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五從黃土橋一衆煤老闆手裡買來了二十多車煤,很快出貨了。
黃土橋的煤便宜,可加上運費,利潤所剩無幾,但李七和馬五與關防廳有約定,運費省一半,錢也賺了不少。
馬五算了下賬,提了個建議:“老七,要不咱們乾脆就做這二道販子算了,這比自己挖煤省心。”
李伴峰道:“煤還得自己挖,咱們不是衝着這點生意來的。”
馬五也就是說說,重點還是得把黃土橋的人氣拉起來。
火車修好了,買家聯繫好了,煤也挖夠數了,馬五立刻安排裝車送貨。
到了晚上,二十節車皮裝滿,馬五坐在駕駛室,車伕在火車旁邊拉車陪着。
李七沒來,車伕問了一句:“馬五兄弟,老七是遇到什麼事了?”
馬五道:“老七原本說要來,今晚多喝了兩杯,睡了,我看他也確實累了,就沒叫他。”
車伕點點頭:“讓他歇歇吧,就送一趟煤,咱們倆去就成。”
馬五看着車伕道:“大哥,你爲什麼非得拉着車走,坐火車上不好麼?”
車伕笑道:“我拉着這個踏實,放心吧,我走的比你快!”
小火車噴吐着蒸汽,過了西橋,走的還算順暢,可等到了鎮上,突然降速了。
馬五問司機出了什麼狀況。
司機滿頭是汗,查不出原因,加煤的鐵鍬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可火車這速度就是不漲。
原本在火車旁邊小跑的車伕,已經改成走路了,看到火車出了狀況,車伕感知到了危險:“老五,叫你手下人趕緊把車修好,咱們儘早離開這地方。”
過不多時,火車停了,馬五叫技工修車,車伕拉着洋車,用趨吉避凶之技感知着兇險的來向。
川子很快找到了故障點,車頭有一處軸承掉珠了,車軸轉不動,等於踩着剎車往前走,自然快不了。
“多虧發現的早,大軸沒事!”川子從車廂裡拿出備件,換了軸承,火車接着上路。
開了沒一會,汽包漏了,汽壓瞬間掉了下來,火車又走不動了。
車伕拉着洋車道:“馬五兄弟,我說什麼來着,我走的比你快,你這車太不中用了。”
馬五也習慣了,在黃土橋送煤,就沒順當過。
蒸汽機車就這點好,壞了立刻能修。
川子爬上汽包,找到漏汽點,靠着修爲,頂着高溫高壓,直接用膠粘,把漏點粘住。
添煤加水,火車接着上路。
跑了不到三百米,車廂和車頭脫鉤了。
車伕放下車槓,笑了:“我一直就不待見這火車,跑的不快,毛病事兒可不少,
彆着急趕路了,讓兄弟們好好查查,實在要是走不了,我拉着火車過去。”
車伕沒誇口,他真能拉得動火車。
而且他還真想拉着試試,這麼多車廂在身後,拉起來明顯比洋車過癮。
衆人各自檢查故障,一陣冷風吹來,一段曲子,伴着歌聲,來到了耳畔。
曲兒好聽,唱得更好聽,衆人聽了一會,都入了迷,眨眼之間睡倒了一大片。
馬五強打着精神,用歡修技法,激勵着周圍人不要睡。
他有四層修爲,已經算中等層次的修者,受到技法感染,周圍還真有幾個人扛住了睡意。
他們在這邊苦苦支撐,車伕拉着洋車,已經找到了歌聲的來源。
那歌聲來自街邊一座廢棄多年的茶樓。
在普羅州,茶樓裡一般都有唱曲的小娘子,彈琵琶的居多,也有彈三絃的,很少有拉胡琴的,因爲胡琴實在太難學。
這位姑娘就是彈琵琶唱曲兒的,正唱着一首《烏鴉配鳳凰》,車伕站在茶樓門口,靜靜等着這一曲唱完,對裡邊喊話道;“姑娘,曲兒唱得不錯,有手段,見功夫,
今天我們趕着做生意,實在沒工夫聽曲,等生意做完了,我去你那捧場,讓伱連着唱上一百曲,一曲給你一塊大洋,你看行不行?”
