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先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甲板上,也不知道眼下的對手到底什麼來歷。
這船上怎麼來了這個狼人?
她真是陰伶麼?上次和李七交戰,怎麼沒見她出手?
周圍的水霧越來越濃,把手指頭伸在眼前都看不清楚,孔方先生非常清楚,這時候就不能依靠眼睛了,等看見敵人的時候,自己這條性命也快沒了。
可不靠眼睛,還能靠什麼?
靠鼻子?
水汽極重,潮溼之味灌滿口鼻,嗅覺根本指望不上。
靠耳朵?
耳畔全是似真似幻的戲文,多聽一句,只覺頭暈目眩,聽覺也指望不上。
這種處境和耳聾眼瞎沒有分別,換了別人,這時候就該早點下船,哪怕拼了性命游泳,也得離這地方遠一些。
可孔方先生還真有膽量繼續周旋。
他分出一半銅錢,在船上四下飛舞,叮噹碰撞之間,孔方先生已經感知到了自己的位置和所處的環境。
他還在甲板上,離船艙五步遠,周圍沒有其他人。
剩下的一半銅錢在他身上來回遊移,不留半點縫隙,以防對手偷襲。
做好了探查和防護,孔方先生問了一句:「敢問姑娘,姓黃麼?」
戲曲聲沒有停下,唱段之中多了些笑聲。
「呵呵,先說你姓什麼?」
孔方先生一抱拳:「在下姓孔,暫坐雪花浦的二把交椅。」
對面的笑聲更大了:「說這等話,就不必問我了,你替我編個姓氏就好。」
「姑娘此言何意?」
「你說你姓孔,這是瞎編的,難道還指望我實話麼?」
鑼鼓打的急促,孔方先生有些煩亂,銅錢運轉的不太順暢。
一道水霧襲來,飛向了孔方先生的左眼。
這水霧要是打中了,孔方先生這隻眼睛也保不住了。
好在孔方先生應變迅速,扔出兩枚銅錢,疊在一起,護住了左眼。
「喂呀~」一聲吟唱傳來,兩枚銅錢互相碰撞,震顫了起來。
孔方先生想把銅錢收回來,又怕被水汽傷了眼睛,想把銅錢穩住,銅錢卻越震越猛,根本穩不下來。
叮鈴!
一聲脆響!兩枚銅錢碎了。
孔方先生躲開了襲來的水霧,沒躲開銅錢的碎屑,左眼一片血污。
擦擦血跡,孔方先生依舊淡然:「姑娘不肯說實話,那就容在下猜一猜,姑娘姓黃,姓陰,還姓龍。」
陰冷的笑聲再度響起,吟唱之間穿插着唸白:「你說我三個姓,莫不是在罵我?」
「姑娘,我要是說對了,你就該承認,當年那場惡戰,我還有不少事情問你。」
「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就問我?剛纔你罵我的事情說清楚了嗎?」
水霧升騰,在銅錢的縫隙之中不斷穿梭,有一滴水恰好穿過了錢眼兒,燙穿了衣裳,燙爛了皮肉,直接燙在了孔方先生的骨頭上,燙穿了骨頭,還往骨髓裡鑽。
孔方先生毫無懼色,還在發問:「歲荒原一戰之後,姑娘到底是生是死,去了何處?」
「你好剛強,不知道疼麼?」水霧瀰漫,還在尋找銅錢縫隙。
孔方先生不是不知道疼,也不是不知道當前處境有多危險。
之所以一直和對方閒聊,是因爲他必須得確定對方的位置。
眼下就兩條路可走,一是逃,立刻跳到海里,離開這艘船。
可這個時候如果逃了,地下城很可能要易主了。
不逃就得打,打之前,他得知道對手是誰,長什麼樣子,在什麼地方。
又有一滴水,穿過銅錢縫隙,一路鑽進了孔方先生的骨髓。
孔方先生看似一直白白吃虧,可實際上他也沒閒着,有上千枚銅錢穿過重重水霧,進了船艙。
穿過船艙的過道,數百銅錢碰壁之後落地,在水汽的壓制之下,再也飛不起來了。
這些銅錢沒有白白犧牲,正是靠它們的碰撞摸索,纔給其他銅錢探出了道路。
一樓的大廳檢查過了,沒有人。
二樓的餐廳丶廚房丶茶室丶書房丶影院全都查過了,也沒見人。
三樓的臥房逐個查了一遍,還不見人!
