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有我們兩個形象顧問在呢，不就是買幾件衣服嗎？”馬滔滔把柳妍拽近了商場專賣店櫥窗，認真比對她的臉型身材挑選款式，時不時還指指戳戳，與高照做着分析研討，“這個，絕對合適她。要不那個，也行……”
柳妍拖着一堆購物袋，垂頭走在後面，似乎馬滔滔的購物行動與她本人無關。她說：“差不多了吧？湊一套衣服就夠了。”她是去相親，理論上來說，是可以一套衣服打天下的，反正每次是見不同的人。
“那你是打算相親成功，還是打算永遠馬不停蹄地相下去？第二次約會的衣服呢？準備第二套衣服是博個勝利的好彩。準備第三套衣服以策安全，當然最好有四套。這樣你換着穿，也不會給對方留下衣服很少的印象了。”馬滔滔在興頭上，聽不進去反對意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藉着給柳妍買衣服改造形象的機會，過一過自己的血拼癮。她自己的卡刷爆後，憋了好久的苦日子了。
“你給我留點錢吧。我還要去租房子呢。”柳妍說。
馬滔滔和高照一起問：“爲什麼？要搬走？”
柳妍說：“當然，我媽不能老跟你們一起住，太打擾你們了。我想另外租套小點的房子，和我媽搬出去住。”
“你媽找到工作了？要在S城裡長住下來了？要不然回家商量下，我和你換房間，把大房間讓給你。”馬滔滔捨不得柳妍搬走。
“她還沒找到工作。酒店嫌她年紀大，家政公司倒給了她電話，可是她嫌鐘點工工作太丟人，不打算去。算了，只要她不給我出難題，我養着她也就是了。她要是成天在家監視你們的一舉一動，回家就聽見她叨叨叨，叨叨叨的分析你們和那個人般配，和這個有愛的萌芽，你們受得了嗎？”柳妍說。
馬滔滔假象了一下，就算被叨叨的對象不是自己，也好像自己的革命同志天天被拉出去言行拷問一般，耳不忍聽，眼不忍見的。
高照插嘴問：“相親也不順利？不可能呀。你的條件，只要你肯放下架子，大好青年一籮筐一籮筐任君採擷。”
柳妍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發毛。“難道不是的？是你沒放下架子，還是青年不夠一籮筐？”
當然不是的。僅就柳妍最近五六次相親來說，真是傷透了自尊了。這幾個相親對象有同事介紹的，有她自己在網上找的，在數量上與去年同期相比翻了一番，但是條件水平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幾十個百分點。她沒有辦法了，只能打人海戰了。她總結過去相親不成的經驗後，一改不卑不亢的態度，把自己當做窗口單位的辦事員，見人不笑不說話，急於讓人看見自己的誠意，好利利索索地隨便撿一個就結婚了。這也不成，人家還就不待見她的良好態度了，有直說有拐彎暗示的，要看她身份證，工資條，就差單位打介紹信了。人就是賤啊，你看不上人家時吧，他仰望着你滿臉可惜，臨去時還吧唧嘴。你低首俯身招手致意時，他就不敢上了，懷疑林志玲是鳳姐假扮的，你對他笑肯定有貓膩，不是婚託不是詐騙犯，就是有重大缺陷隱瞞沒報，他小心地把你問個底掉，你要說你爲了安撫老媽想在這個城市紮根要快點結婚，他立刻鄙夷你對婚姻的輕率態度，雖然他也巴不得哪天走馬路上撿個天仙妹妹或者富豪女繼承人，當天就結婚，可是你先說出來，他就能鄙視你。你要是打死也不說實話，他沒得到預設的結果，就更疑神疑鬼了，膽小的就撤了，膽大的就幫你做好假設，不用你做填空題了，是非題就行。你懷孕了找人栽綠帽子？你是整容的？你欠債了？懷孕說的人氣居高不下。
所以說啊，不管你在什麼檔次的場所相親，都是一場需要經驗應對的討價還價。你要讓人知道你很有價值，又不能讓人摸到底牌。你要讓對方先出價。對方一張嘴，說了個價，你就噓他，失心瘋了吧？你就出得起這個價？他就挫了，就算他被你氣跑了，也是你店大欺客，你在氣勢上勝利了。要是對方一開價，你說好，沒問題，就這樣，不準反悔啊。買主肯定懷疑，一是他出的價是不是太低了，是不是比實際價值低了，二是你是不是以次充好的呀？怎麼你擡都不擡就答應了。你不擡價，是不自重的表現，也是不尊重對方的表現。誰都喜歡你把東西吹得天花亂墜，捧得
雲山霧罩，讓他相信自己碰到了個好東西，你再摸着他的脈，開個有打折空間的價碼，最後把折打給他，他就高高興興的了。這經驗放之四海而皆準，批發市場和古玩街都一樣。相親和做生意是一樣的，急不來，再急也不能急在臉上。
所以柳妍最近的相親也跟逛櫥窗似的，走近了看幾眼，跟對方說幾句，發現靠不攏，對方不敢下手，她立刻叫下一位，把一條街逛完了，依舊孑然一身，心口還添了新堵。
柳妍給高照說最近不順心的時候，馬滔滔跑到對面專櫃買了頂長波浪假髮，跑回來對柳妍說：“送給你的。真發製作，很貴很自然。”
柳妍推開說：“能退麼？我感覺在我頭髮留長以前不會有桃花運了。”
馬滔滔執意把假髮塞給柳妍，柳妍不接，就塞給高照：“你想辦法讓她接受了。她不肯帶，就你戴。我反正把錢花了，你們不準浪費。”然後就埋怨高照，“你和你哥混的圈子，應該有不少青年才俊吧？你看阿妍都愁成苦菜花了，你就不能介紹一兩個讓她解燃眉之急？”
高照也把臉皺起來說：“像我們這種青年才俊，都不着急結婚。喜歡飆車、泡吧、找很多情人。你讓我找誰來堵炮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想想也是。斗升小民眼裡結婚是大事，結婚爲了什麼？爲了延續香火？爲了證明自己買得起房開得起車娶得起老婆養得起小孩，標配齊全，沒有被主流社會拋棄，高配的話，是主流社會的成功人士。那也是啊，女孩子到了年紀還不來初潮，父母都急得跟什麼似的，何況結婚那麼大個事兒呢。然後是十八歲領身份證，二十出頭讀完書找工作，每隔幾年升一下職，結婚要孩子也得平衡經濟實力和身體素質，早了不行晚了不行。一切一步一個腳印跟着大勢所趨走，掉隊一步就步步掉隊，是要吃虧的。以上說的是勞動人民的人生規劃，可是這批紈絝子弟的幸福觀不一樣，誰會着急慌忙自己往陷坑裡跳。
“等等。”高照擡手做了個不要說話的動作，阻止馬滔滔繼續訓他，“阿妍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的話。還真有一個，或許合適。我先問問他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