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武輕鬆愜意的外表下,掩飾着他此時神情的緊繃。
他雖說心境已破,算是准入聖階,但並沒有真正入聖,也沒有經歷雷劫的淬鍊,與善因大師、妙筆先生這樣已經入聖多年的強者還不能相提並論的。
哪怕劍修力量強橫,但以一敵二的情況下,太康武並沒有必勝把握。
只是他想起了蘇五,那目光便格外堅決,頂着兩大入聖境的威脅,站在了宋青小的身側。
此時的宋青小面對兩大強者的逼問,心中卻格外平靜。
她的心境已破,對於力量的渴求幻化爲一顆堅硬無匹的強者之心,令她在面對妙筆、善因的時候,卻並不畏避。
巨大的銀狼王站在她的身側,任她半靠着,如同並肩的同伴,忠誠無比。
世族的人沉默不語,東秦氏因爲死傷慘重,對她格外的怨恨。
她的目光轉過,這些人的神態在她視線之下閃躲。
天一道門的人露出善意,太康氏則是強忍內心的焦急,對她釋出善意。
妙筆先生面色溫和,善因大師慈眉善目,坐在蓮臺之中飄浮在半空,好似一尊活佛在世。
只是二人的氣機已經若隱似無的鎖定了她,看來今日不達目的是絕不罷休的。
她突然覺得有些有趣,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知梵音世家、東秦世家的子弟,在神獄的試煉中,有沒有搶奪過他人的寶物?”
她說這話時,目光落到了銀狼身上,手指穿透銀狼厚實的皮毛,神態漫不經心,好似並沒有將自己被兩大入聖境強者逼迫的危機放在心上似的。
衆人面色古怪,就連玄妙也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轉向了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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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武扯了扯嘴角,露出譏諷的神色:
“無主的寶物,自然有能者得之。至於有主嘛,也不是什麼難事,一劍將人砍死,那寶物不就無主了?”
他說到這裡,轉頭看向玄妙先生,令得玄妙如芒刺背,十分難忍。
“箇中手段,東秦世族可是格外拿手的,是不是,玄妙先生?”
太康武的話含諷帶刺,使玄妙先生大怒,卻又不願上他的當,只得將這一筆債記在心中,嘴上卻冷哼了一聲:
“哼!”
宋青小聽了這話,笑了一笑:
“也就是說,神獄試煉之中,有不成文規定,寶物有實力者得之。”她望着妙筆,問道:
“對嗎?”
“對的。”
妙筆在她注視之下,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所以東秦無我技不如人,又太過無能,太昊天書由我所得,又有什麼不對?”
宋青小摸了摸銀狼,偏頭望着妙筆,問了他一句。
她將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半點兒都沒有強奪人家寶物之後的心虛不安之色,反倒當着妙筆先生的面坦然承認,這令得時秋吾不由覺得有些窒息,不免佩服起她膽色。
妙筆先生恐怕也沒有想過她會這樣說,也是怔了半晌,竟然偏頭思索了一會兒,才面色嚴肅的道:
“確實有理。”
“小弟……”
一旁聽到這話的玄妙先生不由氣結,急得大喊了一聲。
妙筆也不理他,只是又道:
“不過此物乃是東秦至寶,絕對不能落於外人之手。又依姑娘所言,寶物有能者得之,那我如今要回此寶,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
“……”衆人聽了這對話,不由都是無語。
尤其是帝國之中許多隨同時秋吾而來的世族晚輩們,第一次見到這位名聞星域的入聖境強者,見他與宋青小侃侃而談,都覺得既是有些緊張,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說的也是。”
宋青小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便都強搶便是,又何必假惺惺的呢?”
妙筆好脾氣的應了一聲:
“受教了,姑娘說得是。”
與他的兄長相比,他倒是坦蕩蕩的,並沒有因爲被揭露了目的而感到羞恥。
他說完這話,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挺直了背脊:
“請姑娘交出太昊天書!”
這話音一落,眼前的儒者氣息頓時變了。
他彷彿變得如同十萬重大山,高不可攀,令人望而生畏。
那入聖境的威壓直蓋而下,似大廈將傾,陰影籠罩過來,已經感到那股逼人的寒氣。
“若我不交呢?”