每探查一處,都有大量的銅錢墜落,被水汽壓在地上。
餘下的銅錢只剩幾十枚,孔方先生派這些銅錢鑽到船艙下方尋找。
船艙下方偶爾能發現幾個黑影,這些都是李七製造出來的,現在要對付的不是李七,銅錢數量有限,暫且不作理會。
到了輪機室,一枚銅錢在機器旁邊感知到一名女子,似乎在修理輪機上的閥門。
是她麼?
銅錢急速飛到那女子近前,卻感覺這女子沒動,只是在閥門旁邊站着,從她身上感知不到生命的氣息。
這是個傀儡!
一路闖到這裡的銅錢所剩無幾,孔方先生自然不會把銅錢浪費在一個傀身上。
從輪機房鑽到鍋爐房,最後再從貨倉裡繞出來,派出去探查的銅錢都用盡了,只剩下一枚回到了孔方先生手裡,可孔方先生依日不知道對手在什麼地方。
這一枚銅錢有了大用,孔方先生把它放在了耳邊。
這枚銅錢把一路聽到的聲音都記錄了下來,逐一放給孔方先生聽。
孔方先生剛纔一直與對方說話,就是爲了通過聲音的遠近高低來判斷對方的位置。
可沒曾想,對方的聲修技如此精湛,孔方先生從頭到尾聽了一遍,這枚銅錢無論到什麼地方,
聽到的聲音都是一樣的。
這仗沒法打了,因爲根本打不着。
而且不光打不着,他也快防不住了。
落在地上的那些銅錢,全都飛了起來。
這可不是孔方先生讓它們飛起來的,它們是跟着戲曲飛起來的。
咔噠~咔噠銅錢叩打之聲,和鑼鼓板眼一致,朝着孔方先生不斷靠近。
戲曲的戲文也變了:「了你腿骨掛燈籠,抽了你手筋做繃弓,摳了你眼珠做鈴鐺,掀了你頭蓋當酒盅!」
唱腔越發獰,銅錢叩打之聲越發猛烈。
孔方先生還想奪佔銅錢的控制權,忽聽戲文之中傳來陣陣咆哮,鑼鼓聲陡然緊密,銅錢自四面八方飛來,與孔方先生身上的銅錢撞在了一起。
爆裂聲中,銅錢顆顆粉碎。
失去了銅錢保護,水霧順着皮肉,不斷鑽進孔方先生的骨髓和內臟。
孔方先生還能抵擋,一部分近身的銅錢被他搶回了控制權。
呼!
一陣煙氣襲來,嗆入了孔方先生的口鼻,孔方先生氣息不穩,技法也沒能控制住,身上的銅錢盡數炸裂,只有斗笠上的掛着的銅錢還完好。
這煙氣讓孔方先生感知到了些許線索,孔方先生在斗笠上扯下來一串銅錢,朝着船艙裡扔了進去。
這串銅錢如同游龍一般,循着煙氣的來向,衝進了大廳。
一張唱片飛來,砍在錢串子身上。
唱片不斷震動,唱段中的一字一句,彷彿都是從這張唱片上發出來的,錢串子掙扎須臾,串錢的絲線被唱片砍斷了,銅錢再次散落在了地上。
這串錢,是孔方先生的殺招,沒想到就這麼被化解了。
最要命的是,唱片的動作太快,銅錢沒能及時感知,孔方先生不知道對方用什麼東西斬斷了他的錢串子。
孔方先生還想再從斗笠上扯下來一串銅錢,隱約之間,卻覺得有幾道身影正朝着他迫近。
李七來了,他要出手了。
孔方先生支應片刻,猛然縱身,跳進了海里。
一直游出去一里多遠,孔方先生纔敢回頭看一眼。
船上的濃霧已經散去,但淒厲的唱段依然沒有結束。
是她。
陰伶,黃玉賢。
帶煙火,能燒水,會唱歌,她復生了。
她是怎麼活過來的?她修爲完全復原了嗎?
