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月上西山

閒來無事,清點盤算。

林寧自己想想都覺得心虛,說好了要對阿哥們敬而遠之的,近來卻見得委實多了些,不對,是幾乎日日與他們打照面。不是四阿哥,就是十三阿哥,走在街上,總能不經意的碰見其中的一個或兩個。再不就是被八福晉接了府上去賞花飲酒,遊園聽戲,總之每次她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藉口。如此一來,見着阿哥們的機率就越發的大了。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誰不知道他們是金光閃閃的“清裝版F4”?

自覺地,不自覺地,心裡頭已然隱隱的有點不安。只能安慰自己:命運如此不可知,強知天命,終非人力可爲。有些事情想不清楚,就乾脆不去想了。對於未來,那份責任太過沉重,她負擔不來。還是把握當下,珍惜眼前來得容易些。

於是仍舊日日出門去遊蕩,只是不再去聚福全下棋。

狡兔三窟,何況林寧,她落腳的地方可不止一處。最近愛上戲園子。臺下聽完了,便摸至後臺,也不是學人家捧角兒,偏是愛和坐在簾子後頭敲鑼打鼓的老先生們混在一處。

聽說中秋的時候,知府大人請了班裡的臺柱玉官,在城外西山上擺下酒席戲臺,與民同樂。便去和班主軟磨硬泡,沒想到居然真的騙得班主點頭,答應到時候可以混在裡面伴奏。

受寵若驚,誠惶誠恐。

臨近中秋那幾日,乾脆閉門謝客,每天只是專心在家學吹笛子。起早貪黑,辛辛苦苦的練了幾日下來,自覺小有所成。於是興沖沖的拉了阿瑪和哥哥來試聽。一曲吹罷,哥哥掙扎半天,面部肌肉抽搐得幾成面癱,只從牙縫中擠出來四個字:“差強人意。”

阿瑪卻在一旁兀自激動得老淚縱橫,林寧幾乎覺得他的心臟病都快發作了,心下暗自羞愧,覺得自己不肖至極,轉身就想衝出門去請大夫。沒想到被阿瑪一把抱住,哽咽着:“蓉兒真是長大了,笛子吹得真好聽,阿瑪聽了心裡覺得欣慰極了!”

雲泥之別!天堂與地獄果然只有一步之遙。林寧只能安慰自己:其實只是阿瑪和哥哥品味不同而已。個人愛好的差異與品味的不同,無關風雅……

皇天終究還是不負有心人的。到了中秋那一日,林寧總算能吹到調子上,只是不熟練。吹得好聽也罷,難聽也只能這樣了,晚上終歸是要上臺去獻醜的。

皇上自塞外巡幸歸來,照例在宮裡設下團圓家宴,阿瑪和哥哥自然都須得進宮去,只是放心不下福蓉。整整一個下午,把所有的家丁都召集在院子裡,精挑細選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吩咐千萬仔細跟着。臨出門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一步三回頭,恨不得親自駕了馬車接送。

好容易將兩位婆婆媽媽、囉裡囉唆的唐僧大爺打發走,林寧開始滿心期待晚上的演出。開天闢地頭一遭,從臺下一位毫不相干的看客,搖身一變,成爲這舞臺的一部分。一定會是異常奇妙的經歷!光是想想就激動啊~~~

只是再回頭看看跟在馬車後頭的那一隊三大五粗的壯士,個個長得彪悍兇猛,看樣子就絕非善類。故意隱姓埋名去混着湊個熱鬧,卻非要搞得如同國事訪問般鄭重其事,飛揚的心情頓時跌落至谷底。

低調,低調,一定要低調!林寧在心中不停的告誡自己。剛到山腳下,便停車換作步行。行至山腰,又強行將一隊保鏢留下,自己拿了笛子獨自往山頂走去。

山腰處有一大塊平地,修廟宇亭臺,植松柏竹木。尋常百姓家多在此處三五成羣,席地而坐,吟詩對酒。再往上走,山頂亦是空闊,惟有一亭,獨然而立,此處所坐的便多是京城中的世家名門。亭外早已搭好一座戲臺,於天地之間,青峰之上,曠野之處,頗顯幾分遺世的味道。戲臺旁邊又有一簡易小棚,也不設帳幔幕簾,班主領了一干衆人在裡面業已收拾停當。

無視班主殺死人的冷酷目光,林寧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臉,在人羣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調整呼吸,收拾心情,正襟危坐,只待正式開演。

夕陽西下,法華寺的十三下祈福鐘聲響過,一個小廝自亭中傳出話來吩咐開演,又命不限曲目,只撿平日裡演習熟練、不落俗套的便可。今夜京城中的權臣高官大多在宮中赴宴,亭中於是隻坐着幾位世家公子,氣氛自然也不似往日那般拘謹。

