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簫掌門那事兒已經有了個結果。膽敢如此與乾坤教作對之人,自然是留不得的,不過好歹人家也是個掌門,他所在的門派怎會服氣,一番鬧過後不少人被乾坤教壓制或斬殺,如此才總算是全部安定下來。那邊有了新的掌門,而簫掌門家中人也自刎的自刎,逃跑的逃跑。
我聽罷此事不由得輕嘆,現下御天園中正落着薄霧細雨,正是人間好時節,而外邊卻是血雨腥風爾虞我詐,人世果然還是太過複雜。
錦繡端來些熱的糕點,見了我便蹙眉道:“平日裡姑娘都是歡歡喜喜的,怎地最近倒是憂慮起來,可是心中有事兒?”
我看向錦繡,與她說起簫掌門的事兒,錦繡卻嘆道:“教主和大祭司沒滅了他們滿門已是恩賜了,竟敢在乾坤教中鬧事兒,還意圖殺害乾坤弟子,其中一個還是姑娘你。這讓教主和大祭司如何不生氣?姑娘也莫要多想了,此事已經成了定局,你尚不知江湖險惡,等過些年月便會知道了,若不這般處理了,反倒讓人看輕了乾坤教呢。”錦繡說着,往我手上塞了個糕點,“快吃吧,熱的好吃,這天尚冷着呢,過不多久就會涼了。”
我點點頭,拿着吃了幾口,卻覺得毫無滋味兒。
“怎地我嘗着什麼味兒都沒有呢?”
錦繡一笑道:“姑娘這是心中有事兒,與這糕點可沒什麼關係。心中有事兒的人,吃什麼都覺得如同嚼蠟。”說着她又將那糕點搶了去,“罷了罷了,你若是不想吃就別吃了。”
我怔了怔,原來心中裝着事兒就會味同嚼蠟,如此想來,我先前與洛塵在客棧那次也是如此吧,只是這會兒卻想不起來究竟是爲何這般了。
“聽說那簫掌門的兒子就是之前傷了姑娘的弟子,似乎他們是有意讓這弟子進來盜取乾坤武學,破壞乾坤秩序,所以那天他要傷害洛塵。不過沒想到他不但沒傷着洛塵,反倒落了個武功全廢的下場,最後還導致了這麼一出。所以姑娘就不必爲此憂心了,他們這都是罪有應得!”
我點點頭,又想到洛塵,我這些天每天都去看他,今日陰雨綿綿,南宮將我關在御天閣裡練功沒法出去,也不知現在洛塵在做什麼,也不知那蘇雪是否會纏着他。
“姑娘你……可是想着洛塵公子呢?”錦繡湊在我面前。
我愣了愣,卻不自覺地搖頭:“我纔沒有。”
錦繡笑了笑,繼而道:“你不想他還能想誰啊,你就別遮着掩着了,有什麼好害怕讓人知道的。”
我蹙了眉,懶得與她爭辯。
“你且出去吧,我還要練功呢。”
錦繡卻笑道:“這麼練功,可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雖是這般說着,她卻依舊走了出去。
果然如錦繡所言,我沒辦法靜下心來好好兒練功,只得坐在窗邊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身後轟的一聲響動,我驚得回過頭去,卻見是南宮模樣頗有些狼狽的回來了。
“你……”我愣着不知說什麼好,此時的南宮完全不似平時的雍容華貴,他披散着發,長髮被雨打溼,衣裳也是掛在身上,幾乎溼透。南宮喘着氣發着抖,模樣很是嚇人。
我怔然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趕忙上前去扶着他。
“你這是怎麼了!?”我給他扒下被打溼的衣服,又將他推到暖爐前,“你這般可不成啊……你得洗個澡換身衣服,不然會凍壞的。”
我急得忙來忙去,南宮卻似什麼都聽不到一般,怔然地坐着也不搭理我。
“南宮!?師父!?”我到他面前揮了揮手,又去拉他,方纔隔着衣服沒察覺,這會兒才發現南宮身上燙得嚇人。
“小徒兒……”南宮聲音沙啞,似是染了嚴重的傷寒一般。
“我在呢,你快去換身衣服吧,你這……肯定是發燒了。我去給你拿衣物過來!”說着,我便要跑出去
而南宮一把將我拉住,力氣大得將我直接摔到了地上。
“你今兒究竟怎麼了!?”我蹙眉,對南宮這模樣甚是擔憂,“你別拉着我,我去給你拿衣服啊。”
“不必了,你且在這兒陪我會兒,很快染兒就會將衣物送來的。”南宮也緊緊蹙着眉,似乎十分痛苦的樣子。
“你……你是不是哪兒受傷了發疼呢?我去拿藥膏來……”
南宮扯了扯嘴角:“我是受了傷,卻是看不着的。”
“那你這……我去叫人過來給你療傷!”