孔方先生揉了揉腦殼,這戲曲的聲音怎麼也揮散不去。
他心裡清楚,這聲音不是從船上傳來的,是他腦海裡發出來的。
兩行鮮血順着耳朵流了下來,中了黃玉賢的技法,哪怕是他,半個月之內,別想徹底痊癒。
孔方先生從斗笠上扯下了一串銅錢,銅錢化作游龍,扯着孔方先生消失在了海中。
甲板上,伴峰丙和伴峰丁正在打掃戰場,唱機有過吩咐,地上所有的銅錢,她全都要,一個都不能落下。
伴峰戊趁此機會,找唱機獻殷勤:「夫人,你沒受傷吧,你這招用的實在太冒險,下次可不許這樣了,我剛纔都被你嚇壞了。『
唱機這招用的確實冒險,她就在船艙的一樓大廳裡站着,孔方先生派出銅錢之後,第一個搜尋的地點就是大廳。
但銅錢沒發現唱機,一樓大廳原本就是待客和辦舞會的地方,有一臺唱機在這,實在太正常了,別說是銅錢,就是孔方先生自己來了,也未必能懷疑到唱機身上。
唱機到了甲板上,喇叭口朝着界線的方向張望。
伴峰丙和伴峰丁趕緊送上了安慰。
「夫人,甲爺肯定能回來,你不用擔心。」
「夫人,甲爺就算不回來,不還有我們麼?」
一羣影子跑到唱機身邊獻殷勤,唯有伴峰乙趴在欄杆上吹着海風,對唱機不屑一顧,對其他影子也頗爲鄙夷。
且看這一個個影子,戰力不濟,技法不多,腦子也不怎麼靈光,卻把這心機都用在兒女情長上,一羣胸無大志之徒,能成什麼大事?
唱機叮囑一羣影子:「我這身子骨不靈,這一戰消耗不少,這幾日還得諸位多加戒備,以防不測。 」
這是實話,與孔方先生一戰,唱機全程佔盡上風,但這套戰術要全程施展技法,消耗自然不小,必然需要些時間恢復。
她拿出了電話,打給了肖葉慈:「肖姑娘,勞煩你再給老譚帶句話,讓他想辦法拖住白苗生,
不要讓他壞了事情。」
譚金孝在碼頭罵了整整五天,白苗生一直不下船。
到了第六天,白苗生準備下船了。
他等來了一個幫手,雲上修者張滿坑。
剛開始聽到這名字,藍巧還以爲是個粗獷大漢,等真見到人的時候,卻是個嬌俏的女子。
藍巧和紅嬌都不理解,這麼秀氣的女子,爲什麼要叫張滿坑?
趁着張滿坑正在思索戰法,白苗生低聲問藍巧:「你猜猜她是什麼道門?」
藍巧看了看張滿坑的身段:「肩寬良心大,腰窄桃子圓,這麼好的身條,應該是個舞修吧?」
白苗生搖頭道:「你可猜錯了,
她這道門是———」
張滿坑突然擡起頭來:「猜什麼猜,打起來不就知道了麼?」
白苗生笑道:「我們就是閒聊兩句,你別介意。」
張滿坑站在窗旁邊,抽出腰間的彎刀,摩了兩下:「他什麼時候來?」
看她拿刀的樣子,紅嬌猜她是個武修。
白苗生看了看錶:「一般是傍晚五點開罵,罵到七點走人,現在三點多了,再有一個多鐘頭就該來了。」
張滿坑點點頭:「老白,咱們商量一下打法,要是咱倆一塊衝上去,這仗就不好打了,
那潑皮以少打多,人氣越打越旺,多一分人氣,他多一分戰力,咱們倆和他纏鬥下去,一時間要是拿不下他,弄不好還要吃了他的虧。」
白苗生笑道:「咱們倆聯手,怎麼可能吃了他的虧?滿坑,你做事是不是太謹慎了?」
張滿坑很重視譚金孝:「這不能怪我謹慎,三門開張的人都不簡單。」
白苗生沒再爭辯:「你說說你想怎麼打?」
張滿坑道:「只要你信得過我,咱們就有更好的辦法,今天只要他一露面,你就直接下去迎戰,趁着看熱鬧的不多,立刻對他下手,
不用佔太大便宜,別逼着他同夥提前動手,也別太落下風,別讓他把氣勢漲起來,就在你們難分勝負的一刻,我直接收了他性命,等譚金孝死了,他那幾個同夥就剩下挨刀的份兒。
一7
白苗生猶豫了片刻,看着張滿坑道:「不是我信不過你,倘若到了難解難分的時候,你沒出手,我處境就危險了。」
張滿坑一笑:「這麼多年算下來,把你身邊的人都算一遍,哪個人能像我這麼一心一意的對你?」
白苗生嘆道:「我是擔心,你還在爲當初的事情記仇。」
張滿坑皺眉:「要是記仇,我還能來找你麼?」
白苗生點點頭:「好,我就信你一回。」
到了五點半,譚金孝到了碼頭。
今天晚來了半個鐘頭,其實不來也行,譚金孝在魚香島和白苗生叫板,就是想把白苗生拖住,
讓他別壞了大事。
白苗生有壞大事的實力麼?