開場不過是些尋常曲目,並無角色上臺。林寧兀自玩得興起,放下笛子,只撿自己最拿手的琵琶來彈。一曲《春江花月夜》獨奏下來,贏得滿堂喝彩,便是亭中之人也對她青眼有加,悄悄叫了班主過來詢問她的來歷。班主只道她是臨時過來串場的,並不清楚底細。

月上中天,絲竹之聲漸歇,只剩幾管竹簫不停。一個白衣人兒施施然緩步上臺行禮,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不施脂粉,只在眉間彈着淡淡的梅花痕。一舉手,一投足,便是十足的風情。甫一開口,聲音綿轉悠長,隨風遙上雲霄。那一腔溫香軟玉,直把人的魂魄也勾了去。

怔怔間,林寧不自覺地凝神屏息,只覺得在這樣的聲音面前,連呼吸也是一種褻瀆。

此情此景,恍惚又見到《霸王別姬》裡那個短髮長衫,只拿一把摺扇,便嫵媚性感到骨子裡的程蝶衣;那個“不瘋魔,不成人”的程蝶衣。那是怎樣的絕代芳華啊!明明已是隕落在風中,在這一顰一笑間,卻不由得叫人疑是重生。

“府臺公子以爲這玉官如何?”亭中一位華服少年似是討好的向居中席的另一位華服少年道。

“生得如此妖媚,確是仙品,唱得也不錯。不過……”被問的人有些漫不經心的答道,一雙眼睛直盯着臺下小棚內的一點。

“莫非得公子青眼的另有其人?”那少年等那個“不過……”,等了半天也不見下文,於是伶俐的順了府臺公子的視線往臺下張望,只見到混在一羣老頭中間格外醒目扎眼的林寧。恍然大悟,連忙賠笑:“這位姑娘倒是有意思的很,聽說只是臨時來串場的,連老闆都不知道底細。能被公子看上,是她的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不等他把話說完,府臺公子便不耐煩地揮手打斷。此時玉官已然唱完今夜的最後一折戲,俏生生的行完禮,下臺去了。不多會兒,班主又單獨領了她,專程進亭中來謝恩領賞。府臺公子一門心思只在林寧身上,敷衍的說了兩句場面話,又命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托盤銀子,算是打賞。班主看得眉開眼笑,趕忙拉着玉官磕頭謝恩,臨走的時候被剛纔那少年拉到一旁耳語了幾句,臉上一驚,卻又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曲終人散,林寧被班主強留下來幫忙收拾東西。那一腔激動還沒過去,耳朵裡不停的迴響着《重圓》裡的唱詞:

“是妾孽深命騫,遭魔障,累君幾不免。

“梨花玉殞,斷魂隨杜鵑。

“只爲前盟未了,苦憶殘緣,爲將舊盟癡抱堅。

“荷君王不棄,念切思專,碧落黃泉爲奴尋遍……”

不覺間,竟學了方纔玉官的模樣,把這寬闊的旗袍當作水袖舞了起來。

正在興起處,忽的被一陣掌聲打斷。回頭一看,她是傾國傾城的楊貴妃,他卻不是風流倜儻的唐明皇,只依稀記得是剛纔坐在亭中的幾位公子之一。

林寧見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生得甚是平凡,言行舉止間卻有一股掩飾不住的輕浮之氣,當下對他沒什麼好感,只是訥訥的收了聲,轉身繼續收拾東西。

那人又很不識相的蹭過來搭話,林寧兀自擺了臉色,不搭理他。心想這下他該知難而退了吧,沒想到那人卻幾步搶將上來就抓她的手!

林寧被他嚇得不輕,揮手打開他的狗爪,竟然連另一隻手也一併被抓住!

林寧又急又怒,轉身就想大聲呼救,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在遠處站了兩三個看樣子很像是他的隨從的人,大概是在替他望風。

林寧馬上明白——是班主把她出賣了!現在已經顧不上去問候那個混蛋的祖宗十八代了——那張讓人看了就噁心想吐的臉正在一寸一寸的靠近,怎麼躲也躲不開!

她簡直後悔的要死!!!——早知道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或者帶上保鏢來也好啊!爲什麼一定要把他們留在山腰上呢?!現在倒好,真的出事了,也沒人來救她了!

大概嫌她躲得太厲害,另外一隻狗爪捏住了她的下巴,粗濁的鼻息已經噴到了她的臉上!噁心死了!!!

