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烈被李伴峰抹了脖子,剩下兩個師弟,裴茂金和高揚庭,還站在原地。
他們不敢回頭,也不敢向前走,因爲李伴峰說過,站在原地不動,纔是上上之選。
李伴峰拍了拍兩人的腦袋,微笑道:“你們是聖人弟子?”
裴茂金哆哆嗦嗦道:“聖人法力無邊,你已經鑄成大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高揚庭在旁附和道:“我們到師尊面前,替你美言幾句,此事就此作罷,日後也不再追究你等。”
李伴峰點點頭:“真不愧是聖人子弟,心地善良,心胸寬廣,來,兩位隨我去洞府裡坐坐。”
肖葉慈站在原地,身上的汗水早已溼透了衣衫。
李伴峰很是讚賞的看了看這女子:“今天你立功了,我先陪這兩位聖人弟子好好聊聊,今夜另有褒獎。”
肖葉慈回身看着李伴峰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所說的褒獎是什麼。
……
李伴峰把兩人帶到隨身居里好好研究了一番,問了不到兩句,根由找到了。
李伴峰問裴茂金,這裡是什麼地方,裴茂金給出的答案是:“這裡是慕賢村旁邊的荒山,沒有名字。”
外邊的說法有兩種,高揚庭逐一說道:“我爸告訴我,這是聖恩山,是聖人傳授聖賢之說的地方,
可我在路上,聽人說這裡不叫聖恩山,這裡叫賤人崗。”
“恩公爺,你是想聽外邊的說法,還是裡邊的說法?”
賤人崗!
李伴峰想起了姚老的地圖,想起了馬五對普羅州後三分地的描述,每次聽到賤人崗這個名字,李伴峰總是很好奇,到底什麼樣的地方會被叫做賤人崗。
裴茂金在慕賢村出生長大,在他眼中,聖人無所不能,無所不在。
現在他不好奇了
差異從何而來?
從來到這個地方,李伴峰見了太多的賤人,以至於不想當賤人的人,在這居然成了異類。
說這番話的時候,裴茂金都快尿褲子了,但他還是覺得只要再放兩句狠話,眼前這個大鬍子就能放過他。
高揚庭已經意識到狀況不對了。
生死關頭,兩人的表現很不一樣。
同樣的問題,在高揚庭這裡就大不相同了。
裡邊的說法不用聽了,李伴峰聽了太多次。
“我問的是整個這塊地界叫什麼名字?”
高揚庭在黑石坡長大,十五歲被家裡人送到了懷恩村,他知道像聖人這種大人物,一般不會爲了他們這樣的角色出手。
李伴峰很驚訝,唱機更驚訝。
他噗通一聲跪在李伴峰面前,哭道:“恩公爺,我是被逼着來的,我學藝這麼多年,年年都說我機緣不夠,今天不知爲什麼,突然就成了聖人弟子,
他們就是騙我來送死的,我不想來,可也不敢不來,恩公爺,您饒我一命吧。”
進了山洞,裴茂金氣勢依舊很足:“我看你還算是個明事理的人,聖人等着我們回去覆命,我們得儘早動身,就不在這耽誤工夫了。”
“這是聖人的地界,整個天下都是聖人的地界。”
在裴茂金的眼界裡,天下就這麼大。
“相公,你怎麼會來到了賤人崗?”
李伴峰搖頭道:“這事一半句說不清,娘子,伱來過賤人崗?”
嗤嗤~
娘子回答道:“喂呀相公,賤人崗小奴沒來過,但是聽過。”
李伴峰點點頭:“嗯,聽過。”
“喂呀相公,這地方不尋常啊!”
“是啊,不尋常。”
娘子說話,怎麼有點吞吞吐吐?
“喂呀相公,賤人崗這地方很難找,近些年越來越難找,據說來過這地方的人,能出去的人寥寥無幾,咱們怕是要被困上一段日子。”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我已經被困了一段日子,算下來有十幾天了。”
“十幾天不算長,小奴曾經聽說有人被困了幾十年才能離開此地。”
李伴峰擺擺手道:“忍不了,不用幾十年,有個三五年,估計這的賤人都被我殺絕了。”
“相公,這事真心急不得,剛纔聽你審問那兩個人,他們口中那位聖人絕不是凡輩,相公要小心,過幾日,只怕他要親自找上門來。”
隨隨便便就能派來五層高手,還有破繭蛹這類強悍部下,這人確實不是凡輩。
李伴峰看了看唱機,總覺得她還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沒有說出來。
娘子不想說,就不要逼問。
李伴峰把裴茂金和高揚庭拎了過來:“娘子,用膳吧。”
高揚庭哭聲不斷:“恩公爺,饒我一條命,我是被逼着來的!”
裴茂金還不忘了放狠話:“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什麼來歷,動了聖人的弟子,你肯定活不了!你趕緊放了我,我去給師尊求個情,聖人或許還能開恩……”
呼~
一線蒸汽襲來,割了裴茂金的舌頭。
娘子的心情不是太好,她嫌裴茂金太聒噪了。
等李伴峰離開了隨身居,娘子沒心情嗦魂,直接把兩個人的魂魄吞吃了。
呼哧~呼哧~
唱機思量再三,問了洪瑩一句:“賤人,你剛纔看那個破繭蛹,有沒有覺得眼熟?”
