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開門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余文澤已經躲在了牀底下。
他沒有躲在猴二的牀底,也沒有躲在鉤子的牀底,而是躲在了另外一張空牀的底下。
他緊緊貼着牆角,蜷縮成一小團,儘量讓自己藏在黑暗的最深處。
猴二和鉤子走了進來。
“他媽的,我就說她是一個騷貨你不信,白天竟然還朝我拋媚眼,不過她長得實在太醜,我提不起興趣啊!”猴二一邊淫笑着一邊道。
“猴哥啊,狼多肉少!能有一個就不錯了,你還想怎麼樣,就不能給我們弟兄們留下幾個嘛。”鉤子大大咧咧地道,同時一屁股坐在了他的牀上。
“還是現在爽,之前孔武那狗日的當隊長的時候,我們哪裡敢做這種事情,那可是連看都不敢看啊。”
“那是必須的,吳大隊長和猴副隊長領導有方啊!”
“嘿嘿——”
“猴哥有沒有注意到,最近咱們的院長好像失蹤了一樣,我好幾天都沒見到他了。”
“不光是院長,梅醫生也不見了,鬼知道他們都幹嘛去了,最好是全部死掉纔好,那時候,咱們的大隊長就可以當院長啦,哈哈哈哈——”
猴二說話的聲音很大,而恰好就在這時,吳野走了進來,他口裡叼着一根菸,拍了拍猴二的肩膀:“小子,不要亂說話,我哪裡能夠當院長。”
“哎呀,大隊長啊,來——”猴二急忙拿出火機替吳野點上煙,然後笑着道,“這真不是我亂說話,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看得出來,這裡除了你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當得了院長。”
吳野深吸了一口氣,眯起了眼睛,咧開嘴巴,低聲道:“如果我當上隊長,你就是大隊長,鉤子你就是副隊長了,有好處大家一起佔,這裡以後就是我們兄弟三個說個算!”
“還不快謝謝大隊長!”猴二給鉤子使了一個眼色。
鉤子滿臉堆笑:“謝謝大隊長,我定然爲大隊長鞍前馬後,還有猴副隊長。”
吳野忽然正了正臉色,嚴肅地道:“現在說那些爲時尚早,剛纔的話只是玩笑話,你們切莫當真,我現在對咱們院長是非常敬佩的,你們也要這樣,以後不準再說這個了。”
“放心吧,你吶。”猴二急忙表態。
鉤子急忙跟着點頭稱是。
他們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聊女護士,小部分時間則是在探討黑衣人的問題。
說是探討,其實就是胡說八道,因爲他們完全都不瞭解狀況,甚至連黑衣人的身份都不知道。
在黑衣人這方面,余文澤很有發言權,他甚至跟他們有過正面接觸,而且差點還死在他們的手裡。
不過現在余文澤只能悄無聲息地藏在牀底下。
他屏息凝神,一動不動,即使汗水已經鑽進了他的眼皮裡面,他的眼睛依舊沒有眨一下。
如果被發現,不僅前功盡棄,而且,他很有可能再也穿不上這身警服,只能去禁閉室負二樓,和孔武成爲鄰居,兩人相互撫慰。
終於,吳野離去了。
鉤子關上了門,兩個人分別躺在了自己的牀上。
短暫的沉默之後,猴二道:“鉤子,儘量少說話,多做事。”
鉤子愣了一下,道:“猴哥,是不是我剛纔話太多了。”
“你暴露的太明顯了。”
鉤子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侷促不安地搓着自己的雙手道:“猴哥,怎麼了?”
“瞧你那副沒出息的樣子,我是叫你說話要注意分寸,知道自己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好了,這種事別人也教不會你,要自己慢慢去領悟,睡覺吧。”
鉤子盯着猴二的臉,看了一會之後,口中吱嗚了一聲,隨後躺在了牀上。
關了燈之後,沒過一會兒,猴二就傳來了鼾聲。
但鉤子卻在牀上翻來覆去,牀板嘎吱嘎吱響。
余文澤躲在牀底下,稍微舒展了一下自己的雙腿,他在靜靜等待着,等待着午夜的來臨。
他堅信鉤子不可能一晚上都不睡覺。
時間在緩慢流逝。
蚊蟲鑽進了牀底,開始啃噬着余文澤暴露在外面的肌膚,他一動不動,任憑蚊蟲大快朵頤。
鉤子起牀上了一次廁所,然後他上牀之後又折騰了一會,許久之後,終於逐漸消停了下去。
余文澤趴在牀底下又等待了很久,直到鉤子也傳來了鼾聲之後,他才悄悄從牀下爬了出來。
他先是將雙伸出來,放在了地面上,然後撐直身子,在地上蠕動前行。
朦朧的月光照在房間內,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一個東西正在地面上攀爬,那東西爬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當余文澤即將爬到門口的時候,牀上的猴二忽然翻了一個身,口中說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隨後從牀上坐了起來。
余文澤嚇得大腦都快要停止運轉了。
猴二哈欠連天,眯着眼睛,走進了洗手間,並沒有注意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余文澤。