她已經不敢去想象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只能緊咬着嘴脣,拼命忍住就要掉下來的眼淚。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下徹底玩完了……

神哪,救救我吧!耶穌基督,真主阿拉,如來佛祖,觀音菩薩……

上帝說:要有光,於是世界從此有了光明。

林寧說要有人來救命,於是救世主出現了……

就在千鈞一髮,萬念俱灰之際,亭外望風的人忽然大喊:“奴才恭請四阿哥吉祥!”

晴天霹靂!

暗夜曙光!!!

那府臺公子竟似突然被雷劈中,一張死人臉生生在離林寧的鼻子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

林寧也像重見光明的盲人一般,見他手上力道稍鬆,趕忙抓緊機會掙脫出來,劈手就賞了他一個清脆響亮的嘴巴!

剛纔只顧着着急害怕,腦子裡面亂成一團,什麼也不知道。現在聽說靠山來了,底氣一足,該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翻手又是一記耳光!

不解氣,還想再教訓他一下,可是剛纔那兩記耳光明明打在他臉上,自己的手心卻也是火辣辣的疼,直到清楚地看見那張蒼白的死人臉上慢慢浮起十道紅彤彤的指印,才覺得解了恨。

心滿意足的停了手,把臉湊到他的鼻子跟前,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看清楚了,福王爺家的蓉格格!從今往後別叫我再見到你!”

胸中一口惡氣這下總算是出完了,林寧頭也不回的走出亭子。正碰上被一羣人簇擁着走過來的胤禛,還有與他並行的胤祥。

幻人相逢,撫掌呵呵。

剛從虎口中逃出生天的林寧,現在就算看見一座冰山也會覺得親切非凡,恨不得衝上前去,給這兩個救命恩人一人一個豪放派的熊式擁抱。

還沒等她成功地搶灘諾曼底,額頭上就被胤祥賞了一個重重的爆炒栗子!這個“拼命十三郎”!平日裡練武練習慣了,下手沒輕沒重的,痛得她眼淚直往下掉!

“你還知道痛!真是,沒見過你這麼大膽子的!一個女孩子,半夜三更的跟個男人在亭子裡面幹什麼?!”胤祥的反應完全符合林寧心目中一個當爹的(或是當媽的)在這種情況下應有的正常表現。

“那個,呃……我……呵呵,其實只是在和府臺公子討論詩文而已……”難不成還要告訴他們:我剛剛被人非禮未遂?!

“對了,你們怎麼會過來的?”這兩個人現在不是應該在皇宮裡面喝酒的麼?

“今天在席上沒看見你,福王爺說他眼皮老跳,總覺得不放心,讓我們過來接你。”四阿哥從剛纔見面,一直到現在都冷着一張臉。這回好容易開了口,說出來的話也讓人覺得萬分不爽。哎哎哎,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不想來就別來嘛,誰還能捆了你來?

“昨兒剛回來,就想去找你的,只是皇阿瑪那兒有些事情絆住了。”十三說話的口氣倒是讓人聽了舒服,“你別生氣了,下次出去一定帶上你。真的,我去和皇阿瑪說!”

呵呵,呵呵呵呵……

塞外……

沒錯,皇上七月底去了塞外,昨兒剛回來的。照這麼說——這一羣皇子們這段時間內都不在京城。枉自她在家躲了這許多天,白躲了!現在她出關了,人家又回來了……

好不容易應付完阿瑪和哥哥的盤問,回到屋裡也不讓人消停,還得繼續接受雙兒和如意的“二次毒害”。這兩個小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八卦是一整套。雙兒還好點,如意簡直就是一個大嘴巴。平日裡除了三八,最拿手的就是吃。那張小嘴似乎永遠都沒有停的時候,每天除了說話,就是不停的嚼各種各樣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零嘴。睡着了也是不停的,磨牙,也不知道雙兒每天晚上和她睡在一個屋子裡怎麼受得了?

其實林寧也是個愛吃愛玩的,正好和她們混在一處。平時聊八卦,林寧是生力軍,無論時間地點,絕對奉陪到底。兩個小丫頭每天呆在家裡,能見過什麼世面,說來說去最多也就是王府裡面那幾張知根知底的老面孔,一點不新鮮。哪有林寧每天在外面到處亂跑來得見多識廣?所以其實到了最後,基本上都是林寧一個人在說話。跟她們講琉璃廠賣字畫的老闆,講聚福全下棋的老伯,講梨園裡唱戲的青衣……總之不管林寧說什麼,兩個小丫頭都能聽得兩眼放光、無限神往,在某種程度上極大的滿足了林寧的虛榮心。到了下次林寧要出門的時候,爲了爭誰跟着去,兩個小丫頭還真能賭氣好多天不說一句話。

