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晴的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
病院的女病人本來就挺少,一共也就是二三十個,大部分都在四樓,樓道口的左邊那兩排病房裡。
左邊兩排一共十幾個病房,所以幾乎是一個女病人一個病房,有的女病人之間關係比較好,則有可能兩個人住一起,或者多個人住一起。
而甄晴和這些女病人的關係都不好,也不是說不好,而是她和她們根本就沒什麼關係。
大部分時間,甄晴都獨自一人呆在房間中。
她有時候躺在牀上想事情,一想就是一整天,她喜歡那種在被窩中任思維天馬行空的感覺,那是她小時候夢寐以求的,長大後終於實現了。
她沒有了家庭,沒有了父母,沒有孩子和老公,她不用工作,不用想着吃喝拉撒,什麼都不用想。
她在這個世界上,只用作一件事,那就是享受。
她在這個世界上,只擁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時間。
她享受盡情揮霍時間的感覺,享受無所事事的感覺。
她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
好像隨時都可以死去,又好像不死也可以。
她只是活着,活在當下,活在不考慮過去,不擔心未來的當下。
精神病院,似乎是她最好的歸宿。
今天,她吃了早飯,又吃了藥之後,就躺在了牀上,她感覺到困了,就睡了一會。
在十一點左右的時候,她自然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她就開始天馬行空地想事情。
她想象着一匹馬奔跑在草原中,馬上長出一雙翅膀,翅膀是白色的,馬也是白色的,在白馬的後面跟着一羣小白馬,它們在嘶叫,它們在狂奔。
她想象着自己行走在雲端,四周是飛翔的鳥兒,老鷹停在她的肩頭,白鶴在她的面前起舞,百鳥朝鳳,跟在她的後面低聲歌唱。
她任由自己的想象力插上翅膀在思維的海洋中任意徜徉。
她身輕如燕,因爲她沒有思想的包袱。
當趙直推開房門的時候,甄晴正躺在病牀上,眯着眼睛,想象着一頭獅子和一頭猛虎在草原上打架。
她微微擡頭,望了一眼趙直,隨即露出了笑容:“我以爲你永遠都不會來呢。”
趙直笑了笑,趴在小窗口,往外面望去,院警此時纔剛剛上樓,病人還沒有從病房中走出來。
他放下心來,走到了甄晴的牀頭。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穿鞋。
發現自己沒有穿鞋之後,就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清涼從腳心傳來。
他很久都沒有體驗過沒穿鞋是什麼樣的感受了。
他輕吸了一口氣,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甄晴也發現了他沒有穿鞋,她笑了笑道:“是不是感覺很踏實?”
趙直點了點頭,他還在回味這種感覺。
甄晴繼續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們都是不穿鞋的,後來等我們習慣了穿鞋之後,就幾乎沒再不穿鞋行走在真正的地面上了,如果你不穿鞋出門,別人要麼把你當成瘋子,要麼你的腳掌就會受傷,畢竟我們的腳比手脆弱多了,而且還承受了那麼大的重量,所以不穿鞋行走,是一件極其奢侈的事情。”
趙直砸吧着嘴道:“不穿鞋,讓我有一種回到了小時候的感覺。”
甄晴道:“那要是不穿衣服呢,你豈不是會感覺回到了孃胎裡?”
趙直嘿嘿壞笑了一下,坐在了牀頭,望着甄晴道:“你是不是沒穿衣服?”
甄晴道:“要不是怕被別人看,我天天都會不穿衣服,我覺得全身無所束縛才應該是人最好的狀態,所以我——”
甄晴的話還沒有說話,趙直忽然掀開了甄晴的被角,直接鑽了進去。
甄晴瞪了一下眼睛,嗔怒道:“誰讓你上牀的,這裡是女病房,你要是被發現,會被關禁閉的,到時候別說是因爲我而耽誤了你的大事。”
趙直鑽進被窩裡,感受着被窩裡面暖乎乎的溫度,笑着道:“你還去男病房了呢,還躲在我的被窩裡睡覺來着,我們扯平了。”
“真不要臉。”甄晴的臉似乎在剎那間紅了一下,但迅速恢復了常態。
有院警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趙直急忙將頭埋進了被子裡面。
在走過病房門後的時候,院警往裡面看了一眼,甄晴緊緊閉着眼睛,做出一副正在熟睡的表情。
院警搖晃着警棍繼續往前走去,走到盡頭之後,又折返了回來,這一次,他沒有往裡面瞅,而是徑直朝着前面走去了。
等院警的腳步遠去了之後,趙直才終於從被窩裡面探出了腦袋。
趙直鑽出的第一句話是:“你真的沒穿衣服。”
甄晴一巴掌打在了趙直的頭上:“你說你要來,提前也不跟我說……你說你要上牀,也不跟我說,就算我想穿衣服,也來不及啊。”
趙直壞笑地盯着甄晴,沒有說話,但他的笑容已經出賣了他。
甄晴臉紅了。
她不臉紅還好,一臉紅徹底暴露了。
她扭過頭去,不再看趙直。
趙直將手放在甄晴的頭上,撫摸着她的頭髮道:“你這是引狼入室,你知道嗎?”
