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不起馮依走了多久,簡潯只呆呆站在窗口。她的側影如單薄的紙頁,被風吹着,微微發抖。春天來了,院子裡桃花怒放,火紅的花在藍天下燒着,火一樣的顏色,幾乎灼痛人的視線。
禇昑恩敲了兩下門,輕輕推開。他的步子,不似之前矯健,但沉穩還是有的。他天生就是一個有形的男人。
“站窗邊多冷,也不怕被凍着。”見憑窗佇立的女人,禇昑恩的口氣是難得的輕柔。
簡潯似乎沒聽見,她依舊目視前方。
一抹疑惑,躍上禇昑恩眉心。
“看什麼呢?”他走過去,手臂小心攬上她肩。
簡潯動也未動,目光直直的,鎖在那些妖嬈的顏色上,“你看那些花,開得多美。”
視線順着看,禇昑恩旋笑,“喜歡的話我們也在家裡弄幾株。”
簡潯清淺一笑,卻是搖頭。
因爲得不到,所以才珍惜。天天見,少那份賞花的閒情不說,它的美也無法震顫人心。
身高差距不是太大,兩人並肩站,金色陽光碎水銀般灑在他們周身,淡淡的彩色,畫面漂亮。
“禇昑恩,你開車一向平穩,那晚怎麼突然像走火入魔一樣?”她終於轉眼過來,看禇昑恩的目光透亮得令他不敢迎視。
他微緊了眉頭,弧度極小,卻被簡潯敏銳的捕捉到。
“有些煩,開得快了些。”
一抹嘲諷蕩上簡潯的脣角,“你把兩個人的命都快得差點沒了,才叫‘開得快了些’?禇昑恩,說實話,你開那麼快,是不是因爲一個女人?”
眉心一跳,禇昑恩驚悸看她。
而簡潯依舊望着藍天下的那團火紅,神情安然,淡淡的笑容浮現在她嘴角,竟是令禇昑恩發慌。
如何回答這個要命的問題,禇昑恩費力思考。
“是不是和馮依有關?”
她怎麼知道?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這背後沒那麼簡單。
腦子飛速運轉,前後聯繫,禇昑恩猜到準是剛纔馮依來過。
她說了些什麼?
禇昑恩感覺心尖發緊,“小潯,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不用解釋太多”他話還未完,簡潯開口打斷,“你只回答是,或者不是。”
禇昑恩聽到心跳的聲音,緊張的,又是一種無能爲力。
“是”,沉默許久,終於在事實面前,他低了頭。
簡潯只覺得絕望的寒意從心裡涌起來,頃刻侵吞肌膚的溫熱
。她深吸口氣,“她有了你的孩子,是,或者不是。”
“是”,無法否認,骯髒的事實,禇昑恩死灰般點頭,心底纏繞宣判前的緊張。
果真這樣!
簡潯緩緩的閉了眼,“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看她蒼白的側面臉蛋,禇昑恩感覺心在哆嗦,他想解釋,可如何解釋。道歉?有用嗎?如果今天換成她懷着別的男人的孩子來和自己說對不起,他會如何?原諒?別開玩笑了!
“那我先出去。”他黯然,落寞的轉身。
來到門邊,他又回眸,看窗前那抹清瘦的剪影,“簡小潯,也許你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孩子都有了,還能有什麼以後?
累,實在太累,這段婚姻本就岌岌可危,她拼命挽回,竭力爭取。以前爲自己,之後爲馮瑩,努力那麼久,除了傷害還是傷害。哥哥說對傷害自己的人,原諒第一次是寬容,原諒第二次是善良,原諒第三次,那是犯賤!
瑩瑩,是你在用當初我傷害你的方法,懲罰我?!
她久久沉默,未置一語。禇昑恩哀了神色,深深切切的眼眸,無限黯然。
晚上哥哥來,簡潯請他幫忙預定回家的機票。
“你大難剛過,現在長途奔波,行嗎?”想了想,終究不放心,簡睿搖頭,“不可以,太危險,我是你老哥,不可以對你的生命不負責。”
“哥,我知道你關心我,但下午我已經問過醫生了。他說只要不使力氣,做飛機是沒問題的。你看電視上那些傷筋斷骨的人,人家都命懸一線了還坐飛機滿世界轉院呢。我和人家比,哪兒跟哪兒呀!”
“真的?”覺得有理,簡睿吊起眼角看趴在肩頭的簡潯。
笑笑,簡潯揪哥哥的耳朵,“是啦是啦,不信你問醫生去。”
“那你和爸媽說了沒?”爸媽知道,一定很開心吧。
“說了,你可以打電話回去問問。”
“好吧”,簡睿終於點頭,“待會兒回去我就給你定。”
太好了,終於能回家了……
回家的事除哥哥外,簡潯並沒告訴任何人。次日出院,所有人都來。
禇昑恩殷切的想拎簡潯的包,卻被簡睿快一把提起。失望,他跟在衆人身後,看簡潯和媽媽有說有笑。
陽光清淡,初春的涼意浸了衆人肌膚。
站醫院臺階上,禇媽媽小心託着媳婦的手,“冷嗎?要不要添件衣裳?”
“不用,謝謝媽,我穿得挺多
。”簡潯聲音生脆,流着一絲清甜。
禇媽媽要女兒把車開過來,也在這時,一直微笑的簡潯斂起嘴角,“媽,抱歉,有件事要和你說。”
“嗯?”媳婦表情怪怪的,禇媽媽下意識又看兒子,莫非他又惹出事端?
涼涼的天,禇昑恩卻冷汗涔涔。
“媽,待會兒我要去機場,你也知道,我爸爸和媽媽一直盼望我能回去,所以……”
“你身體還沒康復呀,這樣長途跋涉不太好。”禇媽媽擔心媳婦的身體。
簡潯柔着嗓音,卻很堅持,“只要不是劇烈運動,沒問題的。媽,你也是醫生,你也有很專業的判斷,對不對?”
捨不得,禇媽媽蹙緊眉梢。這個時候,身後一直沉默的兒子上來,“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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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好,太久沒和他們一起了,應該會很久吧。”
對上她清透的眸,無力感攀上禇昑恩肩頭。他拉起簡潯的手,在衆人惑惑的目光中,避開幾步。
“我知道你需要時間考慮,我可以等。但是小潯,你相信我,那件事我真不是有心的,我從沒想過和別的女人上牀,更沒想過會弄成這樣。”他着急了,簡潯幾乎看到陽光之下,他雙鬢閃耀的密細汗。
淺嘆一聲,簡潯垂下幽幽長睫,“我不知道,我現在腦子很亂,我想我真的需要時間好好想想。但不管我的決定如何,我希望你能尊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