如果猴二看見的話,估計有可能被嚇個半死。
當猴二在洗手間裡面放水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余文澤急忙起身,一把打開了房門。
“吱呀!”一聲響。
“誰呀?”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余文澤愣在了原地。
“你猴大爺我。”
洗手間裡面的猴二嘟囔了一聲。
就在這個間隙,余文澤徹底拉開了房門,然後一閃身,鑽了出去,隨後輕輕將房門關上了。
他拔腿就跑,像是追趕獵物的豹子,朝着黑暗深處竄去。
只幾秒鐘的功夫,他就竄下了大樓。
他沿着那條巡邏的小道,往前狂奔,奔出去了幾十米之後,在路燈完全照不到的地方,他停住了腳步,大口大口地呼吸。
剛纔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太過於驚心動魄,他原本以爲只是偷個鑰匙這麼簡單的事情,誰知道竟然會這麼兇險。
所幸的是,有驚無險。
看來上天在眷顧他,或者,是在眷顧趙直。
余文澤將手伸進了口袋,拿出了那個鑰匙,他打開手電筒,看清了上面的號碼——007。
他長吁了一口氣,將鑰匙藏進了口袋裡,然後緩步往前走着。
剛剛走了兩步,他就感覺到身後好像有人在跟着他。
他回過頭來,仔細看了一會,並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他繼續往前走着,但注意力卻全部都在身後。
幾秒鐘之後,身後再次響起了細細碎碎的輕響聲。
他驟然轉身,打開手電筒直射了過去。
在前方十米左右的距離,路中央,正站立着一隻巨大的黑貓。
黑貓的眼睛餐黃慘黃的,緊緊盯着余文澤,帶着一股陰森狡黠的氣息。
余文澤陡然吸了一口涼氣,這隻黑貓就是那天晚上他遇見的那隻,而且曾不止一次出現在他的夢境當中。
黑貓站在路中央,一動也不動,雙眼直直地盯着余文澤。
余文澤搖晃了一下警棍,鼓起勇氣朝着黑貓走了過去。
他和黑貓的距離越來越近,但那隻黑貓卻依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像是它的四肢已經被固定在了那裡一樣。
他看着那隻黑貓的眼睛,感覺它像是會說話一樣,他禁不住開口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然而黑貓並沒有說話。
它是一隻貓,貓怎麼可能會說人話。
余文澤自嘲般地笑了一聲,他搖晃了一下腦袋,拍打着手掌,試圖將貓嚇走。
黑貓忽然叫了一聲。
“喵嗚~”
那叫聲很淒厲,像是嬰兒的哭。
余文澤嚇得臉色都白了。
黑貓忽然弓起了腰,然後朝着余文澤猛地竄了過去。
余文澤伸出警棍格擋,但那隻黑貓跳的非常高,直接貼着他的肩頭躍了過去。
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那隻黑貓已經不見了。
四周漆黑一片,靜悄悄的,像是黑貓從未出現過。
余文澤忽然感覺自己的肩頭傳來了一陣疼痛,他歪頭一看,肩膀上的衣服竟然已經被撕裂了,幾條血紅的爪印清晰可見。
他擡眼望向黑暗的深處,他雖然看不見那隻貓在哪裡,但他彷彿能夠看見那雙慘黃的眼睛。
這隻黑貓不像是一隻正常的貓。
或者說,它根本就不是貓,有可能是披着貓皮的人,或者長着貓臉的鬼。
余文澤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種貓正在試圖給自己傳送什麼重要的信息。
他大踏步朝着黑暗深處走去,追隨着那雙隱隱約約的慘黃眼睛。
“喵嗚~”
黑暗中再次傳來了一聲嬰兒啼哭一樣的貓叫聲。
余文澤緩緩彎下了腰,將雙手放在了地上。
他用貓的視角來觀察四周,終於,他看見了那隻貓。
他和黑貓四目相對。
黑貓‘嗖’地一聲竄了出去。
余文澤緊隨其後。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黑貓的身影在前方停住了。
“喵嗚~”黑貓又叫了一聲。
余文澤緩緩走上前去,看見了那個讓他印象深刻的井蓋。
三德曾經就是從這個井蓋裡面爬出來的。
井蓋上有一把大鎖,是新的。
余文澤回過頭,看了一眼四周,然後蹲下身子,傾聽了一會。
井蓋裡面並沒有傳來奇怪的聲響。
黑貓就站在他的旁邊,緊緊盯着他。
“你要讓我進去?”余文澤問道。
黑貓沒有說話,它後腿彎曲,蹲在了地上,昂着頭看着余文澤,姿態和模樣像一個狡詐的老頭。
“可我怎麼進去,這鎖這麼大,砸都不一定能砸得開。”
黑貓輕叫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余文澤,隨後它四肢着地,轉過身去,搖搖晃晃地走了。
余文澤看着黑貓離去的動作,再次愣住了。
這分明就是一隻成了精的貓。
當黑貓徹底消失在了視線內之後,他纔再次望向了那個井蓋。
難道井蓋底下有什麼重大的秘密?
余文澤眉頭緊皺,雙手緩緩放在了那個大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