甄晴沒有說話,她在使勁往牆邊靠着。
趙直擠了過去,一把抱住了甄晴的腰。
甄晴果然沒有穿衣服,她一點衣服都沒穿,身上光溜溜,赤條條的。
趙直已經很久都沒有抱過女人了,自從被綠了之後,他就沒有了這方面的心思,但在這裡,他又似乎重新被燃起來了。
甄晴輕叫了一聲,她似乎也沒有料到趙直會突然抱住她。
她一下子回過頭來,本來想要反抗的,回過頭來,卻正好撞在了趙直的臉上。
趙直沒容她說話,直接就吻了上去。
甄晴的雙脣上有一股薄荷糖的味道,清甜清甜的。
甄晴睜大了眼睛,她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她的身子在被子裡面使勁動彈着,但趙直卻將她抱得更緊了。
親了好一會兒,兩個人的臉都紅了,身上都發熱了,趙直才鬆開。
這一吻,足足吻了有五分鐘。
像是要窒息了一樣,嘴脣酥麻,沒有了別的任何知覺,只有對方脣的味道。
腦子像是炫空了一樣,空空蕩蕩,沒有了任何想法。
全身上下開始變軟,力氣正在逐漸減小。
趙直和甄晴兩相對視。
這一刻,他們已經等了好久,他們已經醞釀了好久。
等真正來臨的時候,才知道哪些等待和醞釀都是值得的。
他們是因爲相互愛慕而結合,而不是因爲相互的慾望而苟且。
他們的眼睛裡面沒有雜質,他們相互看着彼此,在對方清澈的眼睛中,能夠看見自己的身影。
甄晴輕輕喘息着問:“爲什麼是在今天?”
趙直微微一笑道:“明天,計劃就啓動了,這或許是我們的最後一天。”
甄晴不再說話,緩緩將臉靠近了趙直。
趙直也靠了上去。
外面的天空陰沉,細雨淅淅瀝瀝落在地面上,水珠在窗玻璃上滾動着,發出嘩啦啦的輕響聲。
他們兩人又吻在了一起。
這一次,吻上之後,就沒再分開。
趙直脫下了自己的衣服,緊緊抱住了甄晴。
被子矇住了頭,兩個人鑽進了被子裡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子裡面忽然傳來了甄晴的輕笑聲。
對門病房的病人似乎聽見了什麼動靜,將頭靠在了柵欄上,往裡面觀望着,她似乎看見被子在動,但又似乎沒動。
她懷疑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使勁擠了一下眼睛,忽然看見一隻胳膊從被子裡面伸出來,胳膊上面有汗毛,那分明是男人的胳膊——
對門病人愣了一秒鐘,隨後再次往被子裡面望去,她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她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捂着嘴巴,也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幹嘛。
良久過後,女病人從她的病房內走出來,趴在了甄晴的病房門口。
她在門口看了一會之後,捂着嘴巴,悄悄走進了隔壁的病房,沒過一會兒,隔壁病房又走出來兩個女病人。
三個女病人一齊趴在甄晴的病房門口觀看着,像是在看一場精彩的電影。
被子裡面傳來了輕微的嬌笑聲和喘息聲。
門外的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癡癡地笑了起來。
她們的笑容有些病態。
門口聚集了三個女病人,終於引起了院警的注意。
正在四樓走廊中巡邏院警一邊望這邊看着,一邊朝着這邊走來。
趙直和甄晴似乎已經徹底沉浸在了歡樂的海洋當中,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外面已經聚集了好幾個病態的看客。
院警走了過來,他剛要開口詢問,其中一名女病人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另外一個女病人伸出手,往柵欄裡面一指。
院警推開女病人的手,疑惑地往裡面看去。
他看到了一張牀,似乎在微微搖晃。
牀上有被子,被子拱起,裡面的人像是正在坐俯臥撐。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再次看了一眼旁邊的女病人,低聲道:“有問題?”
女病人捂着嘴癡癡笑了起來,笑得臉色發紫。
就在這時,被子裡面傳來了一聲呻吟。
隨後,牀尾的被角被踢開,三隻腳從裡面露了出來!
與此同時,一件藍白相間的上衣從被子裡面滾落了出來。
院警的頭皮一下子就炸了!
他猛然間明白了。
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之下,潛入女病房中,做出如此不堪的行爲!
他低喝一聲,舉起警棍,一把推開了旁邊的女病人們,擡起腳揣在了房門上。
“砰!”地一聲響。
房門被踹開!
院警衝了進去,站在甄晴的牀頭,厲聲道:“不要動!”
院警喊完之後,忽然意識到自己喊錯了,他猶豫了一下,又喊了一聲:“拿出腦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