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小回到安隊長車上時,安隊長看她獨自一人,左右看了一眼,納悶的問:
“你的狼呢?”
“跑了。”
她這話令安隊長吃了一驚,本能的要去開車門,提高了音量吼:
“跑了?”
他聲音在安靜的地下停車庫裡傳揚開來,他意識到失態之後,聲音一下又降低了許多:
“往哪個方向跑的?找到之後你有把握將它制服麼?”
宋青小看他一臉焦急的樣子,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隊長可能誤以爲銀狼不受她管束,在陌生的環境下野性發作,自己跑丟了。
“不用擔憂,是我讓它先走一步……”她正想解釋,但才一張嘴,安隊長就一臉嚴肅的將她打斷了:
“畢竟是狼,脫離管束,若是傷到了人怎麼辦?”
那隻狼的危險性不低,看他時的目光讓他這樣曾經在軍中服役過的人都感覺犯怵,若是普通人遇上,恐怕是要出大事的。
可那頭銀狼身材高大而健壯,這會兒早跑得沒影了,帝都之大,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從何去尋找。
他正想要聯絡帝都警衛廳其他人密切關注,一旦發現,兩人便儘快趕去,剛拿出手機還未撥通電話,宋青小便道:
“我讓它先到你先前的辦公室等我。”她看了一眼動作一頓的安隊長,接着說道:
“聯絡其他人沒有用的,只會徒增傷亡。”
銀狼爪牙有毒,連羅五那樣身體經過試煉空間強化的異能者,在不小心被銀狼所傷之後至今都沒有痊癒,普通人若是遇上,就更麻煩了。
“先回你的辦公室,如果銀狼沒到,我會去找的。”她這話一說出口,安隊長雖說還有些擔憂,但想想她說的話確實有道理。
那頭狼並不好惹,一般警衛遇上,恐怕真的會出問題。
他咬了咬牙,一踩油門: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不然出了問題,我不會偏袒你的!”
因急於趕回辦公室,安隊長一路飈車,來時用了四十分鐘的車程,回去時二十分鐘左右就趕到了。
兩人緊急趕回來時,辦公室的門鎖着,門口空蕩蕩的,並沒有銀狼影蹤。
正喘着氣的安隊長一見這情景,頓時便急了,下意識的拿出手機,宋青小按住他正欲撥電話的手:
“開門。”
安隊長急得上火,用力想將她手甩掉,她的手指纖長,手掌看上去並不是闊而有力的類型,但不知爲何,卻無論他怎麼用力也無法將她撼動。
無可奈何之下,他拿出自己的證件牌在門上一掃,門上電子鎖傳來‘滴’的一聲輕響,宋青小握住門把手向下一擰,門應聲而開。
辦公室內,一頭巨大的銀狼趴在地上梳理着後背的毛髮,安隊長與宋青小進來時,銀狼連頭都沒擡過。
“這……”安隊長看到這一幕時,眼珠子都險些瞪出眼眶了。
他開始聽宋青小說吩咐了銀狼先走一步時,還覺得她在跟自己開玩笑。
在他看來,兇獸始終是兇獸,再如何通人性,不可能聰明到這樣一個地步。
但他沒想到銀狼竟真的會聽從宋青小吩咐,率先一步到達他辦公室中。
安隊長一顆心落回原處,隨即又生出好奇心:
“它是怎麼辦到的?”
其實他也想問宋青小是怎麼辦到的,能將這樣一頭看着就並不好惹的兇狼馴服到這樣的地步。
宋青小心中此時也感到異常的滿意,銀狼的表現,比她預期的還要好得多。
她因心情極好,難得露出笑容,低頭抓了抓狼頭,沒有說話。
安隊長打開了燈,就見她微笑撫摸銀狼的情景,她眉眼間的冷清之色因她這一絲笑意而融化,那頭孤傲的狼王在她掌心揉搓之下,眯着眼睛仰起碩大的頭顱,這一幕看上去竟有種異樣和諧的感覺。
燈光一亮之後,辦公室內被抓裂的窗戶很快落入安隊長眼中。
他的辦公室後面是一大片落地玻璃窗,因今日急於帶宋青小去看林護士的屍體,想得知一些線索,又怕夜長夢多的緣故,他急於離開,打開的窗戶並沒有像平時一樣上鎖。
此時那窗戶上留下數道抓痕,半敞開的窗戶被撞出一個巨大的豁口,足以容納銀狼身體通過。
門沒被破壞,窗戶壞了,銀狼從哪裡進來,自然不用多說。
可是他的辦公室是位於三樓,樓下是警衛廳的服務大堂,他的辦公室離後面的街道足有十五米高,這頭銀狼如果能跳這麼高躍進來,也實在太恐怖了!