這次林寧誰都沒帶,少不得被她們兩個聯合起來盤問半天,這大概是她們兩個早就商量好的。只是今天實在沒精神,三言兩語把她們打發出去,一個人抱了膝頭靜靜的坐在牀上發愣。

不知不覺間眼淚就掉下來了,不知道爲什麼,大顆大顆的,順着腮幫子滾落下來。

唉~~~其實林寧自己一點都不覺得難過啊。

是福蓉,是福蓉害怕了。福蓉從一開始就怕得要命——林寧扇那府臺公子的時候,福蓉幾乎嚇得暈過去;看見十三的時候,福蓉只想撲到他懷裡大哭一場——是林寧強撐着沒讓。

可是現在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林寧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於是福蓉站出來,說:“我害怕了。”

於是她哭了。

這個時候,林寧終於想起來了:這個身體是福蓉的。或者說她終於感受到了這個身體裡還有福蓉的存在,儘管她一直都知道是自己的靈魂住在福蓉的身體裡面。

並且這個身體保留了福蓉的所有記憶,以及感情——她愛阿瑪、愛額娘、愛哥哥、愛姐姐,她看見他們,從心底就覺得親近,和她愛爸爸、愛媽媽、愛北雅、愛徐明曉、愛張珩的感情是一樣的。

或許還有十三……

林寧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福蓉對十三的感情——隱隱約約,朦朦朧朧,是有若無,欲說還休……或者別的什麼。

如果沒有她,福蓉也許會和十三好,他們會相愛,也許以後還會結婚。但是林寧不記得十三的福晉裡面有這樣一個人物。

或許福蓉最終嫁不到十三。又或者在歷史上從來沒有存在過福蓉這樣一個人物。林寧開始漫無邊際的亂想。那麼她呢?現在真實存在着的她是來改變歷史的麼?

那麼現在“我”是誰呢?是福蓉?是林寧?兩個都不是,或者兩個都是?

不管怎樣,現在這個身體是福蓉的,靈魂卻不完全是林寧的。確實是個很複雜的局面。林寧有些想不清楚了。

福蓉大概也不會想得清楚——今天晚上的經歷是她有生以來最驚險的一次,現在她除了害怕什麼也不知道,除了哭什麼也不會做。

而林寧,她不害怕,也不想哭,但是也不想再去糾纏這個問題。她很累,累得要死。於是她躺下來,閉上眼睛,眼淚繼續順着眼角從耳旁滑過,打溼了枕頭。福蓉想哭,就讓她痛痛快快地哭出來吧。而她,林寧現在要睡覺。或許在夢裡,她能遇見福蓉。她也許會問她:“福蓉,我體諒你。你,能明白我麼?”

十三從福王府出來,手裡挽着繮繩,默默的牽着馬走了一條又一條的街。胤禛坐在馬背上,緩緩地與他並行。

夜已經很深了,街上再沒有燈火,只有月光的清輝灑在青石板的路面上,照出兩道長長的影子。今天是中秋呵,一年當中月亮最美好的日子。

十三突然想起月亮上那個美麗的女人,嫦娥。所有人都睡了,但是她應該是不會睡的。全天下的人今晚都在看着她,她怎麼能夠睡得着呢?她今天肯定唱了歌,還跳了舞。然而現在,所有看她的人睡着了,她又在想些什麼呢?在想后羿,或者吳剛,或者誰也沒想,只是把下巴擱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玉兔搗藥,然後她笑了,咯咯的笑了,笑得傾國傾城,笑得花枝亂顫……

十三擡起頭想看看月亮,卻發現四哥坐在馬背上,高大挺直的身軀把月亮擋住了,月光給他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輝,此刻的四哥神情寧靜肅穆的就像是一尊神靈。於是他安心了,他想向他心中的神靈傾訴些什麼,可是卻發現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

“四哥,你知道嗎,她最喜歡和我這樣牽着馬走。”

“四哥,我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不肯坐在我的馬背上。”

……

“四哥,你說她喜歡我麼?”

……

“四哥,我是喜歡她的。”

……

神佛永遠也不會開口回答,可是世人依舊不停的傾訴着。

金剛怒目,菩薩低眉。神佛永遠也不會開口。

他不會告訴他,福蓉確實被那個人欺負了,她的手腕被那個人捏得發了紫,寬闊的旗袍袖子擋着,他沒看見,可是他看見了。

只是看福蓉的樣子,那個人其實並沒有討到便宜。

最主要的是——那個人的後臺是老八,他老爹是老八府裡出去的人。或許以後會公然反目,但是不是現在。

有些感情,總是該好好收着,鎖在一個看不見的地方,不去想,也許就真的會慢慢的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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