琵琶聲戛然而止,車伕冷笑了一聲:“姑娘,我看你還算明白事理,今天我放你一條生路,以後別再給我找麻煩。”
車伕拉着洋車回了鐵軌旁邊,火車修好了,沒睡的都不困了,睡着的也都醒過來了。
馬五問車伕:“找着那唱曲兒的了?”
車伕點頭道:“找着了,教訓了她幾句,下次她不敢來了。”
“下次不敢來了……”馬五看着遠處,“可這次怎麼辦呀?”
火車頭後邊,空空蕩蕩。
二十車煤,連着車廂,都不見了。
……
李伴峰坐在隨身居里,打開懷錶,正盤算着時間。
老爺子咳嗽一聲道:“不用算了,已經到地方了。”
這事很罕見,李伴峰在隨身居里的時候,老爺子很少提醒他在外邊的狀況。
眼前的狀況確實要提醒一句,因爲再不提醒,鑰匙不好找了。
運煤的小火車出發之前,李伴峰推說酒醉,假裝睡了。
其實他沒睡,他把鑰匙藏在了煤堆裡,跟着小火車,一起前往火車站。
李伴峰覺得這二十車煤很可能會被偷,乾脆就跟着這二十車煤一塊走,看看到底是誰偷的煤,會把這些煤偷到什麼地方。
現在老爺子說到地方了,李伴峰立刻走出了隨身居,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裡。
“這老東西,又坑我!”
李伴峰在河水裡探出了頭,起初他以爲隨身居又在惡作劇,直到他在水裡發現了鑰匙,才知道老爺子沒說錯,他確實到地方了。
這是煤沙河。
李伴峰一直待在隨身居里,不知道事情的具體過程,但有一點可以確認,對方偷走了煤,二十個車廂,二十車煤,都被偷走了,然後被扔進了煤沙河。
這條帶着大量泥沙和煤渣的河流,成了對方的銷贓地點。
收好鑰匙,擦了把臉,李伴峰從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游到了岸邊。
他摘下禮帽,擠幹了泥水,重新戴在了頭上,拍了拍唐刀,笑一聲道:“兄弟,我知道你當初的難處了。”
唐刀深有感觸:“主公,他們不敢來硬的,證明他們打不過咱們,但咱們現在不知道該跟誰打。”
李伴峰倒是很有信心:“就快找到他們了,等找到他們之後得儘快動手,他們心機太縝密,不能給他們時間做準備。”
進了隨身居,換了身衣服,李伴峰問老爺子:“剛纔是誰下手偷得煤?”
“阿七,我有我的規矩,車裡是車裡,車外是車外,你見過哪個火車把車外邊情形都告訴乘客的?”
李伴峰道:“這事不還是怪你麼?”
“憑什麼怪我?”
“你要是有車窗的話,我也不用問你,我自己在窗邊就能看見。”
“你能把車窗弄來,也算你本事!”
還真有車窗?
“這東西上哪弄去?”
老爺子哼一聲道:“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你能遇得到,我才能看得到。”
“關鍵你得給我點線索,我也好知道上哪找。”
“線索?”老爺子苦笑一聲,“要是記得線索就好了,我都忘了車窗長什麼樣子。”
李伴峰躺在牀上小憩片刻,放映機走到身邊:“七導,我有東西給你看。”
“什麼東西?”
放映機神秘兮兮去了八房,李伴峰跟了過去。
“你不是習慣在五房麼?爲什麼要來八房?”
放映機道:“這段畫面,最好不要在五房觀看。”
李伴峰一笑:“你又拍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鏡頭後燈火閃爍,畫面投射在了牆壁上。
是煤堆。
煤堆在小火車上往前走,從煤堆的視角來看,鐵路兩邊的景色正在緩緩後退。
到了鎮上,小火車開始變慢,不斷起起停停,像是出了故障。
在一次停車的過程中,路邊出現了一個人影,身材中等,衣服下襬很長,在車廂周圍轉了一圈。
這人好像在哪見過。
李伴峰仔細看了片刻,畫面突然陷入了黑暗。
等了一分多鐘,畫面重新浮現,一片波光迎着畫面撲來,畫面的視角墜入到了河裡。
畫面定格,到此結束。
李伴峰看着放映機道:“這是房子外面的場景?”
“應該是。”
“你怎麼可能錄得到房子外邊的場景?”