還真有。
譚金孝心裡清楚,白苗生他敢整個地下城,可不是一時衝動,他有本錢,他認識不止一個雲上修者,這其中也確實有願意爲他出力的。
肖葉慈昨天收到了唱機的消息,大事已經辦成了,東西已經收到了,譚金孝這時候已經可以考慮脫身了。
可看見白苗生一直留在港口沒走,譚金孝覺得這人不錯,就讓肖葉慈給唱機傳了個話,他想把百苗生徹底留在這。
唱機覺得他這想法不錯,所以今天讓他晚來半個鐘頭。
站在碼頭上,譚金孝見看熱鬧的人還不算多,他先清了清嗓子,準備開罵。
白苗生從船上跳上了碼頭,一句話沒有,掏出一把麥穗,朝着譚金孝臉上甩了過去。
麥粒像子彈一樣飛向了譚金孝,譚金孝2出一口痰,把麥粒全都擋了下來:「好小子,你還真敢來!」
麥粒隨着濃痰落地,在痰液裡迅速生長,長出一片麥子,纏住了譚金孝的腳。
白苗生趁機近身,手心長出一根甘蔗,這甘蔗奇怪,頭是尖的,朝着譚金孝胸口紮了過來。
換做一般兵刃,譚金孝憑着雲上的體魄能硬扛過去,但這根甘蔗他可扛不住,這是白苗生精心培育的武器,不僅鋒利堅硬,還能自行尋找要害,專挑不好防禦的地方下手。
防不過去,還躲不開,譚金孝沒有慌亂,反倒笑了。
他一笑,白苗生也跟着笑了,手上一卸力,被譚金孝把甘蔗給住了。
「你拿來吧!」譚金孝往白苗生手上2了口痰,白苗生手一滑,甘蔗被譚金孝搶走了。
譚金孝拿着甘蔗,照着白苗生腦袋砸了一下,白苗生腦袋上生出個菜花,幫他做了些緩衝,可腦袋還是見血了。
「還別說,你帶介花還挺好看的。」譚金孝想要追擊,雙腿還被小麥纏着,一時間動不了地方白苗生隨手撒了把豌豆,豌豆迅速發芽生長,豌豆藤把譚金孝整個人都給纏住了。
得手了!
現在就等張滿坑一擊致命了。
張滿坑跳下客船,用了技法,白苗生腳下一軟,陷進了坑裡。
紅嬌訝然道:「原來她是個泥修,怪不得叫張滿坑!」
藍巧駭然道:「別管這個了,她怎麼把技法用在苗爺身上了?」
白苗生茫然的看着張滿坑,他也沒能理解她這番操作。
張滿坑自己也沒能理解自己剛纔的想法,在她出手的一瞬間,有兩股怨念同時撞進了她的腦海,讓她想起了和白苗生之間不太好的一些回憶,這讓她情不自禁對白苗生下手了。
附近有念修,還不止一個!
但憑一股怨念,絕對撼動不了張滿坑,就算兩股怨念一先一後,張滿坑也有能力抵擋。
這兩個念修也太默契了,出手時機完全一致。
張滿坑正在搜尋念修的蹤跡,白苗生喊了一嗓子:「你先把我弄出來呀!」
泥潭之下,淤泥翻滾,把白苗生推了出來,
地面浮現了一片金汁,麥子和豌豆施肥過度,都被燒死了,譚金孝從麥穗和豌豆藤裡掙脫了出來。
張滿坑找不到兩個念修所在,索性動了絕招:「泥沼無疆!」
周圍一大片地界全都變成了泥沼,剛掙脫束縛的譚金孝和白苗生雙雙陷入了泥潭之中。
白苗生腳下長出一朵蓮花,蓮花葉子託着他從淤泥裡浮了上來。
他從蓮心上摘下了蓮蓬,對準了譚金孝,蓮心裡的蓮子,足以要了譚金孝的性命。
張滿坑站在淤泥上,一揮手,淤泥之間掀起浪涌,把譚金孝牢牢困住。
譚金孝陷在淤泥當中,居然還能反擊,他用了一招水漫金山。
一座金山從淤泥之中迅速升起,把張滿坑陷了進去,把白苗生腳下的荷花給燒死了。
花葉枯萎,白苗生也陷進了金山,且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噁心人的招數,怎麼這麼多?」
張滿坑咬牙道:「我卻跟你說過什麼,三門開張,他有的是技法!」
白苗生想到了一處要害:「金修都得帶桶子,他桶子在哪呢?」
這句話提醒了張滿坑,她施展了泥修技,泥蛟出洞,一條遊蛇在淤泥之中現身,纏住了譚金孝的身子,四處搜尋桶子。
譚金孝真有桶子麼?
