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的光線永遠都是昏黃的。
昏黃而曖昧。
牆壁的顏色,地板的顏色,甚至他們皮膚的顏色都被這燈光映照出微黃的光芒。
這樣的燈光似乎能夠激起潛藏在人內心深處那種壓抑的情感。
空氣中的溫度很高,讓人即使是光着身子,依舊感覺渾身發熱。
皮膚被熱量灼燒,逐漸發紅。
臉蛋很紅,肚子很紅,甚至屁股也很紅。
余文澤和鈴兒已經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在這間禁閉中究竟已經呆了多久。
除了鋪在地面上的牀墊之外,房間內空空如也。
他們的身上也是空空的,沒有一丁點的衣物遮擋。
兩人赤裸相對。
雖然沒有時間的概念,但是對於這兩個人來說,時間過得並不算特別慢,至少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是這樣的。
兩個人既然已經徹底放開,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了對方,便也沒有了那麼多的顧慮和羞澀了。
兩個還算是情投意合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赤裸相對,他們即使無所事事,但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對於對方來說都是極其重要的事。
余文澤有些激動,又有些開心。
鈴兒似乎有些憂慮,若有所思。
兩個人的身上都紅彤彤的。
鮮血早已將牀墊染紅,現在已經乾涸成爲血塊。
他們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又抱在了一起,似乎除了抱在一起,他們沒有任何的事情可以做。
余文澤望着鈴兒仿似正在沉思着的臉,柔聲問道:“怎麼了?不開心嗎?”
鈴兒沒有說話,甚至連頭都沒有擡,只不過是將靠在余文澤胸前的頭微微往外挪了一下。
余文澤繼續道:“不用害怕……我們肯定會出去的……肯定會……”說着說着,余文澤自己的聲音都變小了,他似乎也有些信心不足。
畢竟,能不能出去,根本不是他說了算的。
不過,就目前來說,余文澤並不是那麼希望他們立刻就出去……
在這樣一家與世隔絕病態壓抑的精神病院中,能有這麼一個清靜的房間供他們修身養性,簡直是求之不得。
余文澤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在鈴兒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鈴兒身子一顫,迅速往後移了移,似乎是在躲避什麼。
她看起來有些疲累,而且有些傷心。
余文澤輕吸了一口氣,他雖然從小就和一堆女人一起長大,但他依然不懂女人的心,尤其是鈴兒的心。
他只是覺得鈴兒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至少在這段時間她連她那那標誌性的大家閨秀一般的笑容都沒露出來過了。
鈴兒的眼睛中偶爾會閃過一絲恨意,但一閃即逝,很快就恢復了那種若有所思惆悵的表情。
不管余文澤怎麼問,鈴兒就是不說。
她看起來還是很乖,膽子也還是很小,心思很敏感,感情很細膩。
或許,是事情來得太過於突然,讓鈴兒沒有安全感吧,余文澤這樣想着,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畢竟他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經過了接連幾場勞作之後,也有些疲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朦朧朧中,余文澤似乎聽見了一陣細弱的聲響,他睜開眼睛,看見鈴兒正眯着眼,眉頭緊緊皺起來,她的嘴巴微微張開,口中說着含糊不清的夢話……
余文澤凝神細聽,終於聽清了兩個字:小玉。
鈴兒一遍一遍地喊着:“小玉……小玉……”
余文澤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感覺悵然若失,他咬了一下牙關,悄悄拿掉了鈴兒的胳膊,從牀墊上站了起來。
他站直身子,從上至下,俯視鈴兒蜷縮着的身體。
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鈴兒根本就不屬於他。
她是那麼嬌小,那麼可愛,那麼善良,那麼楚楚可憐,卻又那麼獨特,那麼執着,那麼孤獨和憂傷……
余文澤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然後悄然走到了門邊上。
他緩緩趴在了地上,透過門縫往外面看去。
看了半天,他什麼都沒有看見,外面黑乎乎的一片。
但是,他能感覺到外面有人,不僅外面有人,房間的四周都有人,甚至房子頂上可能也有人。
因爲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鮮血的味道,那是一種蓬勃而旺盛的生命力,就在他的周圍,除了鈴兒的,還有別人的。
他的喉嚨裡忽然發出了一連串‘嘎嗚噶嗚’的低響聲,他感覺自己又渴又餓,他想要吃肉,想要喝水……不,他似乎對水沒有那種飢渴感,反而對鮮血,充滿着無窮的渴望和想象……