經過一番慎重的思考,放映機回答道:“七導,您一直說,那位姑娘不是我想象出來的,我覺得,您是對的。”
李伴峰臉頰一顫:“那位姑娘讓你看到了房子外的場景?”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說不清楚,當時我和她一起拍攝一段美好的愛情故事,我正在拍她的面部特寫,在她瞳孔的倒影裡,我發現了這段畫面,
我一直堅信這位姑娘是我想象出來的人物,我以爲這是藝術的靈感在我腦海中綻放,折射到了姑娘的雙眼之中,
可這段畫面如此的清晰又如此的逼真,卻又和我的思緒沒有半點關聯,我意識到這可能是某個真實的場景,
我悄悄把這段場景記錄了下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包括那位姑娘,那位可能真實存在的五房姑娘。”
五房姑娘……
她到底是什麼人?
她爲什麼能把視線投入到隨身居之外?
如果這段畫面是真實的,關鍵線索就在於那個出現在車廂旁邊的男人,衣襟下襬很長的男人。
是他利用某種法寶或是靈物,把車廂連同煤炭,都送進了煤沙河。
李伴峰離開了隨身居,沿着鐵軌找到了事發地點。
在鐵軌附近搜尋了許久,他沒找到任何異常。
就在他要離去之時,鐵軌上的一道劃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火車故障留下的劃痕?
不是。
這條劃痕清晰筆直,肯定不是車輪留下的。
有人在這做了記號。
這是對方提前選好的動手地點,他提前在附近準備好了法寶。
蒸汽火車受到慣性影響,停車需要一定時間。
這人什麼道門?能把動手地點算得這麼準?
……
李伴峰迴了礦山,看到馬五正坐在工棚裡喝悶酒。
見李伴峰來了,馬五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明明已經看到那唱曲的女子,這位車伕大哥上去跟她講理去了,
她都對咱們下手了,這位大哥還有心思講理,我真不知該怎麼說這事,
這要是秋大哥在這,這女的骨頭都得給她拆了!”
車伕的一些做法,讓李伴峰也有些不滿。
提起那唱歌的女子,李伴峰問道:“有沒有查出她是什麼人?”
馬五搖頭道:“當時只有車伕去茶樓門前交涉,他沒進茶樓,在門外耍那套江湖經驗,
但我懷疑這個女人就是那幾個煤窯老闆提起的小秦姑娘,她是這些人的幕後主使,
她的目的非常明顯,一是控制黃土橋的人氣,讓車伕坐不穩地神的位子,
二是控制住黃土橋的經濟,黃土橋所有的煤炭生意必須經過這幾個煤窯老闆,否則沒辦法順利出貨。”
陪着馬五喝了幾杯,李伴峰找機會回了隨身居。
通過馬五的描述,李伴峰基本還原了當時的場景。
他帶上放映機去了八房,把馬五的描述寫在了紙上。
鏡頭一掃,紙張進入了放映機的身體,整個畫面呈現在了牆壁之上。
火車停了,小秦姑娘開始唱歌,大部分人睡去,一部分在極力保持清醒,由此可見,這位小秦姑娘應該是個眠修或是夢修。
車伕去了茶樓,和小秦姑娘交涉。
這一下既調走了車伕,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個衣衫下襬很長的人,趁機施展技法,把所有火車的車廂搬去了煤沙河。
火車停車的必須非常精準,一是因爲這個神秘人就埋伏在附近,二是因爲停車的位置要和茶樓有合適的距離。
不能離茶樓太遠,否則聽不到小秦姑娘的歌聲。
也不能離茶樓太近,否則車伕不會走遠,不會給神秘人留下動手的空間。
他算得真是準。
這個神秘人很可能是個算修。
是小秦的部下?
又或是真正的主使?
李伴峰對放映機道:“再把整個過程還原一遍,咱們得制定一套戰術。”
放映機重新還原了整個過程,這次的對手非常特殊,一個細節都不能錯過。
衣衫下襬很長。
等等。
那好像不是下襬。
這是個圍裙!
在哪見過這圍裙?
……
第二天上午,馬五換了一件白色西裝,穿黑襯衫,配白領帶,收拾的整整齊齊,準備動身。
看這一身打扮,一猜就知道他幹什麼去。
“你要去見小秦姑娘。”
馬五點點頭道:“這女人搶了我的東西,她得還。”
“你一個人去肯定不行。”
“我知道她修爲不低,但我有我的手段,這口氣我非出不可。”馬五有點上頭了。
李伴峰道:“就算她不捨得殺你,也不可能聽你擺佈,你這口氣未必能出得去,搞不好還要賠上性命?
