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茂先不知道是什麼人偷襲了他,本打算喊人支援,唐刀轉過刀刃,又砍了一刀。
自從隨身居換了性子,李伴峰想到哪,出門就是哪。
這事給李伴峰帶來不小困擾,但這一次,李伴峰真就佔了隨身居的便宜。
出門之前,他反覆觀察陸茂先的臥房,腦海裡全是臥房的模樣,一出門,果真到了陸茂先的臥室。
剛出門的宅修,極易被人忽視,再加上陸茂先身子弱,被唐刀一擊得手。
陸茂先高喊一聲:“不宣而戰,是爲不……”
李伴峰忽然現身,直接割了陸茂先的喉嚨。
他很想把陸茂先拖回到隨身居里慢慢審問,但他現在回不去隨身居,鑰匙還在黑石城。
陸茂先,陸家老太爺,也算一代梟雄,捂着脖子,掙扎片刻,就這麼死了。
可惜了。
可惜了娘子一頓飯。
李伴峰沒有久留,這是陸茂先的宅邸,他必須儘快離開。
身上帶着一大堆法寶,本以爲會有一場惡戰,還真沒想到陸茂先原本重傷在身,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
家裡人全都支出去了,李伴峰走的也很順利。
可有件事,李伴峰還是沒弄清楚。
他到底爲什麼事把我絆住?
離開府邸,李伴峰先回逍遙塢,按照他的推測,陸茂先把他絆住,很可能是想除掉馬五。
跑到逍遙塢附近,李伴峰停住了腳步。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
逍遙塢門口的燃氣燈箱亮着,人來人往,生意正好。
逍遙塢東邊有個白楊茶樓,眼下也是做生意的時候。
可茶樓關門了。
逍遙塢照常營業,證明馬五沒出事。
茶樓關門也不是新鮮事,或許是爲了灑掃,或許是爲了翻修。
可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李伴峰覺得還有另一種可能。
有人把茶樓包下了,正在監視逍遙塢。
我被絆在了黑石坡,馬五又被人監視,那麼要出事的是誰呢?
李伴峰問了手套一句:“你說到底能是誰?”
手套喘息片刻道:“誰?不是我!捉賊捉贓!”
“你怎麼喘成這樣?”
“喘麼?可能是剛纔跑的太急了!”
“問你也是白問,還是問問他們去吧。”
李伴峰無聲無息來到了茶樓附近,拿出了八音盒,上滿了發條。
……
陸春瑩宅邸裡,陸茂先的女兒陸東春和兒子陸東堂已經帶着刺客衝進了客廳。
陸春瑩不在客廳裡,客廳裡的沙發上只坐着一個人。
陸東良的正室夫人,段少霞。
她在這裡做什麼?
這事原本要抹黑在她身上,她在這裡可怎麼處置?
陸東堂愣了片刻。
陸東春沒有耽誤戰機,下令立刻動手。
殺了她!
就說兩家火併,段少霞和陸春瑩雙雙斃命,這也說得通!
在陸東堂的認知裡,段少霞就是個白羔子,殺她倒是不難。
段少霞擡起頭,掃視着每一個人,眼睛裡帶着些許淚光。
所有人一瞬間都猶豫了,他們覺得不該傷害這個可憐的女子。
只有陸東春沒有猶豫,她從手中甩出十來根縫衣針,刺向了段少霞。
段少霞沒有躲閃,只在原處坐着,臉上有恐懼,有委屈,還有強行支撐出來的堅毅。
縫衣針沒有打中段少霞,從二樓的樓梯口落下來兩隻花瓶,卻似兩名護衛一般,把所有縫衣針都擋了下來。
花瓶墜落,瓷片飛濺,衝在最前邊的幾個部下都被瓷片打傷了。
是左武剛!
他在二樓圍欄後邊。
夫人在一樓做餌,支掛在二樓周旋?