他的目光落到玻璃上留下的幾道爪痕上,安隊長辦公室的玻璃都是特製,有防槍擊的硬度,且粘合性極強,可此時在銀狼一抓之下,竟被抓成這副模樣,還破瞭如此大一個洞。
這樣強大的破壞性,令安隊長腦海裡飛快的閃過一絲東西,多年警衛廳的工作經驗,讓他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大對頭。
宋青小隨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玻璃上留下的幾道明顯的抓痕,她目光閃了閃,有些無奈的看了銀狼一眼,往玻璃的方向走了過去,手握成拳,運起靈力往玻璃的方向砸擊而去。
‘砰’的輕響聲中,玻璃應聲而碎,接着一股寒霜將碎裂的玻璃渣凍住,下一秒‘哐鐺’往下掉落。
玻璃碎成了渣,上面銀狼留下的爪印痕跡自然也就消失了。
安隊長腦海裡飛快閃過的那絲念頭還沒被他抓住,他便被宋青小的舉動打擾了。
“你幹什麼?”
他驚訝之極問了一聲,也忙不迭的走了過去,落地窗邊被她一砸,又被砸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夜風‘呼呼’往裡灌,今夜的溫度好像比平時降了許多,令他打了個哆嗦。
玻璃在她一砸之下碎成米粒似大小的晶渣,上頭的爪痕消失,根本難以拼湊。
一些碎渣落到地面,一些碎渣往樓下掉落,傳來‘沙沙’的聲響,如雨點飄落。
安隊長既震驚於宋青小力量之大,彷彿從這一人一狼出現之後,自己辦公室安全防守等級便直線直滑。
如果不是他伸手摺了一下另一邊殘存的玻璃一角,恐怕他都要以爲自己這辦公室的玻璃只是最普通易脆的那種了。
“不能留下痕跡。”她冷靜的說完,將手收了回去,理直氣壯破壞證據的樣子將安隊長都氣笑了。
他正要說話,桌子上的電話卻突然響了。
“東城警衛,哪位?”
“隊長,聽到值夜的警衛說您的辦公室有異動,需要我們上來看看嗎?”
電話裡,有個年輕人的聲音響起,聽到安隊長接了電話時,很明顯的鬆了一大口氣。
“不用,剛剛將東西打碎了。”安隊長將人打發完,掛了電話之後,目光又落在玻璃窗上,皺了皺眉頭。
事實上他想起西郊秋節路的那樁案子了,西郊當時有兩名身份特殊的人士在秋節路遭遇兇獸襲擊,一人被咬掉了半個脖子,一人則成肉餅,陷入地中。
這樣惡劣的兇獸傷人的案子非常少,當時安隊長接手之後頭緒全無,就算今晚見到宋青小帶着一隻銀狼出現,也壓根兒沒有懷疑到過她的身上。
可此時見到銀狼抓裂這樣連光能都難以切割的特殊玻璃時,出於警衛的本能,他一下將兩樁事件聯繫上了。
只是隨即宋青小的舉動又讓他感到有些疑惑,她當着自己的面便將證據毀了,且看起來毀得十分輕鬆。
照理來說,秋節路的事情如果真是她與她的這頭狼乾的,那麼當日她殺人之後要將證據毀去,應該也不是難事一樁,不會故意留下兇獸傷人這樣明顯的證據了。
再加上那兩人雖說其中之一是被兇獸咬死,但另一人卻似是被巨物拍中,這狼雖看起來遠較普通的狼體型壯碩,但要想傷人,也應該以爪牙撲擊、撕咬爲主,而非靠體型及肉身的衝撞力將人輾成肉餅。
宋青小就更不用說了,安隊長看她瘦高的身材,實在很難將她與另一個人的死聯繫到一處。
‘也許是我想太多了!’他腦海裡閃過這樣一個念頭,最近林護士的案子令他寢不安席,日思夜想,所以才生出這樣的懷疑。
但就算是這樣,宋青小也不算完全清白的。
首先她實力難測,且對林護士這樁案子有種古怪的執着,知道隱世家族,在車上時,特意提起過秋節路那兩人之死,指明殺林護士的人,可能跟隱世家族有關。
再者她身邊這頭狼也有嫌疑,安隊長總覺得這頭狼的目光有種令他感到不寒而慄之感,那種感覺是他多年服役經驗帶來的直覺,認爲這頭銀狼是危險生物。
光憑這兩點,就不能完全洗清這嫌疑。
他目光從銀狼身上一掃而過,那頭正舔着爪爪的銀狼似是感應到他的目光般擡起頭。
燈光下,這雙狼眼碧幽幽的,像兩盞散發着熒光的小燈籠,讓安隊長毛骨悚然,胸口像被大石壓住,令他呼吸一滯,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等他意識到自己畏懼的表現之後,再往銀狼看過去時,卻見這狼眼中流光轉動,彷彿帶着對他的不屑一顧,又低下了頭。
“匕首的圖形在哪裡?”