她還有不少手下,其中還有狠人,咱們既然要出手,就得把他們一窩都端了。”
此時的馬五確實不冷靜,但無論再怎麼衝動,他依然聽李七的話。
“行,咱們哥倆一塊去,我把弟兄們都帶上。”
李伴峰搖頭道:“弟兄們先不用去,讓他們在礦山守着,別一會到了交手的時候,再讓人家燒了後院,我去把車伕叫上,讓他跟着咱們一塊去。”
馬五嘆口氣道:“我是真信不過那位車伕。”
李伴峰道:“他有云上修爲,有他在,咱們戰力上不會吃虧。”
……
商定好戰術,車伕拉着車,帶着李伴峰和馬五出發了。
坐在洋車上,馬五一臉無奈:“我說大哥,咱們今天要做要緊事,這車能不能不拉了?”
車伕笑道:“越是緊要關頭,這車越得帶着。”
“您這車是法寶,還是兵刃?”
“比法寶和兵刃都重要,有它在身邊,哥哥我纔有底氣。”
馬五四下看了看:“洋車這東西在黃土橋不多見,你這麼拉着去了,實在太扎眼。”
車伕搖搖頭:“一點都不扎眼,你們坐在車上只管看景,其他人看不見你們,也看不見我的車。”
車伕有真本事,他把李伴峰和馬五都藏住了,尋常人看不見他的車子,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
快到北橋的時候,車伕回頭對二人道:“兩位兄弟,雖說咱們做好了打的準備,但見面之後,先把事情講明白,能別動手就別動手。”
馬五揉了揉額頭,不想說話。
李伴峰道:“大哥,這事情說不明白,既然來了,就必須得有個結果。”
車伕嘆口氣:“北橋的人不能都殺了,否則地界守不住。”
馬五道:“我在書上看過,正地上只要還有一百人,就不會變成舊土,大哥,咱們有兩百多礦工,你怕什麼?”
車伕低聲說道:“他們是新人,這數目怕是不夠。”
新人?
這還分新人就舊人?
車伕沒往下解釋,到了鎮子附近,兩人下了車。
李伴峰走在前頭,帶着車伕和馬五來到了煎餅攤,車伕要了個煎餅果子,順便問了問小秦姑娘住處。
賣煎餅果子這位大叔用圍裙擦了擦手,指着街邊一座小院:“幾位爺,小秦姑娘就住那座院子,你們進了門,別說聽曲,就說來買酒,
姑娘給三位燙上一壺好酒,做兩個下酒菜,三位吃着喝着,小秦姑娘再給三位唱曲子,
覺得姑娘唱得好,三位就多賞兩個錢,要是不喜歡,走的時候把酒錢結了就行,花不了多少。”
說話間,一個煎餅果子下了肚,車伕對大叔道:“再攤一個。”
大叔連連道謝,拿着刷子,在鍋上一抹,打上雞蛋,灑上蔥花,問了一句:“您要薄脆還是油條。”
“來個油條。”
一個煎餅卷好了,大叔又叮囑一句:“小秦姑娘靠嗓子招攬生意,可不是做暗門子的,三位說話得有分寸。”
車伕連連點頭,三口兩口,又一個煎餅下了肚:“再攤一個。”
李伴峰笑道:“出來的時候不是吃早點了麼?”
車伕一邊吃,一邊含混的說着:“好吃,他這個太好吃了。”
是呀,這煎餅好吃。
上一次來北橋的時候,李伴峰就覺得好吃。
要說食材肯定沒什麼金貴,主要是這作料和火候,掌握的實在太好,稍微多一點,或是欠一點,都不是這個滋味。
怎麼就能把作料掌握得這麼準確呢?
他怎麼就算得這麼準?
吃了三個煎餅果子,車伕還想吃,李伴峰對車伕道:“我們先去小琴姑娘那點菜,您在這慢慢吃。”
車伕點點頭:“你們先去吧!”
兩人走了,攤煎餅的用圍裙擦擦手,問車伕道:“您吃飽了吧?”