洪瑩惡狠狠回答:“惡婦,我有眼睛麼?拿什麼眼熟?” 差點忘了,洪瑩看不見。
唱機又問了一句:“賤人崗這地方,你聽說過麼?”
“沒聽說過,你們說的那些地名,什麼綠水灣、藥王溝、海吃嶺,我都沒聽過,我連鐵門堡都沒聽過。”
這是不是有點荒唐了?洪瑩在鐵門堡被困了許多年,居然沒聽過鐵門堡。
她確實沒聽過,她又聾又盲,已經失去了接收外界信息的能力,她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地,這些年世間諸多變遷,她都不知曉。
“你這惡婦倒是知道的不少,想你死後,看來還有不少遭遇。”洪瑩的聲音陰沉了許多。
換做以往,要是被洪瑩主動提起這段往事,唱機會大發雷霆。
但唱機今天沒心思發火,賤人崗這個地方,她關注了很久。
喇叭口轉向了紅蓮,唱機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內情?”
蓮花不作聲,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想回答,她一直專心致志煉化叢士祥的屍首。
……
李伴峰迴到恩公寨,先吩咐人把破損的木屋和大門修好。
寨子裡的人,看李伴峰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以前來投奔恩公,是聽說恩公敢和聖人叫板,敢搶聖人東西。
然而今天,他們親眼看到恩公殺了聖人弟子,而且殺了好幾個。
從今天開始,李伴峰吩咐的事情不用說第二遍,李伴峰沒吩咐過的事情,他們也會主動想着去做。
肖葉慈的地位也提升了一大截,恩公親口說的,這是八層的文修,八層的高手。
到底是什麼是八層,他們也沒見識過,但能被恩公看得上的人,自然值得他們敬重。
夜裡,李伴峰找到了肖葉慈,給了她一百大洋。
白天答應的另有褒獎,李伴峰說話算話。
肖葉慈不肯收:“恩公啊,這個錢我不要的。”
李伴峰一怔:“嫌少了?”
肖葉慈擺擺手道:“一百大洋對我們母女不是小數,可我今天沒幫上恩公,無功不該受祿,我還欠了恩公那麼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上,
況且在這個地方,錢根本用不上的呀,我們不敢去村裡買東西,就算敢去買,村裡人也不會賣給我們。”
“那就存下來,等以後用。”
肖葉慈低着頭道:“恩公啊,有些話,跟囡囡不敢講的呀,只想着跟你說,我不知道我以後會是什麼樣子,也不願意去想,
今天來的那個什麼師兄,我現在想起來,心口還抽着疼,我不知道那是個人還是個魔怪呀,我看過那麼多書,書上都沒有那麼嚇人的東西呀,
恩公啊,你和他拼命的時候,我真的嚇壞了,我是真沒想到你能拼得贏呀,我只想着和你一起拼死在這算了。”
李伴峰笑一聲道:“怎麼?後悔跟着我了?”
肖葉慈連連搖頭:“不後悔的呀,小時候寄人籬下,自己還沒長大,就先當了媽,
帶着囡囡東奔西走四下討活,好不容易遇到個大戶人家,還容不下我,
這輩子,也就這麼一段日子活的體面,恩公啊,說句沒羞臊的話,哪怕這輩子真就出不去了,我也心甘情願追隨你一輩子呀,恩公啊,我……”
肖葉慈一擡頭,發現李伴峰已經不見了,只剩下草蓆旁邊的一袋子銀元。
肖葉慈咬咬嘴脣,自言自語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讓人家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我是沒有那個心思的呀,我還帶着個閨女,哪裡配得上人家?”
李伴峰悄無聲息的走了,並不是因爲肖葉慈說錯了什麼,而是他感知到了危險。
雖然不知道技法,但李伴峰的旅修已經到了五層,他知道危險就在山寨門口。
到了門前,李伴峰看到了白衣少年靜靜等在門口,山寨裡負責站哨的幾個人,如泥塑一般在門口站着,暫時失去了正常人應有的反應。
白衣少年上下打量着李伴峰,他很想知道眼前這位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能讓他三位師兄有去無還,甚至還包括他的大師兄。
他很想多看兩眼,忽聽李伴峰喝道:“非禮勿視!”
白衣少年趕緊低下了頭,解釋道:“我沒有惡意,我沒有傷了你的人,他們只是暫時昏睡……”
李伴峰又喝一聲:“非禮勿言!”
白衣少年不敢多說話了。
李伴峰默然片刻道:“是你師尊讓你來的?”
少年點點頭道:“他想見你一面。”
李伴峰道:“想見我,就讓他自己來見。”
少年不知該如何作答,他師尊的意思是讓李伴峰登門拜訪,可貌似李伴峰沒有登門的想法。
停頓片刻,少年接着說道:“師尊說十天之後想見你,讓你早做準備。”
李伴峰皺眉道:“爲什麼要十天之後?今天不行麼?”
少年低着頭道:“師尊是這麼說的……”
李伴峰思索片刻,答應了下來:“回去告訴你們師尊,十天後,晚上十點鐘,我在這裡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