說着我又要走,卻仍是被他拉住。
“這傷別人沒法子,你卻是可以救我。”
我頓了,忽感緊張惶恐,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宮緩了緩,手上仍是燙得厲害,似是烙鐵一般抓着我的手。接着他凝着我,輕嘆了一聲。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話可是你當初對我說的。可是如此?”
“嗯。”我點頭。
“小菩提……”
他這一聲讓我渾身一震,腦子裡頃刻亂作一團,原來他真的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且是真的有所圖謀!
南宮卻仍是看着我,又伸手揉了揉我的發道:“小菩提,我身上被下了咒了,這咒術我尋遍了所有法子都沒法解開。但我知道,這咒卻能爲擁有佛法者緩解,但此人不得是凡人或凡間之物。你既是菩提子,又能化作人形,想必你是長在離恨天上的。用你的佛法,興許能夠救我一命。”
我看着南宮,雖然知道了他此番接近是有圖謀,但見他現在如此痛苦,想必也是無奈之舉,何況我佛慈悲爲懷,見此情形怎能不相救。
於是我點了點頭,伸手輕點他額間,施法之時只覺一股強勁炙熱的力量向我指尖涌來。我嚇得脫了手,難以置信地看着南宮。
“你這咒……是誰人所爲?有多久了?”
“自我出生便有了,可還記得我與你說的南宮一族?我們身上都帶着這咒術,所以只能聽令於人。”
我嘆了嘆,正逢這會兒外邊有人敲了門。
南宮微擡眉眼:“是染兒送衣物來了,你先幫我拿來。”
我點點頭,依言照做了,接着又自覺地退出去等他換好衣服。
此時染兒尚未離去,她冷冷看着我,繼而與我道:“你倒真是好本事,讓大祭司這般寵你疼你。”
我蹙了眉,不知她在說什麼。
她似乎也看出我的不解,又繼續說:“你可知道,大祭司今日之所以會這樣,就是他私下殺了那傷你之人的全族,教主知道後大怒才這般懲罰大祭司!”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不禁嘟囔了句。
“與你無關!?教主最忌恨自己處理的事別人私下插手了,若非大祭司對你疼愛,怎會爲此而去觸及教主的底線!”
我嘆了嘆,索性不與她爭辯。
此時南宮也換好衣裳,便在裡邊叫我進去。染兒也低垂了眉眼,十分恭敬地模樣,她將南宮換下的衣物拿了便自覺離開。
“你是何時知道我的身份的?”我坐在南宮面前,緊緊盯着他。
他的發差不多都幹了,便懶懶地靠在榻上。
“武林大會之後,你曾遇到一隻蛇妖,你可還記得?”
我一怔,原來那是他的安排!怪不得那蛇妖的邪氣那般重,按理說她既然要隱藏魂鏡首先就應該隱藏邪氣纔是。
南宮輕笑:“離恨天上的菩提子,這可是你自己說出來的。”
我搖頭:“不對,若是如此,你不應該在廟會那晚就來與我說話……”我愣了愣,又覺得心中沉重,“你早察覺我的身份特殊,所以設了蛇妖的局來試探我……”
“我的小徒兒,雖然純真了些,倒是不笨。”
“所以方纔染兒說的那些話,其實也是你故意爲之吧。”
南宮愣了愣,很快笑道:“是,此番惹得教主生氣了,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解開咒術。”
我哼了聲:“你這人,太可惡了!怎能這般算計我!”
南宮眨眼:“是,是爲師不好。可爲師現在實在疼得很,好徒兒,你給我看看可好?”
我怔了片刻,知道他這會兒肯定也痛苦得很,雖然面上不表現出來,但我方纔一探已經知道了個大概。
“你這咒術我沒法解。”我嘆了嘆,拉過他的手,暗下施法令他清心,“我能做的只有這樣,這咒術很古老,我不過是個剛有了名字的菩提子,着實無法解開它……但往後我可以給你念清心咒,如此能有所減輕,你也會好過些。”
南宮點點頭:“如此也好。”他緩緩閉上眼,喃喃道:“小徒兒,我着實累得很,你也像守着洛塵一般守着我一次,若我待會兒疼了,你便與我念清心咒可好?”
“你睡吧,我守着呢。”
我說罷,又自一邊取了被褥過來給他蓋着,坐在他身邊靜靜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