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提着唐刀,走在夜色當中。
“主公,末將……”唐刀沉吟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李伴峰邊走邊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自稱末將的?我要是沒記錯,是從離開鐵門堡之後開始的。”
唐刀迴應道:“主公記得沒錯,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主公,不是有意瞞着主公,是因爲這些事情太丟人。”
“怎麼就丟人了?”
“洪將軍和元帥說過,三大先鋒,就一個逃了,那個就是我。”唐刀的聲音很小。
“那時候我不認識你,跟着我之後,你再也沒逃過。”
叫花子再次硬扛,雲上修爲,就算不用厚臉厚皮,體魄還是這般強悍。
李伴峰加快了腳步:“瘦刀,你還能用乞修技麼?”
他如果想要李伴峰的一隻手,可能就成功了。
厚臉厚皮已經發動了,用過了,臉上出傷口了,這個間隙,是李伴峰的最佳時機。
唐刀乾笑一聲:“什麼都瞞不過主公。”
李伴峰很嚴肅的問道:“瘦驢和二刀,這兩個名字,你到底喜歡哪個?”
“什麼改動?”
他回頭扯李伴峰的衣服,李伴峰沒躲閃,掏出了隨身居的鑰匙。
叫花子一驚,這是什麼技法?
“把人頭給我吧!”叫花子發動了得寸進尺之技,但是沒能成功。
還真就不怕。
時間已經到了深夜,路上早沒了行人,但他不敢有絲毫懈怠,臉上疙瘩奇癢無比,似乎在提醒着他,綠花子隨時會要了他的命。
鐮刀覺得不好:“家門旺不旺,全看大刀胖不胖,你叫什麼瘦刀?”
李伴峰沉默片刻問道:“娘子當初就說你不是尋常法寶,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身份?”
“不認得,他應該是個乞修後輩,看手段,不會超過雲上一層,我對他的技法非常熟悉。”
叫花子很緊張,李七本身實力不弱,他的幫手肯定也差不了。
一意孤行,李伴峰這下賭上了!
位置非常精準,叫花子要是不躲,這一刀正中前額,叫花子要是躲閃,李伴峰立刻走馬觀花。
一道身影在叫花子面前一閃而過。
只有一種情況下,他沒法準備技法。
按照李伴峰原本的戰術,是用自己做餌,引誘叫花子出手。
現在關鍵要看對方索要的報酬有多狠,得看厚臉厚皮扛不扛得住。
糾結片刻,叫花子拿出了竹管,開始吹曲。
唐刀很認真的想了想:“其實,末將哪個都不喜歡,但要是把兩個名字揉在一起,倒也挺好的。”
不管你用了什麼術法,我把你整個人拆了就是! 叫花子又喊:“一個眼珠不夠,再給個眼珠吧!”
他不怕白衣人用暢行無礙之技鑽出來麼?
得寸進尺之技也得手了。
“主公既是信得過我,咱們今晚在戰術上能不能做些改動?”
得寸進尺之技,能取得多大的收穫,要看雙方的修爲差距,修爲差得越多,乞修能要走的東西就越多,修爲差的不大,如果要的過多,技法就會失效。
叫花子不再跑了,遇到索取報酬的奉修,他認定自己跑不過。
那就是技法剛剛發動之後。
唐刀挺直了刀身:“主公放心,刀刀取敵首!”
這話手套不愛聽:“什麼叫宵小之徒?再說了,那就是個香瓜,也不是真正的洪姑娘。”
這麼快?
叫花子有些慌亂,他的鉢子不該這麼容易被鑽透。
“我敢賭,你敢跟着賭麼?”
白衣人還在前邊一瘸一拐狂奔,叫花子在身後緊追。
香瓜的香味。
揉在一起。
“主公,我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但只要還能想起來的事情,我都願意告訴主公。”
李伴峰擡腿又一腳。
“給了都給了,就再多給點吧!”說話間,他順手在對方衣服上扯下一塊布!
他沒想到,他鎖死的還是香瓜洪瑩,第三個香瓜洪瑩。
他等着對方索取報酬,直接用厚臉厚皮抵擋,只要扛過這一下,他接着索取施捨,還能把戰局翻回來。
手套晃了晃手指,表示這個名字起得很好。
但叫花子還有另外一個選擇,乞修非常熟悉的選擇。
不僅不跑,白衣人背對着叫花子,站在原地,還說話了:“收了我這麼多東西,該給酬謝了!”
想防住一個雲上乞修的攻勢,憑李伴峰當前的修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正面交手,用不了幾回合,就得被他收了。
這次他不想再保守了,他只想要了李七的人頭。
好大力氣!
這叫花子怎麼不直接要了白衣人的命?