他的喉結在喉管內上下滾動了一番,最終滾到了咽喉處。
他的腮幫子鼓起,似乎是在努力剋制,但終於按耐不住,嘴巴驟然張開,一根血紅色的舌頭猛地竄了出去,‘啪!’地一聲,擊打在了房門上。
余文澤低哼一聲,口中發出‘嘶’地一聲響,迅速將舌頭收了回去。
然後,他擡起頭,緩慢地張開了嘴巴,讓舌頭從口中緩緩垂下。
舌頭越來越長,越來越長,他的頭也越擡越高,即使他將整個手臂都撐直了,還是感覺喉嚨裡有大半截的舌頭沒有伸出來。
看起來,他的舌頭至少有一米多長。
而且,從之前那一次他控制不住地攻擊那兩個黑衣人來看,他的舌頭似乎能夠在突發情況之下,驟然變長變粗,至少三米長,手腕粗細,而且,舌頭在空中飛行的速度更是奇快無比。
余文澤已經很明確地意識到,他現在基本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了。
但成爲怪物,似乎並未讓他感到太過於痛苦,除了最開始的恐懼和驚慌之外,後來他似乎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自己的這種狀態。
他的過渡期,超乎尋常地平滑,甚至有些波瀾不驚,連大吵大鬧,尋死覓活的過程都沒有。
相反的,他的內心有一種驚喜和興奮感,因爲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填滿,他的肌肉,他的體能都較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甚至他的心性似乎都變得狂野了一些。
現在,他只需要輕輕握緊拳頭,就可以看見皮膚下面的肌肉線條在蓬勃,在壯大。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緩慢地成型。
他似乎正在逐漸成爲他夢寐以求的那種人,強大,蠻橫,肌肉結實,爆發力超強。
畢竟,他的偶像是李小龍。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哼,輕哼聲驟然變大,成了痛叫聲。
當余文澤收起了舌頭,如同一頭敏捷的豹子一樣從地上一躍而起並在空中轉過身來的時候,恰好看見鈴兒從牀墊上爬起,微微彎腰,正在往地上乾嘔。
鈴兒的一隻手捂着肚子,另外一隻手捏着喉嚨,口中發出一陣陣乾嘔的聲音。
余文澤急忙走上前去,輕拍着鈴兒的背部。
忽然間,一個紅色的小東西從她的嘴巴里面嘔了出來,像是血塊一樣。
鈴兒嚇了一跳,她轉過頭,望了一眼余文澤,余文澤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那個指甲蓋大小的血塊,顯然也吃驚不小。
就在這時,地上的血塊忽然動彈了一下,血塊周圍的殘漬紛紛掉落,一個被一圈圈細線緊緊包裹着的紫紅色的東西展露了出來——
像是一個小型的木乃伊。
鈴兒看着那個東西,忽然脫口而出:“是繭……繭……”
她的話音未落,繭外面包裹着的細線忽然崩斷了幾根,緊接着,‘啪’地一聲輕響,繭破開了一個口子。
余文澤喃喃低語:“破繭……成蝶。”
他的話音剛落,一根黑紅斑點的爪子便從洞口伸了出來,緊接着又是一根佈滿黑紅斑點的爪子伸了出來,兩根爪子抓住了繭的邊緣,使勁一拉扯。
繭完全破開。
一隻花斑蜘蛛從繭裡面探出了半個身子,它小小的身子抖動了一下,隨後昂起頭,似乎看了一眼鈴兒,緊接着便大搖大擺地從繭裡面走了出來。
它行走的速度很快,轉眼之間就爬到了牆腳,然後順着牆腳就往牆上爬,還沒等鈴兒和余文澤徹底反應過來,花斑蜘蛛已經爬到了天花板上。
它在天花板行走,最終停在了鈴兒了余文澤的頭頂上空,它倒吊着身子,從上往下,俯視着這兩個呆如木雞般的人類。
短暫的發愣之後,鈴兒忽然痛叫了一聲。
“啊!”她痛叫着翻滾在了地上,雙手緊捂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眉頭緊緊皺起,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而下。
“鈴兒,你怎麼了?!”余文澤急忙上千,抱住了鈴兒。
鈴兒仰起頭尖叫一聲,聲音慘絕人寰。
緊接着,她低下頭來,猛地咬住了余文澤的肩頭!
“啊!”下一秒鐘,她便擡起頭來,繼續高聲慘叫,“痛!好痛!”
她的面部因爲劇烈的疼痛而徹底扭曲了起來。
她看起來像是瀕臨死亡的魔鬼一樣,猙獰而恐怖——
但是,幾秒鐘之後,她忽然就不痛了。
“呼!”她忽然長吁了一口氣,‘砰!’地一聲仰面倒了下去。
疼痛忽然到來,然後忽然離去,讓她猝不及防。
痛來如山倒,瀕臨死亡,痛去如抽絲,肝腸寸斷。
她滿面慘白,渾身抖動,眼球泛白,嘴角抽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的雙手捂住肚皮——
忽然間,她感覺肚皮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輕微地動彈了一下。
她艱難地擡起頭,往自己的肚子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驚呆了。
她的肚子——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