宋青小的話將安隊長的沉思一下就打斷了,“啊?”他回悟過神,才意識到自己先前被銀狼那一眼懾住,透體而出的冷汗將衣裳都浸溼了。
“你收集的匕首的圖形。”
宋青小將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安隊長才將她話聽進耳中,喘了口氣,冷靜下來之後從抽屜裡拿出一把鑰匙:
“等下。”
說到林護士的案子,他又恢復了先前的嚴肅神色,他以鑰匙打開一旁的案子資料櫃,搗鼓一番之後從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資料夾,往桌上一扔:
“你看看。”
資料落到桌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宋青小將封口打開,裡面是安隊長收集的各類匕首的圖形及詳細資料。
“這應該是帝國近三十年來,各大冷兵器設計師所設計過的所有匕首資料了。”
照理來說,這樣機密的資料再加上涉及到林護士的案子,宋青小非辦案人員,不應該給她過目。
但特事特辦,真正意義上來看,安隊長自己本身都是非法在查的。
再加上林護士的案子牽連很廣,到了這樣的地步,他也不得不承認,靠自己個人的力量可能很難將這案子查到水落石出,因此給宋青小看,也算情急之下無可奈何的舉動。
不過他看宋青小打開資料夾時,依舊臉頰抽搐,叮囑了她一句:
“這些資料,希望你看完之後,不要外泄。”
這種話不用他說,宋青小也沒興趣將這些東西往外傳播。
事實上若非她想要查出自己那把黑色匕首的來歷,及當初暗殺自己的兇手,想要將隱藏在背後的危險源逮出,她壓根兒不會自討麻煩,捲進這樣一樁事情中。
資料夾裡的匕首種類、名稱及各項尺寸、來歷、生產年號都羅列在上,每把匕首的不同角度造型被拍得清清楚楚。
她翻閱得很快,辦公室裡響起‘沙沙’的聲音,但安隊長卻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宋青小越往下翻,心中便越失望。
直到翻到最後兩張,她將上面張圖片拿開,露出下面一把匕首時,眼皮下垂,掩住心中的鬱悶感覺。
安隊長確實下了苦功夫,他收集的匕首種類非常的齊全,尺寸也與林護士刀口尺寸相吻合,可是這些匕首裡,沒有一把是與她那把神秘的黑色匕首一模一樣的。
不止外形一樣,甚至連這些匕首上的標誌,她都沒看到有‘紅葉’標誌的。
線索到這裡又斷了,她將手裡最後一張圖片放下,安隊長按了一下辦公室上一個按扭,一陣光線扭曲,一個四維立體的林護士的影像出現在兩人面前。
安隊長手指往她脖子上一劃拉,她的脖子一下就被放大了許多,更爲清晰了。
“我讓人把這些匕首都輸入光腦之中,一一比對過,你來看看。”
他說話間,手指飛快的滑動,每滑一下,便有一把匕首插入進林護士的脖子中,模擬兇手作案手法一擰,血液從中溢出,隨即匕首消失,留下血肉模糊的傷口。
那影像極爲逼真,彷彿林護士又一次被屠殺般,刀子插入肉時的聲音及血‘汩汩’往外流的響動,都給人一種情景再現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