這種局面讓陸東堂無法理解。
花瓶接連墜落,部下們紛紛後退。
陸東春沒有後退。
一片碎瓷片打在了陸東春的臉上,貌似嵌在了肉裡。
陸東春把瓷片從臉上去了下來,一道傷口掛在腮邊,卻連一滴血都沒流,精緻的面容上也沒有絲毫痛苦。
陸東堂跳上二樓,對付左武剛。
陸東春繼續攻擊段少霞,段少霞取出一把手槍,雙手握着槍柄,哆哆嗦嗦對着陸東春,從神情來看,她想開槍,似乎又沒膽量。
在別人看來,這是一個被逼到絕境的女子,做出的最後反抗。
所有刺客都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對段少霞動手。
只有陸東春沒有猶豫,而且她也不怕子彈。
可等段少霞開槍之後,陸東春後悔了。
段少霞的槍裡打出來的不是子彈,是油。
這把類似噴水槍的手槍裡,噴出來一團油。
油在普羅州非常少見,因爲這東西難以保存。
這卻讓陸東春極度恐懼,她想把衣服脫掉,段少霞含着眼淚,扔過來一架燭臺。
無助的女人拼命反抗,拿到什麼就扔什麼,這很合理。
陸東春的衣服上有油,碰到燭臺,着火了。
着火了沒關係,陸東春有辦法應對。
她把外衫脫掉,油水滲到了襯衫上,還在着火。
她把最外邊的襯衫脫掉,油水滲到了第二件襯衫上,依然在着火。
陸東春接連脫掉了十幾件襯衫,火終於滅了。
油不可能滲透的這麼快,就算加了特殊用料,在陸東春的衣服上,也不該滲透的這麼快。
陸東春看着段少霞,面無表情道:“你有修爲,這是你的技法。”
段少霞掛着眼淚連連搖頭。
她就是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會用技法?
躲在二樓的陸春瑩看着陸東春,壓低聲音問道:“媽,她這是什麼修爲?”
肖葉慈一臉茫然也連連搖頭。
今天的段夫人,讓她看不明白。
二樓廝殺激烈,陸東堂帶着一羣部下,和左武剛等一衆支掛打的天昏地暗。
一樓局面相對簡單,陸東春和段少霞一對一較量,其他部下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別說是他們,段少霞動用技法的時候,就連陸東俊都不忍心下手。 可陸東春下得去手,出手還十分狠毒,衣袖和衣襟忽長忽短,幾次險些絞殺了段少霞。
段少霞勉強支應,拿着一把剪刀,閉着眼睛,看似胡戳亂捅,其實每一下也都奔着要害。
陸東春滿身都是傷口,但並不影響行動,無論兵刃還是拳腳,似乎都傷不了她。
她很快把段少霞逼到了角落。
手槍裡還剩最後一點油,段少霞流着眼淚打了出去,沒能打中。
之前中了段少霞的偷襲,而今陸東春不會上第二次當。
瑟瑟發抖的段少霞已無路可逃,陸東春解下了自己衣服,衣服飛在半空,像有生命一般,套在了段少霞頭上。
“啊~~”段少霞驚呼一聲,奮力揮動雙臂,似乎在做着無助的掙扎。
衣服裡飛出來兩根絲線,落在陸東春手中,陸東春猛然一拉,要把衣服收緊。
真要讓她收緊了,段少霞的腦袋會變成肉泥。
嗤啦!
衣服碎了。
段少霞從衣服裡掙出來了!
陸東春面無表情,但眼睛睜的很大。
她很吃驚,她的衣服不可能這麼容易破碎。
看着眼前飛舞的碎布,陸東春看到了幾個黑色的小洞。
陸東春瞳孔一陣收縮,趕緊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迅速後退了好幾步,她的反應就跟着火了一樣。
對陸東春來說,當前的局面,甚至比着火的時候更加危險。
在她身上出現了很多黑色的小洞,洞裡還有東西在蠕動。
蛀衣蟲!