宋青小隻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彷彿渺小而脆弱,如螻蟻、如塵粒。
隨着她這話音一落,妙筆的氣勢凌於絕頂之上,整個人的氣息已經變得深不可測。
“執迷不悟,何不回頭是岸呢?”
妙筆的聲音之中,已經帶上了儒家之力。
那股浩瀚氣息迎面襲來,彷彿要將她淹沒進去。
‘鏘鏘鏘——’
太康武半擋在宋青小的面前,首當其衝感應到了這股入聖境強者的壓力。
與他心意相通的長劍受到入聖境氣息的威壓,撞擊之下發出鳴響之聲。
長劍響了兩聲,太康武便以手握住劍柄,將其抽出半鞘。
‘嗡——’
劍氣感應到戰機,發出歡快無比的清鳴。
銀白的劍光逸出,殺機還未沖天而起——
一隻細白的手掌便按到了太康武的手腕之上,將他的動作壓止。
“青小!”
太康武有些不敢置信,轉頭往宋青小看去。
卻見這個先前還靈力耗盡的少女,此時已經站直了身。
她的眉眼冷冽,按着他的手腕,一股柔和卻又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她掌心之中傳來,推擠着太康武的手,緩緩將他已經半出鞘的劍又推了回去。
“這是我的事,與太康氏無關。”
她撩了一下飛揚的碎髮,這話雖說是對太康武說的,但目光卻已經望向了妙筆。
“自然。”
妙筆先生明白她的意圖,愣了一愣之後,第一次露出讚許的笑意:
“世族交好多年,若是太康氏願意袖手旁觀,自然不傷彼此和氣。”
“那怎麼行!”
太康武大喝了一聲,“阿幼將你託付給了我們,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的棄你於不顧?”
他用力一抖手,好像試圖將宋青小阻止的手掌甩開去:
“別說傻話!”
他這一震之下,並沒有將宋青小的手掌甩開。
這令得太康武有些不可置信,再想要甩她時,卻聽她溫和的道:
“這是我和東秦、梵音氏的恩怨,與太康氏無關,我不能讓你們插手的。”
那聲音雖說溫和,卻帶着不可抗拒的堅定。
“不可能!”太康武大聲的反駁:“我們若是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在這裡,將來回族之後,沒有顏面見族中長輩,亦無顏……”
他話沒說完,就感應到那抓着自己手腕的掌心力量變得大了些,宋青小的眼中似是有水光,但卻嘴角微抿:
“我知道。”她轉頭目光與太康武相對:“我知道太康氏想要保護我。”
“你知道還……”太康武氣急,其他四位太康氏的長輩也都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的決心。
“因爲不止是你想要保護我,我也想要保護你們啊。”
女孩微笑着說出這話的時候,使得太康武怔了一怔。
他的目光,第一次透過蘇五所帶來的影響,看進了面前的人。
她的眼神溫和,不帶半分先前與世族大戰時的殺伐銳氣,那瞳仁之中映出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身影。
“我要邁入聖階,保護五哥與族人!”
