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話說額頭上印着“施”字的白衣男子正領着一個小男孩在樓下吃麪,忽然聽到樓梯上“噔噔噔”作響,待他擡起頭來瞧看的時候,一個身穿錦繡青羅衫,手持白玉象牙扇的清秀男子出現在了樓梯口,而跟在他身後的正是陽平王何順和他的跟班王辰。
“賢弟,你……”
“兄長勿憂,小弟我自有分寸。”
還沒等何順把話說完,這清秀男子便舉手作揖,轉身告辭了。何順跟在他身後本想追趕,一看樓下聚集了這麼許多人,於是便作罷了。
白衣男子坐在樓下,眼瞧着樓上的一情一景。
“剛纔我靈魂出竅的時候,就是他們過來驚擾我的?”
坐在他面前的小男孩側眼往樓上瞧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王爺慢走。”
酒樓老闆迎到走下樓來的何順面前,俯首作揖。何順朝酒樓老闆看了一眼,轉身朝大門外走去,可還沒等他邁出步子,餘光裡瞟見了坐在角落裡的白衣男子。何順心裡一驚,轉過頭來往角落裡瞧看,可原本坐在那裡的白衣男子忽然就不見了。
“王爺?”
王辰跟在何順身後,一看王爺突然愣在原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再看這何順,瞪着一雙虎眼,額頭上竟然悄悄的冒出冷汗來。
“王爺!”
王辰鬥着膽子大叫一聲,何順被他這一嚇緩過了神來。
“王辰啊,咱快些走,恐怕今天是真的撞見鬼了。”
何順說完就一個箭步跨出門外,王辰站在原地納悶,心想什麼事情惹得王爺這樣害怕?眼看何順上馬就要離開,王辰也趕忙追出了門外。
“哎,王爺,您等會兒。”
這一直俯着身子的酒樓老闆耳聽得王爺何順馬蹄聲漸漸遠去,這纔敢緩緩擡起頭來。正當他轉身要往櫃檯裡走去的時候,正瞅見自己放在櫃檯上的那錠金子。
“哎呀,今天真是走運,王爺給一錠銀子,模樣嚇人的這位給一錠金子。真好,真好。”
酒樓老闆自己個兒在那裡樂呵着,無意間朝那白衣男子坐的角落裡瞅去。
“人呢?”
角落的桌子上只放着兩個吃得乾淨的瓷碗,可是白衣男子和那個小男孩卻都不見了蹤影。
離開了酒店,何順騎在紅鬃馬上打算回府,卻在途徑的一個地攤前停了下來,雖然這個地攤前圍的人並不多,可是攤前這些人說的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人是真有法力啊。”
“是啊是啊,靈實在是靈。”
何順一聽,法力?靈?這攤子上賣的是什麼啊?
“王辰,你去瞧瞧人家賣的是什麼?”
“是。”
聽過王爺吩咐,王辰跨出幾步來擠進了人羣裡,沒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又從人羣裡擠了出來。
“回稟王爺,那人是賣鎮鬼符的。”
“鎮鬼符?”
何順心裡覺得奇怪,怎麼集市上還有賣這東西的?他本欲驅馬前行,卻無意間又想起了剛纔瞟見的那個白衣男子。不行,今兒個都兩次了,他要是真的是鬼,我還真得鎮一鎮。心中想罷,何順一個轉身跨下馬來。
“您慢點兒。”
王辰眼看王爺要下馬,趕緊上前攙扶着。待何順在地上站定,梳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後邁步往那個賣鎮鬼符的攤位前走去。等到何順擠進人羣的時候,他看到眼前的攤位上正盤腿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一身素衣打扮,看上去很是安詳。而在這老頭面前的地上,擺放着一大塊白布,白布上面堆列着幾排黃色蠟紙,蠟紙上面塗畫着奇怪的圖案。
“老人家,您這裡賣的可是鎮鬼符?”
老者緩緩擡起頭來看了何順一眼,然後伸手捋了捋自己白鬍子。
“嗯,正是鎮鬼符。”
“靈嗎?”