李伴峰覺得雲上修者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破綻,可唐刀太瞭解乞修了,叫花子真以爲白衣人鑽破鉢子追來了。
奉修在索取酬勞時,必然跑的更快,肯定跑不過他。
李伴峰的戰術成功了。
“至少砍完了三刀再逃,至少跟秋落葉拼命的時候,伱沒逃。”
叫花子坐在路邊,不時往道路兩旁張望。
從哀告乞憐,吹篪乞食,生奪硬搶,得寸進尺,變本加厲一系列技法之中尋找破綻,難度太大。
“你從來不在家裡說刀刀取敵首,除了那一次,要和秋落葉拼命那一次,你是不是以爲娘子聽不見?”
“別瞎扯了,這不算什麼大事,”李伴峰笑了,“咱倆要是互換一下,我變成了刀子,你變成了瘋子,有些事,我也會瞞着你,更何況有些事情我也從來沒有問起過,
這人怎麼可能是宅修?
旅修怎麼可能兼了宅修?
以他的修爲,吹上兩個樂句,就能讓李七中了技法,只是這根竹管是新做的,差了點成色。
都這麼晚了,崔提克以爲不會有什麼動靜,想小睡一會,沒想到事情還真就來了。
他受傷了,但不致命,雲上修爲,能扛得住這一腳。
生奪硬搶之技得手了。
唐刀低聲道:“其實到了那時,我也不敢說她就是元帥,她和當年不一樣了。”
曲聲響起,一個白衣人的身影在面前劃過,出手搶叫花子的竹管。
等鉢子裡又多了一顆眼珠,白衣人果真不跑了。
早知道對方是奉修,之前不該這麼保守。
叫花子做了完全的準備,憑着作戰經驗,他隨時可以把技法用出來,不怕對方偷襲。
“遇到那叫花子的時候,你第一個出手,你認得他麼?”
只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實告訴我。”
到時候被他搶走點東西,又或是吹個曲子,李伴峰就遭重了。
這很危險,叫花子可能會搶他身上的東西。
對於乞修而言,先手比什麼都重要,李七已經和他交過手,乞哀告憐之技肯定不能用了,吹篪乞食就成了關鍵。
可這個白衣人爲什麼會出現在了叫花子身邊?
因爲這是另一個香瓜洪瑩。
這個叫花子修爲在雲上,但他不知道眼前白衣人的修爲,要的太多太狠,最後可能什麼都要不到。
利用這點時間,叫花子可以先避開奉修,再尋找出手的機會。
他趕緊往腳後跟插釘子,卻見叫花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裡。
鑽出來了?
“別打岔,”李伴峰接着問道,“洪瑩每次和娘子吵架,你都勸她們不要讓着對方,一定要吵出勝負高低,
一意孤行,把李伴峰的宅修技強行提到九層,與雲上一層相差兩層,叫花子摘不動李伴峰人頭。
九層歸心似箭,加上唐刀奮力拖拽,加上一羣洪瑩連擠帶撞,加上叫花子受了傷,多方合力,拖着叫花子往隨身居門裡走。
刀身輕輕顫動:“主公,你還信得過我麼?”
李伴峰明白了:“那以後就叫你二驢吧!”
李伴峰敢賭,是因爲聽了唐刀的建議,這叫花子之前吃了虧,這次必定下重手。
但李伴峰關門閉戶用的不熟,而且叫花子的厚臉厚皮或許就能頂住關門閉戶的光暈。
一陣腳步聲傳到耳畔,速度奇快。
如果打不過,就不能硬拼,可如果不硬拼,綠水丐不會放過他。
那叫花子不知主公兩門開張,也沒見過這麼詭異的耕修手段,按主公的戰術,他起初必定吃虧,
乞修氣量都不大,吃了虧之後,勢必拼命報復,這是乞修天性,主公要是敢賭一回,這一仗十拿九穩!”
“元帥命懸一線,主公以死相搏,我要是再逃,我就……”唐刀嘆了口氣,“不說這些了,我欺瞞主公,這事無可辯駁,容我爲主公打完這一仗,主公怎麼處置我都行。”
這就是臨敵的經驗。
戰術成了一半。
……
“給就給了吧!”李伴峰揪住叫花子,發動了歸心似箭之技。
叫花子一驚,這是遇到剋星了。
我還以爲你小子故意從中挑唆,其實你是想問出當年的真相,對麼?”
報仇?
這個奉修能跑的這麼快,證明他兼修了旅修。
對手反擊,直接搶武器,這是乞修固定的戰術,得寸進尺之技得手。
崔提克從夢中驚醒,想要跟上,又跑不過他們。
用關門閉戶之技困住叫花子,再用旅修技收了他?
想法是好的。
“大仗大局,那是元帥的事情,末將說不清楚,但一役一戰,末將還能打得明白,
得寸進尺之技已經得手,接下來只要運用得當,就能陷入變本加厲的循環,不需要在得寸進尺之技上冒太大風險。
這是宅子?