車伕抹抹嘴,看着這攤煎餅的,笑道:“你這圍裙挺長的,都拖了地了。”
攤煎餅的提了提圍裙:“乾淨的,沒沾地。”
車伕道:“你再給我攤一個。”
大叔趕緊舀麪糊,車伕壓低了聲音:“朋友,這塊地界是我的,攤完了這張煎餅,你也該走了。”
大叔一愣:“我一直在這擺攤,擺了好些年了。”
車伕掏出一根自己卷的旱菸,磕打了兩下,叼在嘴裡道:“不管擺了多少年,這地界都有主了,契書在我這呢,這規矩你不懂麼?”
“您說的這規矩,我還真不太明白。”
車伕和攤煎餅的還在搭話,馬五已經進了小秦姑娘的院子。
“秦姑娘,打酒。”
小秦姑娘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她穿了一件紫色碎花棉襖,梳着一雙麻花辮,算不上一等一的美人,卻也是個俊俏的鄰家姑娘。
“客爺,您打多少酒?”
馬五道:“先來半斤嚐嚐,再做兩個小菜。”
姑娘和馬五對視片刻,甜甜一笑,回廚房燒菜去了。
李伴峰沒去小琴姑娘的院子,他去了胡滿春的小樓,胡滿春滿臉笑容,出門迎接:“李老闆,您這次還是買煤?”
李伴峰點點頭道:“煤要買,還想買兩車黃土。”
黃土,指的是黃土橋特產的黃黏土。
“黃土好說,這東西管夠,但土也分成色,您等我拿個樣子。”
胡滿春去拿土樣,李伴峰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戰術已經提前佈置好了,一共分三線。
第一線,馬五儘可能拖住秦姑娘。
第二線,車伕收了賣煎餅的。
第三線,李七收了一羣煤窯老闆。
不多殺,只殺領頭的,手底下人願意投降,其餘人既往不咎。
拾掇了煤窯老闆,李伴峰立刻去支援馬五。
馬五肯定能支應一陣,這位小秦姑娘的歌聲沒能放倒馬五,證明兩人修爲差距不大。
車伕能不能收了賣煎餅的,看他自己本事,如果連這事都做不到,證明這車伕扶不起來,李伴峰帶着馬五立刻撤退,這趟生意到此爲止。
……
小秦姑娘的院子裡,酒菜上齊,馬五沒動筷子,兩眼一直盯着姑娘。
小秦姑娘紅着臉道:“我去拿琵琶,給客爺唱歌曲兒。”
馬五搖頭道:“不急着唱曲兒,你先陪我說會話。”
姑娘咬咬嘴脣:“客爺,我不是做暗門子的。”
馬五笑了笑:“你是正經姑娘,我看得出來,我就是想找個說話的。”
姑娘擡頭看了馬五一眼,眼睛裡多了條血絲。
馬五倒上了一杯酒,遞到了姑娘嘴邊:“陪我喝一杯?”
……
馬五這邊酒菜都做好了,胡滿春還沒把土樣拿來。
李伴峰沒有再等,他從客廳繞過屏風去了後堂,發現後堂沒人。
順着樓梯到了樓上,二樓、三樓都沒人。
這小子跑了!
李伴峰沒理會胡滿春的去向,立刻去了宋士龍家裡,直接往屋裡闖。
奇了怪了。
宋士龍家裡也沒人。
……
車伕還在和攤煎餅的盤道,攤煎餅也不再遮掩,把話挑明瞭:“爺,以您的手段,再加上這輛車子,到哪還賺不着修爲,何必爭這塊破地方?”
車伕皺眉道:“這怎麼能叫爭呢?這本來就是我的地方,我的契書就埋在這。”
攤煎餅的笑道:“您把契書挖了,留一塊放在您車上,層次掉不了,換個地方也能修行。”
車伕愣了片刻,轉而笑道:“行啊,對我知根知底,我是掉不了修爲,可我憑什麼把契書挖了?”
攤煎餅的把鏟子規規矩矩擺在架子上,把火滅了,把麪糊收好,像有強迫症似的,把竈臺歸置了一遍,笑着對車伕道:
“爺,您要是不肯走,我可就走了。”
車伕道:“我正盼着你走,你走的越遠越好,把那小秦姑娘也帶上,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們。”
攤煎餅的笑道:“我要是走了,北橋的人可就都走光了,他們現在都在火車站,我一聲令下,上了火車就走人,黃土橋可就成了舊土,
等黃土橋真變成舊土,您這位格可就掉了,
掉了位格,您元氣大傷,到時候咱倆再拼命,誰贏誰輸,可就難說了。”
車伕冷笑一聲:“你嚇唬我?”