“王爺,靈的很的。”
何順身旁的一個小夥兒插嘴答道。何順看了一眼這個老者,然後又低頭朝擺在地上的那些個鎮鬼符看去,心裡依舊是半信半疑。坐在攤位上的老者眼見他,伸手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罐子。
“你可知,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老者舉起罐子問何順,何順仔細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這裡裝的是個小鬼,我原本是不輕易這麼的示範的,既然你是王爺,那我今天就讓你開開眼。”
說罷,老者便擰開了塞在罐子口的木塞,只聽“嗚”的一聲響,一陣青煙開始從罐子裡不住的往外冒了起來。
“哎喲,鬼啊這是。”
圍在一旁的百姓嚇得趕緊往兩邊躲,而那老者卻依舊穩如泰山,他不慌不忙的拿起了地上的一道咒符,放在嘴邊唸了一句咒語之後迅速的貼到了先前的那個小罐子上。沒一會兒的功夫,青煙竟然開始往罐子裡鑽了。
“好。”
何順看到眼前景象,情不自禁的誇讚起來,他急忙俯下身去,衝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仙人啊仙人,你可要幫我大忙啊。”
老者眼看王爺如此,趕忙舉手回禮。
“千歲有何事情,儘管吩咐就是。”
何順擡起頭來,一臉神秘的看了一眼四下。原本圍在這個老者攤位前的人不多,可是經過剛纔老者的那次“抓鬼”,好多人都圍了上來看熱鬧。何順一看周圍圍了這麼多人,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又衝老者作了一個揖,說道:
“這樣吧,您隨我到府上一坐,我將詳情給您慢慢道來。”
話音剛落,何順便吩咐王辰牽過自己的紅鬃馬來讓老者乘坐。圍在四周的百姓一看老者被王爺請走了,也沒什麼熱鬧可看了,於是一個個掃興的散開了。而在這人羣之中,有一人特別顯眼,身穿白衣,頭戴斗笠,沒錯,這人就是讓何順覺得自己撞見鬼了的白衣男子。
“師傅咱們也走吧。”
小男孩站在白衣男子身旁,一邊說着,一邊拽了拽自己師傅的衣袖。白衣男子看了小男孩一眼,然後輕輕地撫了一下他的額頭。
“恐怕今晚你又有事情要做了。”
說罷,白衣男子緩緩地嘆了一口氣,領着小男孩隨人羣散去了。
天色暗沉,橘日西落,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夜裡。話說這孑國雖然是個小國,可是因其地處江南,所以國豐民足,一派繁榮景象,特別是這國都下樑城,到了晚上也依舊是燈火通明。而和許多江南城市一樣,下樑城也是伴河而建,一條名叫梁河的河流縱穿南北,而下樑也正是因其而取名的。
夜晚的梁河上已不像白天那樣忙碌,兩艘小船一前一後靜靜的停靠在河岸邊,在它們不遠處,一條小橋橫跨兩岸。一個人影站在其中一艘船的船頭,俯着身子,像是正在跟船艙裡的人說話。
“王爺,仙人已經坐在橋頭上準備妥當了。”
“嗯,知道了,你回到岸上,讓弟兄們小心點,這次抓不到,下一次可就難了。”
這時候,從船艙裡探出一個人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現出一副粗獷的容貌,待人定眼一看,此人正是陽平王何順。再說那前來稟報的士兵,聽過何順的指示,靜悄悄的上了岸。月光幽幽,撒落在梁河之上,一陣微風拂過,兩艘小船不停地相互碰撞起來。
“乓乓……乓乓……”
說也奇怪,梁河之上已經沒有了風,可是小船卻還是在不住的搖晃。坐在船艙裡的除了何順,還有幾名穿着錦衣盔甲的侍衛,此刻他們已然覺得是腳下發軟頭上冒汗。再看那何順,臉上的表情繃得緊緊的,右手握住了腰間佩劍的劍柄,像是時刻準備拔出的樣子。
“嘩啦啦啦……”
一聲巨響在小橋和漁船之間的河道上突然響起,就看見遮天蔽月的大浪花朝向着橋頭衝去。那正坐在橋中央的素衣老者,一看這架勢,趕忙從懷裡拿出了一張畫着符咒的黃色蠟紙貼在了自己身前的木灌上。
“收!”
老者朝着噴涌而來的巨浪大吼了一聲,他原本以爲這巨浪也會像白天那冒着青煙的小鬼一樣被他收服,卻不想自己貼符咒之前卻少做了一樣事情。
“哎呀,糟了。”
何順躲藏在船艙裡,一看橋頭上的情形,不禁的叫了一聲。眼看着巨浪逼近,自己的符咒卻絲毫沒有作用,這素衣老者慌亂的在橋上跺起腳來。
“呔。”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穿白衣的人物從梁河邊一家住宅的屋檐上跳了下來,他大叫一聲,“嗖嗖嗖”地朝向那噴涌的巨浪飛出了三柄木鏢。而在這時,何順和那些埋伏在岸上的士兵們都已經衝了出來,手裡舉着刀劍要往橋頭解救素衣老者。素衣老者站在橋頭,心想,完了!可他剛閉上眼睛,卻聽得正往自己身上撲的巨浪沒有了先前的聲響。過了一會兒,老者睜開了眼睛,只看見那原本張牙舞爪的巨浪像是一條泥鰍似的,在面前的河道上打着轉。何順眼見如此,稍稍放下心來,可是爲絕後患,上前在那巨浪中央砍了一劍。再看那巨浪,被這一劍砍中之後,竟然從純色的河水中冒出了鮮紅的血漿來,站在岸上的衆人大驚失色,趕忙後躲。這巨浪冒着血漿,發着“嗚嗚”的聲音,沒過一會兒的功夫,越縮越小,最終化成了被木鏢定在橋頭上的一條小魚。何順看見已然沒有了危險,於是和身後的士兵們一起走到了跟前。
“這玩意兒也能出來興風作浪?”
何順不屑的說道。
“此等亂世,人心紛亂,再小的事物只要有心念的滋養,也會成爲食人骨血的怪物的。王爺,看來您的治下尚不太平啊。”
何順聽到這話,轉身瞧去,看見一個白衣人正站在橋頭。白天見到的白衣男子?可當何順仔細打量的時候卻又覺得不像,眼前的這人個頭矮的很,完全就是個八九歲孩子的模樣。
“你是誰?”
一直站在何順身後的王辰大聲問到,心想什麼時候輪到你這樣的小鬼教訓起王爺來。可是這白衣人不做回答,默然不語的轉身離去了,何順正想追趕,卻發現白衣人在黑影裡消失不見了。
“王爺,您看這木鏢。”
這個時候,一個士兵從橋頭上拔出了一柄木鏢,遞呈到了何順面前,何順接過木鏢拿在手裡,藉着月光,看見鏢身上刻着三個字——“普行施。”
“是他。”
還沒等何順愣過神來,身後的素衣老者就先喊出了聲來。
“你認識他?”
“呃……”
老者正要開口,忽然發覺頭頂處月光閃爍,像是被什麼東西遮蔽了。待衆人擡起頭來,只看見那穿着白衣的小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房頂上面,而在他身邊,正站着一位頭戴斗笠,肩扛大劍的人。何順定眼一看心裡,暗暗吃了一驚,這不就是白天他所撞見的那位白衣男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