奉修!
“我什麼時候信不過你了?”
唐刀沉吟片刻道:“末將在軍中時,長得瘦削,又擅長用刀,主公,你覺得瘦刀這個名字怎麼樣?”
李伴峰突然現身在叫花子身後。
唐刀把戰術給改了:“主公,乞修接觸的都是尋常人,這種罕見的耕修手段,他肯定分辨不出來。”
“還說瞞不過?你藏得那麼深。”
這裡有術法?
有術法也不怕他!
他一腳踏破萬川跺了下去,叫花子滿身血肉飛濺。
這個技法很麻煩,麻煩在叫花子經驗豐富,隨時都準備着技法。
那是香瓜洪瑩,在金屋藏嬌之技的加持下,只繼承了洪瑩兩項特點,一是有威勢,二是跑得快,沒辦法使用暢行無礙這種技法。
得知鉢子落下,李伴峰笑了。
先要一條腳筋,是非常明智的做法,旅修腳筋斷了,戰力會嚴重摺損,叫花子既能保證自己取勝,還能防止對手逃走。
其實之前的白衣人沒鑽出來,還在鉢子裡邊扣着。
這就是乞修噁心人的地方,他用吹篪乞食之技,你聽他曲子肯定中他技法,上前阻止他,還會被他搶走施捨。
會是李七麼?
應該不是他,他剛吃完虧,不可能這麼快回來找我。
這人好大威勢!速度還這麼快,李七請來的幫手,果真不俗!
眼看白衣人來到近前,叫花子立刻收了竹管,晃了白衣人一個趔趄,這套戰術,叫花子輕車熟路。
周遭幾十個香瓜洪瑩,一併撞了上來。
“手套要佔香瓜洪瑩便宜,你差點把他砍了,你還真護着洪將軍。”
形狀像是人的筋,可上邊沒有血,帶着一股香味。
奉修和乞修彼此相剋,就看誰下手更狠。
這鉢子是特製的,對暢行無礙之技能起到一定拖延的效果,只要對方修爲不是太高,鑽出來肯定需要時間。
叫花子的厚臉厚皮之技還沒準備好,視線必須鎖死對方,否則會中了走馬觀花之技。
“不能用了,被綠花子打敗之後,乞修的修爲全都丟了,武修的修爲也只剩下這一點。”
扣住了白衣人,叫花子撒腿就跑,跑了沒幾步,白衣人來到身邊,喊道:“你要了我這麼多東西,我得要酬勞了!”
帶了幫手?
“元帥的心思我不敢揣度,剛見到元帥的時候,我真不知道他是元帥。”
叫花子臉上多了一道傷口。
白衣人撒腿往遠處跑,叫花子起身就追:“給了都給了,再給條腳筋吧!”
叫花子沒有探究術法根源,乞修技都有時間限制,他趕緊動用了變本加厲:“腳筋都給了,再給個眼珠吧!”
兩隻眼睛都沒了,這白衣人肯定跑不動了。
唐刀從來不敢幻想的事情。
叫花子把鉢子扔了出來,鉢子在半空中變大,把白衣人扣在了下邊。
就這點報酬?
叫花子錯愕許久,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給都給了!”叫花子想都沒想,直接抓住了唐刀。
噗!
香瓜洪瑩捅了叫花子一刀。
李伴峰點頭道:“熟悉就好,今晚先殺了這叫花子,改天再去找綠花子,給你報仇。”
“拼呀!”唐刀高呼一聲。
就這?
不能從對方攻勢下手,就得從對方的防禦下手。
現在奉修要取報酬了,該怎麼辦?
直接逃跑?
“洪將軍應該託付給主公這樣的人,不能讓宵小之徒玷污了!”
咕咚,鉢子裡多了個眼珠。
“刀刀取敵首!”唐刀大喝一聲,對着叫花子的腦門劈了下來。
唐刀道:“你是大刀,你胖就行了。”
這麼大力氣是宅修技?
一鉢千斤交出來,戰術成功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是厚臉厚皮了。
叫花子理解不了,他也沒心思多想,他不願進宅修的宅子。
怎麼跑的這麼快?
叫花子也納悶,那個白衣人丟了腳筋,爲什麼還跑得這麼快?
拿到腳筋了沒有?
他看了看手裡的鉢子,別看鉢子不大,能裝得下一個活人,裡邊確實平盤着一根筋。
唐刀有些結巴:“我,對不住主公,打完這一仗,主公賜我顆鏽丹,我自行了斷。”
“也逃過……”
“給都給了……”叫花子扯住李伴峰的衣裳,又要發動得寸進尺之技。
“嗚呀呀呀!”娘子在宅子裡一聲咆哮,叫花子忽覺天旋地轉,再也無力抵抗,被李伴峰拖進了隨身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