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以爲會在惡夢之中驚醒過來的,沒想到卻是一覺睡到大天亮、被基地廣播的起牀號給叫醒。
洗臉刷牙完畢,麥可下士帶着大家沿着營區周圍跑步,進行“例行”的體能操練──“例行”的,真是夠詭異的名詞。雖然才投入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沒多久,感覺上卻像是好久沒有這麼輕鬆地跑步過了。
輕鬆,的確是的。至少跑步的時候不必擔心敵人的槍口朝着自己……嗯,至少在基地裡有這麼多人的時候,我被當成第一個目標的機率實在是很小。難怪自然界的弱小生物都喜歡一大羣聚居在一起,至少碰到掠食者的時候,自己是第一個犧牲者的機率相形之下低很多。
和平地生活着,和平地跑步着……沒想到在平時一點都不會讓人在意的和平,到了戰爭的時候竟然會讓人感到這麼珍貴:難怪有人會說,人總是不懂得珍惜自己所有的,直到失去了纔會知道後悔。
可惜我的和平並沒有持續太久,當我看到一名特種部隊士官駕着四輪車追上我們時,我知道我的和平完蛋了。
看到那名士官拿着一份文件下車,和麥可下士談起話來,一旁的澤木突然用手肘推了推我。
“喂,傑森,聽說特種部隊的指揮官是個大美女?”
“應該是吧?該凸的凸該翹的翹,臉蛋也非常可愛……等等,你聽誰說特種部隊指揮官是美女的?”
“麥可下士說的。”澤木指了指麥可的背影。“聽說那個美女指揮官對你很有興趣?”
“大概是吧?可惜是找我去賣命的興趣。”
“你何不把那個美女指揮官給泡上手,帶回來給我們見識見識?”澤木一臉不懷好意。
“要泡那個美女指揮官你自己去泡,我不會介意把機會讓給你的。”
與其爲了泡美女而加入特種部隊去送死,我寧可平安地活着,日後遇到美女的機會總是有的。
“嘿嘿,謝了。可惜那個美女指揮官看不上我,不然我還真想泡她看看。”澤木舔了舔自己的嘴脣。
“傑森!”和那名特種部隊的士官說完話,麥可隨即轉頭過來叫我。“上級的人事命令,特種部隊指名要借調你參加一次任務,現在就和這位長官一起去報到吧,你的裝備不用帶了,特種部隊會幫你準備。”
我就知道,得來不易的和平就這麼完蛋啦!
雖然說我這麼一個二等兵坐在由士官充任司機所駕駛的四輪車上很裙,我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叫傑森,是嗎?”那名駕車的士官看到我一臉大便,就和我說起話來了。“你是不是不喜歡參加特種部隊的任務?”
“是的,長官。”我也不怕說實話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反正我是義務役士兵,不會因爲我說了不喜歡戰爭而受到處分的。
“爲什麼不喜歡?因爲特種部隊的任務很危險?”
“是的,長官。”
“我想也是。”那名士官轉動方向盤,駕車繞過了另一隊正在晨跑的士兵。“我也不喜歡參加特種部隊,因爲任務真的很危險。”
奇怪,一名特種部隊的士官竟然也會說他不喜歡特種任務?
“長官,既然你也討厭危險的任務,爲什麼你還是加入特種部隊?”我忍不住發問了。
“這是個好問題。”那名士官點頭。“我加入特種部隊之前也問過同樣的問題,而我得到了一個答案:這是戰爭,戰爭中的風險總量是不會變的。如果有能力的人能夠多負擔一些風險,那麼其他比較沒有能力的人不就能少負擔一些風險嗎?”
這位士官說的有道理,我沉思着。
“這麼說吧,傑森,你認爲你們的小隊有辦法勝任敵後破壞任務嗎?”那名士官突然問着。
“絕對不可能的,長官;先不說全隊陣亡是逃不掉的,即使我們有着全隊陣亡的覺悟,想達成任務也是希望渺茫啊。”
“是啊,所以這種任務只好由有能力的人來執行,像是我們特種部隊。”
我們在談話的同時,已經到達特種部隊所在的營房了。那名士官將四輪車駛入了大門旁的一個停車格停好。
“我雖然不喜歡危險的任務,但是我還是參加了特種部隊;不是我在自吹自擂,我是屬於比較有能力的那種人,如果我能擔負起高風險的任務,其他比較沒有能力的同袍們就不必去碰那些對他們等於是自殺的任務了,這樣子我就不會失去太多的朋友。”那名士官轉動鑰匙將車子引擎熄火。“下車吧,傑森。”
隨着士官進入特種部隊的營房,我本來以爲會被帶去威沁森中校的辦公室;不過,這名士官帶着我從樓梯爬上二樓,經過走廊穿越半個樓層之後,進入了一間坐滿了人的簡報室。
見到我們進來,原本在簡報臺上準備着簡報數據的威沁森中校連忙放下手上的數據迎了上來。帶領我的士官見到自己的指揮官走過來,連忙立正敬禮,威沁森中校也迅速回禮致意。
“傑森,對不起,我得向你道歉,沒經過你的同意就借調了你參加這次任務;但是這次任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我們需要你的協助來增加完成任務的機率。”來到我們面前的威沁森中校對我這麼說着,說完還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長官,千萬別這麼說!”一位大美女高階指揮官對着我鞠躬道歉,馬上就讓我這個從來沒見識過大陣仗的二等兵慌了手腳。“我一定盡力幫忙的!”
