眼角睇他,寒眸蔓延鄙夷。
禇昑恩突然就不知道該如何和她溝通,之前他想用“馮瑩”當藉口,看來,失敗!
他陰沉着臉,簡潯往柔軟的沙發裡靠,又說,“儀式只需要半小時,你沒來。從醫院到酒店來回頂多一個鐘,你沒來。禇昑恩,就算打個小盹,或者隨便抽個時間,婚禮的事也能很順利辦完吧。所以現在你還想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