有。
所有的金修都得帶桶子,這是繞不開的坎兒,只是譚金孝的桶子被工修高手改良過,做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瓷瓶,平時藏在袖子裡,一般人根本察覺不到。
而今遊蛇纏住了譚金孝,眼看就要把瓷瓶找到了。
譚金孝被困在淤泥之中,艱難的和遊蛇搏鬥。
更艱難的狀況出現了,藍巧和紅娟帶着倒馬營從船上下來了。
他們不怕淤泥和金山麼?
還真就不怕,他們是蠍子,用爬的,腿腳還多,趴在淤泥之上陷不下去。
藍巧兒爬到了譚金孝身邊,豎起尾針,獰笑道:「一羣噁心人的東西,我看你們張狂到什麼時候!」
「張狂到你死那天的呀!」肖葉慈呼喊一聲,「是人就給我站着!」
文修技,同文共規!
變生體修原本就是人,化生體修覺得自己是人。
這個概念根深蒂固,倒馬營所有人全都站起來了。
雖說技法就持續了幾秒鐘,但張滿坑的泥沼非常特殊,倒馬營的人在短短几秒鐘內,全都陷了進去。
肖葉慈抽出鋼筆,甩出一片墨水,墨水化作文字,開始了無差別攻擊。
文字可不怕泥沼,見人就打,以肖葉慈的實力,自然傷不到三個雲上,但卻傷了倒馬營,紅嬌和手下好幾只蠍子都受傷了。
小山叫來了三名鬼僕,衝進了泥沼,也和倒馬營廝殺在一起。
娟子全力施展念術,儘量干擾倒馬營的應對。
戰局一片混亂,張滿坑用淤泥托住了腳底,從金山之中掙扎了出來。
譚金孝見局面不妙,對着張滿坑用了金光如瀑,一條金色瀑布飛來,卻被張滿坑的泥沙擋的嚴嚴實實。
「亂,這仗打的亂!」張滿坑意識到狀況不對,「有兩個念修一直搗亂,這兩人總是同時出手,咱們不好防備也不好抵擋,得把他們揪出來殺了!」
白苗生也意識到這仗打的亂,他甩出一把種子,金山之外的淤泥上,長出了一株葡萄,葡萄藤把白苗生從金山裡拽了出來。
譚金孝有再多本事,終究要面對一打二的局面,白苗生和張滿坑修爲與他相當,只要這兩個人頭腦清晰,肯定有制伏譚金孝的手段。
可他們頭腦一直不清晰,大部分應對都不是上選。
不僅他們頭腦不清晰,倒馬營也不清晰,他們平時作戰靠的是精簡的戰術和默契的配合,這兩個念修卻把倒馬營的戰術攪和的稀爛。
「這兩個念修不遠,他們就在戰場上!他們也陷進泥潭裡了!」張滿坑有了感應,「他們不太引人注意,但我好像找到她們了。」
譚金孝知道狀況不妙,他拼命出招,金光點點丶金龍出山,老痰當頭丶笑裡藏刀———
不管他用什麼技法,張滿坑和白苗生一一招架,不急於還手,在對付譚金孝之前,他們要先殺了那兩個念修。
兩無猜也很緊張,這兩個念修就是她們,
張滿坑說的沒錯,她們的確陷進泥潭裡了,只是靠着譚金孝的金縷玉衣,之前一直沒被發現。
一旦被發現了,以念修的搏戰能力,這姐妹倆一個回合都撐不過去。
現在張滿坑已經發現她們了,她掀起一片泥浪,巨浪的陰影籠罩了姐妹倆。
肖葉慈拼命召集文字,可她的技法在張滿坑面前如隔靴搔癢,傷不到她分毫!
張滿坑看了看肖葉慈,笑道:「妮子,別急,下一個就輪到你,你會在爛泥裡淹死,你這一張俏臉蛋會被蠕蟲吃個乾淨!」
說完,張滿坑看向了兩無猜所在的位置:「你們兩個賤人,先走一步,
老白,你盯住譚金孝,不要讓他搗亂,我把這羣賤人都收拾了,咱們再慢慢對付老譚,
老白,你聽見我話了麼?不知道應一聲麼?」
張滿坑回頭看向了白苗生。
白苗生默默看着譚金孝,沒有作聲。
不需要張滿坑提醒,白苗生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老譚身上,譚金孝也一直在對他施展技法。
可白苗生之前沒有注意到的是,他的頭上停着一隻鶴,白色的鶴。
現在白苗生留意到了,可惜已經晚了。
那隻鶴單腳站着,那隻腳已經插進了白苗生的腦殼。
譚金孝樂了:「白苗生還真就留下了,張滿坑,你也別挺着了,趕緊投降吧,就你們介榆木腦袋,拿嘛玩意兒跟我們將軍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