“那我先謝謝了,請入座聽簡報吧。”站直了身體的威沁森中校露出了迷人的愉快微笑,伸手示意那位士官帶領我到我的簡報座位上去。
緊張無比地坐入了座位,我旁邊坐着的是一位看起來滿臉精悍之氣的少尉軍官;但是這位軍官並沒有讓我感覺到他很可怕,因爲他微笑着對我伸出了滿是結實肌肉的手掌。
“傑森·弗萊契?我是傅勒·高登斯坦,幸會。”這名軍官和我親切地握了握手,結實無比的手掌握起來竟然能帶給我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和軍官握手以後,我突然發現有點不對: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參加危險任務和殺人,可是我爲什麼會坐在這裡?
看着走上簡報臺的威沁森中校,我隱隱有種中計了的感覺。
站在簡報臺上,威沁森中校對着旁邊負責操作簡報儀器的軍官點頭示意;霎時間整個簡報室的燈光暗了下來,接着立體投影機將聖塔那斯盆地的地圖影像投射出來。
聖塔那斯盆地裡的兩軍勢力分別以紅色和藍色的斜線區域覆蓋着;其中還有一些區域是紅藍兩色斜線區域交互覆蓋着的;不過,這些交互覆蓋着的區域都標示着一個指向紅色區域邊緣的藍色的箭頭。
“首先簡報一下目前的作戰狀況。就如大家所見的,上次對NTU基地發動的飛彈攻擊成功地摧毀了不少的敵軍補給物資,以至於缺乏補給的敵軍只能放棄已經佔領的地區向後退卻。”
威沁森中校以激光指示筆標示出地圖上的那些藍色箭頭。
“順帶一提,上次造成NTU重創的飛彈攻擊是由傑森的偵查小組所引導的,我這次特地向正規軍借調了傑森,相信傑森一定能對我們的任務有所幫助的。”威沁森中校微笑着,瞬間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再度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纔好。
“那,那是我們隊長的功勞……”我想飾詞分辯,但是威沁森中校卻伸出食指對我搖了搖。
“我看過你們的任務報告,NTU對你們發動的幾次襲擊不都是你先發現的嗎?”
“呃……是的……”
“這就是了,我們正是需要你發現危險的能力。”威沁森中校微笑着點頭。
“嗯,題外話該打住了,讓我們繼續簡報吧。”威沁森中校繼續解說,同時以激光指示筆在地圖上標示着。“戰略情報中心的評估顯示,如果我們能夠再成功地對NTU的後勤系統造成一次重擊,我們至少能再收復一半的失土;如果能夠讓NTU的後勤系統效率降低到20%以下,那麼我們就很有可能在一個月之內,將NTU在聖塔那斯的據點整個連根拔起。”
隨着威沁森中校的解說,地圖上的藍色箭頭不停地壓縮着紅色斜線區域,直到逼近了其中一個點之後,幾個藍色箭頭同時抖動了幾下,向前一竄,瞬間把所有的紅色區域都給擠壓得無影無蹤。
“聽起來滿誘人的,只要一個月,就能把NTU從這裡給趕出去?”一名坐在前面的軍官發話了。
“是的,前提是我們能順利切斷NTU的補給。”威沁森中校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我猜我們的任務就是負責切斷NTU的補給,是嗎?”另一名軍官問着。
“完全正確。”威沁森中校點頭,表情極爲嚴肅。“但是,NTU已經捱過一次飛彈襲擊,也因此被迫放棄了一大片的佔領區域,NTU可是受了教訓的。因此不要說第二次飛彈襲擊行不通,即使我們打算以匿蹤滲透的方式進行破壞,難度也會相當的高。所以,這次任務不但難度極高,犧牲比率可能也不會太低,大家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全場一片靜默,沒有人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