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數輛警車和救護車快速地行駛在黑暗的道路上,刺耳的笛聲響起,像是要驅散大地上一切的污穢之物。
小小的民房被打開,身穿警服的人最先衝了進來,手電筒在屋子裡面左右晃動。
“舉起手來!”一個警察大聲喊着。
樑哲沒有動,依舊目視着前方,雙眼一轉也不轉。
“砰!”一個警察衝上來,一腳將樑哲踹翻,隨即冰涼的鐐銬拷在了樑哲的雙手上。
“是誰報的警?”一個警察質問道。
“我。”樊道明仰起頭,看了一眼那個警察。
“把他也銬起來!”那個警察吩咐了一下,一個手下隨即將樊道明也拷了起來。
就在此時,救護車到了,幾個醫生衝了進來,一個醫生俯在小雪的胸前,拿出儀器傾聽了一會之後,目無表情地對着警察搖了搖頭,接着醫生又走到樑哲母親的身前,傾聽了一會,然後目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帶走活者,保護現場!”警察大喝一聲。
一名警察陪同沈奕菲和樑哲母親去了醫院。
兩名警察留在原地,保護現場和死者,等待法醫和兇案調查組的到來。
其餘警察押着樑哲和樊道明回到了警察,靜候處理。
黑夜,讓人恐懼,在黑夜中,會發生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這些事情殘酷,血腥,暴力,匪夷所思。
狂風暴雨的黑夜,更是如此。
而在地底下的黑夜,恐懼則如影隨形,因爲那裡永遠沒有陽光。
就在樑哲被警察押着趕往警局的時候,在距離北城一千多公里的地底深處,正有一個男人在一個狹窄彎曲的甬道中奮力攀爬着。
這個男人鬍子很長,頭髮也很長,他臉上被泥垢佈滿,唯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在暗夜中閃出攝人的光芒。
男人的右手緊握着一把槍,左手五指插在前方的土地上,奮力地扒着地面,將他那幾乎摺疊在一起的身子往前一點點拖動着,在他的背上揹着一個黑色的長方形盒子,盒子足有兩米多長,將他的身子壓在下面,更加大了他攀爬的難度。
“噗啦啦!”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恐怖的振翅聲,緊接着是一陣劇烈的喘息聲。
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將槍對準了身後,‘砰砰砰’連放了幾槍,然後用盡全力,繼續往前攀爬着。
黑暗中,看不清前方的路有多長,也看不清身後的東西是些什麼,他只管不停地爬,他知道,只要往前多爬一寸,自己就多一點活下去的機會。
他自己的命或許已經不重要,但是還有小雪,還有十三娘……
他們一家子,總會團聚的,不管未來的路還有多長。
而且還是完整無缺地團聚,再也不用擔心些別的事情來干擾他們,因爲這一次的旅途,他已經找到了令自己滿意的答案。
男人拍了拍背上的長盒子,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身上的力氣也隨之回來了許多。
這個男人,正是黎墨,然而他不知道,就在剛纔,就是現在,小雪已經死了。
“咔嚓!”一聲驚雷炸響,大地似乎都在震顫。
原本已經睡着的十三娘忽然驚叫一聲,從牀上一躍而起,她表情慌張,眼神焦慮,她的呼吸急促而厚重,像是剛剛在夢中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廝殺。
十三娘連着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搖晃了一下腦袋,想要盡力將那血腥的場面從腦中抹掉,然而並沒有什麼作用,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夢到那個名叫小雪,但卻從她一歲之後就沒見過面的女兒躺在了血泊中。
十三娘捏着自己的太陽穴,從牀上站了起來,她走到了窗臺,從煙盒中拿出一支菸,點上,抽了一口,然後捂着胸口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又迅速抽了一口,這才擡起頭,望向窗外。
窗外迷濛,瓢潑大雨,電閃雷鳴。
除了無盡的雨線,她看不見任何東西。
慢慢的,她連雨線也看不見了,因爲她的腦中全是思念。
她思念着女兒的模樣,思念着女兒的聲音,思念着女兒俯在自己的胸口喊自己媽媽,思念着他們一家三口團聚,笑顏如花,思念着命運能夠重來一次,自己可以盡心盡力成爲一名好媽媽……
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剛纔,就是現在,小雪已經死了。
而命運更不可能重來一次,它如針一樣,時刻等待着刺穿活着的人們。
午夜,北城警局。
樑哲再次來到了這裡,不過這一次,他是被押解着,雙手帶着鐐銬走進來的。
但如同上幾次一樣,這一次他走進來,同樣是昂首挺胸,目視前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樑哲腦中在想着什麼,至少從他的眼神和表情中,我們看不出來。
樑哲和樊道明分別走進了兩間審訊室。
白熾燈下,一名警察對樊道明展開了問詢。
警察:“說說事情的經過。”
樊道明:“從哪裡說起……恩,我想想,我現在腦子有點懵……”
警察:“你慢慢想,不要漏掉一個細節,也不要亂說,你說的每一句話我們都記錄在案,你應該知道它的重要性。”
樊道明:“恩,就從我接到樑哲母親,也就是隔壁審訊室裡那個人的母親的電話說起吧。”
警察:“好。”
樊道明:“我接到了她的電話,她說要過生日,一起慶祝下,我就去了。”
警察:“嗯,繼續。”
樊道明:“在我們剛拿出生日蛋糕準備慶祝的時候,她的兒子,也就是樑哲,回來了,只穿了一條內褲,淋成了落湯雞……”
樊道明:“然後他開始說些稀奇古怪的話,做些稀奇古怪的事,甚至將那個小女孩,也就是死掉的那個,她叫小雪……他將小雪抱在懷裡,掐着她,讓她窒息,她本來就有哮喘……我感覺那時她就快死了……”
警察奇怪地望了樊道明一眼,然後記錄了下來,點了點頭:“繼續說。”
樊道明:“他母親制止他,被他推倒在了地上,然後兩人發生了爭執,接着他母親就吐血倒地,然後我拿着酒瓶威脅他讓他放下小雪……可他根本就不理我……”
樊道明:“就在那時,忽然停電了……”
樊道明:“然後我就感覺到一個影子衝了過來,將我的酒瓶奪了過去……我奮力掙扎着,可無濟於事,黑暗中,我完全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接着我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了地上……”
警察:“沒了?”
樊道明:“然後就是你們看到的樣子了。”
警察站起身子,將記事本合上:“好,我知道了,如果你想起什麼,儘快通知我們。”
樊道明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隔壁審訊室。
一名警察和樑哲相對而坐。
警察:“說說事情的經過。”
樑哲擡起頭,望着警察,瞪大了眼睛。
警察:“說說事情的經過。”
樑哲擠了一下眼,眉頭跳動了一下,緊盯着警察那蠕動的嘴巴。
警察:“說說事情的經過……”
樑哲忽然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什麼事情?什麼經過?你在說什麼?”
警察有些發愣地望着樑哲,他的眉頭緊皺了起來,過了一會之後,他緩緩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一邊往外走着,還一邊回過頭看了好幾眼樑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