衣服之所以會破碎,就是被蛀衣蟲給蛀了。
陸東春急忙脫掉了幾層衣衫,卻無濟於事,這些蟲子蛀的很深了。
哪來的蛀衣蟲?
陸源信,三層的蟲修,他躲在二樓,正在操控蟲子。
從看到陸東春開始,他就在召集周圍的蛀衣蟲。
這些蛀衣蟲進食很快,但行動不快,段少霞和陸東春交手,就是爲了把陸東春引到蛀衣蟲附近。
蟲子受了蟲修的激勵,正在瘋狂蛀食陸東春的衣服。
陸東春堅持片刻,跳窗逃了。
對她而言,當前受到的傷害非常致命。
陸東春一走,陸東堂有些慌亂。
按照之前制定的戰術,戰局中所有變數,由陸東春來完成。
陸東春對付段少霞,本來應該輕鬆取勝,但她沒取勝。
而今她又突然逃走,這讓陸東堂和左武剛陷入了硬拼。
硬拼,對於左武剛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因爲不需要做決斷。
陸東堂和左武剛修爲相當,但左武剛在刀口上跌爬了一輩子,甄錦成和曹志達也是靠廝殺打下的名氣,他們在經驗上佔了優勢。
戰局陷入僵持,陸東堂越戰越苦。
段少霞在一樓衝着刺客們哭訴道:“你們怎麼能?你們怎麼敢?”
衆人茫然無措,忽見段少霞目光沉凝,好像有人影閃過。
確實有人影閃過,段少霞看見了,可這羣刺客大多數都沒看見。
等人影消失之後,大廳裡連聲作響,好幾人身軀炸成了碎爛的血肉。
走馬觀花之技。
李伴峰趕來了。
收拾了白楊茶樓的一羣嘍囉,李伴峰問出了實情,先通知馬五集結幫手,隨即立刻趕到了陸春瑩的宅邸。
他迅速上了二樓,把肖葉慈和陸春瑩母女兩個帶到了臥房,來到了窗邊。
肖葉慈驚喜道:“恩公啊,你來了,我們母女倆實在欠伱太多了。”
李伴峰示意她們別作聲。
他一直看着窗外,準備好了斷徑開路之技。
事情還有變數,而且變數很大。
對付這羣刺客不難,但還有一些不好對付的人,已經到了院子外邊。
這些人是從哪來的?
……
一樓的刺客看到地上炸裂的屍骸,都嚇壞了。
他們當中有人見過旅修五層技,知道這是走馬觀花。
可旅修五層技耗費極大,對方敢用出來,證明修爲比他們高出了太多。
遇到這種情況,刺客們無心戀戰,紛紛衝出了宅子。
宅子是出去了,但是他們走不出去院子。
百花門的門主張秀玲,帶着部下把府邸圍上了。
張秀玲下令,從宅子裡出來的人,格殺勿論。
逃出宅子的刺客,一個都沒跑成,被張秀玲拾掇的乾乾淨淨。
張秀玲在門口喊道:“姐姐,我來了,我現在進不進去?你說句話!”
段少霞喊道:“妹子,快進來,這羣畜生要殺我!”
李伴峰皺起了眉頭。
張秀玲居然是爲了段少霞來的。
看着張秀玲帶人進了府邸,陸東堂嚇壞了,局面不佔優勢,現在連人數都不佔優勢。
陸東堂想要逃跑,可逃跑沒那麼容易。
左武剛抓住機會,一腳踹翻了陸東堂,將他踩在了腳下。
其他刺客紛紛停手,都不敢亂動。
段少霞喊一聲道:“春瑩,出來吧,我跟你說句話。”
左武剛一怔,屋子裡現在都是百花門的人。
段夫人什麼時候和百花門有來往,左武剛不得而知。
肖葉慈抱住了陸春瑩:“囡囡,不能出去。”
陸春瑩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問道:“敢出去麼?”
陸春瑩沉默半響,擡起頭道:“要打就打這一次,要逃就逃一輩子,七哥在,我就敢!”
李伴峰壓低了帽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