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雍歇了一會兒後,掙扎着從李巖的懷中起身,靠在了冰冷的牆上。
他嘴角噙着笑,說道,“我倒是真沒看出來,原來你和你二師弟關係這麼親密,他說什麼你信什麼啊!”
李巖本來內心就在糾結這件事情,此刻聽到秦懷雍的調笑,更是生氣,他羞憤的說道,“我怎麼會和那等小人狼狽爲奸!我怎麼可能信他!”
李巖這點小怒火秦懷雍完全不在意,他勾了勾嘴角,笑着說道,“可你確實相信他剛剛對我的評價不是嗎?”
李巖咬了咬牙,逼問道,“那你告訴我,宋恆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陰陽殿的弟子!”
秦懷雍乾脆利落的簡單答應道,“對!沒錯!我確實是陰陽殿的弟子!”
李巖現在倒是有力氣了,他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不顧禮儀,指着秦懷雍的鼻尖說道,“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我真沒想到我一向尊敬的師尊原來私底下不配爲人!”
李巖此刻怒火滔天,整張臉都被怒意漲紅,他狠狠的說道,“若我能從這地牢中出去!我一定要大義滅親,向所有人檢舉你!”
秦懷雍依舊坐在地上,不爲所動。他秦懷雍是何等人物,他大風大浪見得太多,連李長孺他都能控制得住,何況是李巖這種毛都沒長全的小崽子這點怒意。
秦懷雍眼皮都懶得擡,只是安靜的說道,“所以你就憑他一句話相信我是那不仁不義之徒了?”
李巖怒氣衝衝的說道,“就憑你是陰陽殿弟子這一條,難道還不夠嗎?”
“那我倒是要問問你了。”秦懷雍終於擡起頭,正視着李巖,“那你是看到我殺人了?你還是看到我放火了?”
李巖的怒氣突然被堵住了。
“我有對自己宗門弟子痛下殺手嗎?”秦懷雍認真的問道。
李巖一時啞口無言,但他依舊怒氣衝衝,轉頭拒絕和秦懷雍對話。
秦懷雍本來也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直接大吼一聲,“回答我!我有對自己宗門弟子痛下殺手嗎?”
李巖到底還是有些畏懼自家師尊,低着頭搖了搖,草草說道,“沒有。”
“那我有過爲了奪取權利而不顧自己宗門未來的行爲嗎?”
“沒有。”
“那我有把自己的弟子關在地牢讓他生不如死嗎?”
“沒有!”
秦懷雍突然拔高了音量,怒喝道,“那你憑什麼覺得我是個惡人?你爲什麼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只相信別人說的!你眼瞎嗎?”
李巖猛地一哆嗦,但還是辯解着,只是這次聲音小了很多,“可你是陰陽殿弟子啊!”
秦懷雍都要被氣笑了,“我只問你一句,我做過任何損害乾坤殿利益的事嗎?”
李巖掙扎了很久,搖了搖頭,低頭說道,“沒有。”
“我還是那句話。”秦懷雍平靜的說道。“那麼你憑什麼覺得我是個十惡不赦之人。”
“就算我是陰陽殿弟子,可我也有良心,我用良知保全了整個乾坤殿,你憑什麼覺得我是惡人。”
這句話,真的是秦懷雍發自肺腑之言,這也是他對宋泰然最真實的感受。
他的記性很好,過去的一切他都沒有忘。宋泰然當時爲了搗亂,殺了太極宗幾名弟子的事情他還記得;他間接害死了秦源的事,他也記得;他殺掉親手撫養大的東方文成自己苟且偷生的事,他更是沒有忘。
可他就是沒有辦法恨宋泰然,他恨不起來。因爲他知道這個殺掉東方文成的人,被良知折磨生不如死;他知道這個間接害死秦源的人,將整顆心都奉獻給了乾坤殿,他每日都在殫精竭慮從先生手中保住乾坤殿。宋泰然來永生宗這幾天,每一天都在偷偷關注乾坤殿,這件事他並不是不知道。
縱使他軟弱膽小,爲了生存屈服於先生,可他同樣堅毅、剛烈,努力從先生手下保護乾坤殿。
那個殺掉東方文成的人是宋泰然,這個努力保全乾坤殿的人也是宋泰然。
所以秦懷雍真的沒有辦法去痛恨宋泰然。人是複雜的,不光有善,也還有惡。宋泰然就是這樣一個善惡同樣明顯的人,他不能去否認宋泰然做的惡,就像他也沒有辦法忽視掉宋泰然的善。
“在我看來,或許別人有資格指責我。可是你完全沒有資格指責我,因爲我是你師父!”秦懷雍直言道,他可沒有李巖這麼天真無邪。以李巖這種正直到有些極端的人,他能在先生操縱的乾坤殿下活到現在,完全就是因爲宋泰然死命保他罷了。
李巖此刻已經是沉默不語,連頭都不敢擡起,只是望着地面。秦懷雍猜不透他現在在想什麼,也不屑去猜,他只是幽幽的說道,“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單純的黑或者單純的白,更多的還是灰色。人也是一樣,不會有絕對的好人,也不會有絕對的壞人,只有選擇了成爲好人或者選擇成爲的壞人的人。”
李巖默不作聲,頭越來越低。
秦懷雍懶得理他,只是低頭休養。雖然宋恆已經撤了寒意咒,但他的身體因爲稀釋了李巖的寒意還是疼痛難忍。他現在能保持自己坐着,已經很難了。
秦懷雍有些擔憂,如果他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只怕會落下殘疾啊。秦懷雍嘆口氣,繼續閉眼假寐。
整個地牢又陷入了久違的沉默中。
整整兩天時間,他和李巖半點兒交流都沒有。李巖一直縮在牆角抵禦寒冷,秦懷雍則坐在遠處閉目養神。他已經吃光了丹藥,可身上的寒意仍在。不過唯一有所好轉的就是他的體力,他現在已經可以不靠牆壁自己坐着了。
秦懷雍苦笑着搖頭,自己堂堂一宗主,怎麼落得如此悽慘。像是癱瘓的殘疾人一樣,連站着都是奢望。他算了算時間,估摸着這已經是第二天的夜晚了,不知不覺,他已經被關在這裡兩天了。
秦懷雍正準備睡個覺休養一會兒,突然發現聽到了什麼動靜。他連忙睜開眼,只見李巖正倒在地上,他正要叫醒他,突然自己被納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我們來了!秦懷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