“沒嚇唬您,這是我算出來的,”攤煎餅的很認真的看着車伕,“這道題我算了很長時間,如果您的位格真掉了,我有把握打得贏您。”
車伕咬咬牙道:“礦山上有兩百工人,按照規矩,百里地界不到一百人,才能變成舊土。”
攤煎餅的笑了:“這種事兒就別拿來糊弄我了,新人開新地,老人守舊土,
一百個土生土長黃土橋人,真能把黃土橋這塊正地守住,兩百個外人怕是不夠用吧?
他們在這沒根,我仔細替您算過,您得找三千三百六十八個新人,才能守住這塊地界,這三千多人這麼好找麼?要是好找,您早就找來了吧?”
車伕臉上見汗了。
攤煎餅的鬆了鬆圍裙:“爺,我還是那句話,您有真本事,到哪都能吃得開,只要您願意把地方讓給我,我這還有好東西孝敬您。”
車伕啐口唾沫道:“你當我那麼好拿捏?”
……
李伴峰走了十幾家煤窯老闆,他們家裡全都空空蕩蕩,一個人不剩。
意識到情況不對,李伴峰趕緊去秦姑娘家接馬五,到了姑娘家門口,李伴峰看見了那攤煎餅的大叔。
大叔抱拳道:“七爺。”
李伴峰一笑:“你認得我?”
“不敢說認得,我聽過您的名聲,在普羅州,您是好漢,您在我們心裡是這個!”大叔衝着李伴峰挑起了大拇指。
李伴峰皺眉道:“別說客套話了,我今天來,你早有準備,看來是我手下人出了內鬼,走漏了風聲。”
大叔搖頭道:“七爺,您手下人乾乾淨淨,沒有人和我來往,這點您只管放心,
之所以提前做了防備,是因爲我算過,您這幾天可能要來。”
“算過?”李伴峰嗤笑一聲,“你還會算命?”
“不是算命,是算數,”大叔搖頭道,“我劫了您兩次煤,按照七爺以往的作爲,這事您肯定不能忍,
根據我聽過的風聞,仔細推算幾遍,在這三到五天之內,您肯定得來一趟北橋,來了肯定還得見血,所以我提前做了準備,把北橋的人都送去了火車站,
只是沒想到您來的這麼快,一照面還就找到了我,把我交到了車伕手裡,讓五爺去對付秦姑娘,您在收拾了我手下幾個領頭的,基本就把我們一網打盡了。”
李伴峰皺眉道:“這都是你算出來的?”
攤煎餅的從麪糊下邊抽出來一疊紙:“算稿在這,您可以看看,可惜您下手太快,我算得太慢,今天差一點就完在了您手上。”
李伴峰點點頭道:“果真是個算修,還特別會算概率,既然把話挑明瞭,咱們今天就做個了斷。”
大叔搖頭道:“七爺,這賬要是這麼算,咱們兩家就都虧了,您要非得和我動手,我立刻叫人去車站,通知北橋那夥人上火車,
他們一走,您手下那兩百多外來人,守不住黃土橋,黃土橋變舊土,這生意誰都沒賺着!”
李伴峰笑道:“我現在就去車站,把他們攔住,不讓他們走。”
“七爺,車站是外州人的地界,您敢在那動手?”
李伴峰神色平靜道:“有什麼不敢?”
“服!我是真服您,”大叔點點頭道,“但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不知道七爺想不想聽?”
“什麼主意?”
“生意跟誰都是做,車伕走了,咱們可以把生意撿起來,好好商量商量,我也不想讓黃土橋變舊土,我想在這升雲上,我也想把這的人氣拉起來。”
李伴峰皺眉道:“跟我說這個有什麼用?我和車伕立過契書,這買賣只能和他做,他纔是這的地頭神!”
“七爺,您那契書可能不頂用了,車伕已經跑了,他違約在先了。”
“跑了?”李伴峰不信。
車伕修爲在雲上,沒有跑的道理。
攤煎餅的拿着一枚鐵券道:“這是黃土橋地界上的契書,您應該認得這東西,您要還是不信,我這還有車伕留下來的紙契,
您要還是不信,地上有車輪印子,這印子一直通往南橋,南橋連着新地,我要是沒算錯,車伕已經順着新地走出好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