年少時期的蘇五天份驚人。
在族中萬般呵護下長大的他,正處於少年意氣風發的年紀。
他與太康武年歲相差不大,兄弟二人自小同受太康武的父親指點修行,關係格外親近。
曾經在長輩面前發誓,兄弟永不離心。
蘇五在太康氏中排行第七,他出生後,好多年內太康氏並沒有新的血脈誕生。
越是修行高階,便越不易有後人。
那時衆人以爲他是族內最小的孩子,替他取名‘阿幼’。
他年少展露出非凡志氣,曾揚言要邁入聖階,保護太康武與族人。
只可惜造化弄人,誰也沒有想到,最終事情會變成這般結局。
那時的少年的話,彷彿打破了數十年時光的間隔,與此時的宋青小相重疊。
“……我也想要保護你們……”
“我……保護五哥與族人……”
太康武的心頭,突然涌出一股悲慟,那股沖天而起的銳氣被痛苦所取代,使得他周身力量彷彿一下喪失。
“嗚……”
這一回憶涌上心頭,便逼出了太康武內心隱藏多年的憤鬱,令他無法忍耐,淚水奪眶而出。
這個心境才破,即將邁入聖境的男人,此時不顧自尊顏面,大哭不止。
‘嗞——’
宋青小的手上蘊含着令他無法抗拒的力氣,推着他的手,將出鞘的長劍又緩緩的推了回去。
沈莊一行中,孟芳蘭的那一場大夢,對她來說是無比美妙的經歷,彌補了她成長過程中的缺失。
從老道長、宋長青的身上,她好似也學到了某些東西。
東秦、梵音二氏要的,並不是她身上的至寶,而是要她的命。
蘇五的現世,明面看來是替她爭取到了太康氏的維護,令她有了太康武的庇護,多了一線生機——可實則卻令她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他畢竟是個純粹的戰士,心思坦蕩,不耐煩去思索爭權奪利。
借大戰之便,令太康武破除心魔,斬出蘊養多年的一劍,從而使他打開入聖之門。
這對太康氏來說,是天大喜事,可對梵音、東秦來說,卻是一個極大的危機。
她的修行速度驚人,已經引起了天外天的警惕,這一場大戰中,她展露出來的實力越強,便越令這些人在意。
銀狼、誅天劍、青冥令、混沌青燈,每一件寶物都稀世罕有,使得她可以憑藉這些寶物,與武道研究院相抗衡。
在太康氏已經有了一個太康武坐鎮的情況下,妙筆、善音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將自己帶走的。
害怕她與太康氏親近,也擔憂她的進階速度,太康氏可能會有兩位入聖境的強者坐鎮。
如此一來,會打破天外天數千年以來的平衡,令得這兩個世族都坐得並不安穩。
所以二聖此舉,與其說是索要寶物,不如說是索要她的性命,打破這種威脅。
在這樣的情況下,太康氏自然便不宜摻合其中,否則只是牽連他們而已。
太康武雖然看似大大咧咧,但實則恐怕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才哭得如此傷心。
他宣泄了一番內心的情緒,半晌之後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冷着臉站起:
“你放心。”他轉頭往四周看去,“若你今日出事,他日我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他的眼睛通紅,但卻已經恢復了平靜。
只是那外放的狂氣已經被收斂,化爲一種內斂後的壓抑。
此時的他極度的危險,好似將鋒芒內隱,如被他蘊養的長劍,等待有朝一日一展胸中之氣。
“嗯。”
宋青小點了點頭,太康武咬了咬牙,往太康氏的方向行去。
他並不是蘇五,做不到當年爲了心中怨氣,孤注一擲的瀟灑與絕決。
家族的使命勝於一切,令他妥協。
“最後,剩我和你。”
宋青小等他一走,拍了拍銀狼的身體,含笑說了一句:
“我們闖出這裡!”
她這話平平淡淡,卻隱含一絲令人無法忽視的自信、霸氣。
當日宋道長曾說過,以她命數,沈莊之行是個大劫,大劫之後有驚無險,此生順遂,絕不會死於這裡。
雲虎山的卦象,是不會出錯的!
籠罩在她心中的陰霾像是一下被蘇五的那一劍揮開,縱然兩大入聖境虎視眈眈,但她卻是從容應對。
“動手吧。”宋青小轉頭看着兩人,沉着出聲。
‘嗷——’
銀狼兩條前爪抓地,身體一搖間,氣息飆升,再度化爲數米高的巨狼,威風凜凜。
妙筆先生也不多說廢話,將手中那捲洛河天書拋出半空之中。
‘嗖!’
靈光之中,洛河天書徐徐展開,露出山河社稷。
妙筆先生伸手虛空一點,那指尖所碰之處,靈光如同暈開的水波紋,往四周盪漾。
縮小的山川迅速擴大,其間出現一點城鎮。
城鎮在靈力作用之下,再度變大,化爲條條街道,隱約可見往來不絕的人羣。
那情景份外逼真,宋青小的耳邊彷彿都能聽到有人走街躥巷的叫賣聲。
“賣糖糕咧——”
“客倌,您瞧這毛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