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無語的安慰是“其實你還不錯”,也許在馬涓涓是以自己爲標準在評定每一個人,在區政府工作的柳妍身材不錯、面容不錯、氣質不錯,什麼都還好,就是工作部門比自己差了一級,所以說‘其實’以示鼓勵。而金惜早這種不跟自己搭上三言兩語就走的顯然是交際障礙,桑仲夏沒有單位給交四金,連“其實”的待遇都混不上。
什麼叫其實,是先拿主流評價奠基,再輕輕鬆鬆表示自己不是這麼想的。那麼這句話有什麼用,在輕描淡寫地安慰你的同時,狠狠地把主流價值觀的打擊描深了一遍,站在別人埋葬你的土堆上跳腳踩實。正確的說法是,“我擦,你很好!”以後誰對你說“其實……”你就把那人拖出去大耳刮子抽五分鐘。
馬涓涓保媒的熱情得到了鼓勵,立刻又問柳妍對對象的要求。
馬滔滔說:“她的要求很高的,關鍵是要懂浪漫,現在的公務員最多請你吃幾頓飯,會跟你真正意義上談戀愛才怪。”
“會做甜酒和蛋糕還不算浪漫啊?”馬涓涓睜大眼睛強調,“要求不要太高嘛,現在優秀的男人越來越難找了,適當降低一下標準。”似乎男人就是碳水化合物,再難吃也要吃,不攝入會死人。
柳妍在心裡想,如果真的把標準降低到要和三角洲結婚,她寧可去死。結婚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以後日日夜夜對着一塊逐漸沉降到海里去的三角洲甚至地中海,鬧心不鬧心,甜酒和蛋糕再美味都不能拉平眼睛受的折磨。
“明天有個材料要交,我要磨夜燭趕工去了。”柳妍藉故脫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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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好像有蚊子。”馬滔滔裝樣子撓自己的胳膊,也要回自己房間。
馬涓涓一聽有蚊子,跑得比老姐快,躲進大房間的蒙古包裡去了,還拒絕馬滔滔在房間內使用筆記本電腦,說有輻射,對寶寶不好。馬滔滔悻悻地夾着枕頭和筆記本電腦,躺到了客廳沙發上。剛躺舒服,胳膊和小腿還真的癢起來,一摸好大的蚊子包,她爬起來找電蚊香,幸虧馬涓涓認爲電蚊香也對寶寶不好,把那東西扔出到客廳裡了。一起被清理出來的還有馬滔滔的幾瓶香水。
“老姐,反正你就在外面,幫我衝好奶粉。一會兒寶寶要吃。”妹妹在大房間裡打馬滔滔的手機吩咐,“還有最好不要點電蚊香,門一開一合,化學香精味道會飄進來的。在寶寶房間裡最好也不要化妝。”
“那你在這裡,我回家去睡。”馬滔滔說。
“不行。這裡三個我不認識的,誰知道會怎麼樣。老姐在我才安心。”聊得火熱,馬涓涓卻並不信任柳妍桑仲夏她們。
馬
滔滔崩潰了,她把客廳空調溫度調低,用一牀空調被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起來,只露出眼睛和雙手。
馬滔滔打開聊天軟件,立刻被拉進一個臨時羣聊窗口裡。金惜早和柳妍已經吐上槽了。金惜早在問馬涓涓的底細,桑仲夏介紹了。金惜早說別的沒什麼,客廳裡那一大攤都擠壓到我們的生存空間了。
馬滔滔接口說:“你只是空間被擠壓,我空間都被剝奪了。”
朝北一個小房間的門打開了,金惜早探頭看了看馬滔滔裹得像伊斯蘭世界的婦女,沒同情心地直樂。
柳妍繼續吐槽會做甜酒和蛋糕的三角洲,表明了毋寧死的決心。
馬滔滔幸災樂禍地解釋妹妹來投奔她的原因,被妹妹一攪和,她差點忘記自己也正在低谷裡徘徊。“事業是橡皮球,家庭是玻璃球。橡皮球掉下去了能彈起來,玻璃球掉下去就碎了。”她與三位還只有事業沒有家庭的室友共勉,享受自己還單身的優越感。
“你妹妹嫁得已經不錯了,聽你口氣妹夫還很拿得出手。”柳妍說,“最近我參加了同事的婚禮,白白胖胖姿色平平的女碩士公務員,三十五歲,娶了個本科學歷白淨瘦小的居委會主任男助理,比她還小五歲。兩人速配結婚,不過半年,結婚前房子都裝修好了。”
“嘖,娶字可圈可點吶。”金惜早說。
“最近到處都聽到類似的配對婚訊。”桑仲夏也說。
白胖挫三高女找一個平凡小丈夫像去菜場買一隻赤膊雞。好歹,也算是爲消耗社會上龐大的剩男剩女資源做了貢獻。這些都是捨得屈就的女人。至於男人,就比較複雜了,也許他們是忍辱負重,也許還在慶幸自己找了個厲害老婆,少奮鬥十年。反正再平凡的男人都是存了一顆出軌的心的,只等溫度和土壤合適,種子就發芽。這樣的婚姻會帶來什麼樣的社會現象,也只能靜觀後效了。也許意味着龐大的A片市場和平價紅燈區的繁榮。
“不是豪華浴場,也不是洗頭房。平價紅燈區也許會做得像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一樣乾淨、快捷、方便,自動適應最新發展壯大起來的羣體需要。”
“買一打安全套附送實用教學一次。”
馬滔滔第一次加入吐槽會,天馬行空,吐了個爽快。可是目前的處境依然是,妹妹和外甥霸佔了她的房間,她裹了一條被子睡客廳沙發,她怨聲載道。
“慢慢享受吧。”金惜早說,“這纔是個開頭,等那孩子自己會跑了你屋裡所有東西都得遭殃。口紅當蠟筆,香水瓶子當塑料積木。哪怕在你的筆記本電腦砸了在上面尿了也沒人賠,都只能怪你自己沒放好,小孩子懂什麼。精心伺候的花草,都拔了也不
能抱怨;辛苦織成的毛衣,給他練習剪刀刀法了還得誇他心靈手巧。你難道還要打他一頓不成?打也是人家大人的事情。”
馬滔滔打了個寒噤,問:“你這麼有經驗。”
“初中時,親戚家的孩子來我家,不聲不響把我一本暑假作業撕了玩。還是我都做好了的。你倒是趁我沒做就撕呢,都一本做完了才撕,你說這殺人的心都有吧。後來我爸媽只能默默託人去書城買了本暑假作業,一般的新華書店還沒有這個呢,於是我又做了一遍。”
那三個人都默默地觀想了一遍金惜早在開學前夕面目扭曲地把一本暑假作業重新做一遍的情形,默默地散了會。
馬滔滔做了個噩夢,夢見妹妹的孩子變成了樂山大佛那種級別的巨嬰,矗立在自己面前,尿了一泡尿,就發起了大水,她所乘的沙發飄了起來,成了大洪水裡的諾亞方舟……夢境中,貫穿着嬰兒不休的哭鬧,魔音入腦,她抄起筆記本電腦當槳划水,拼命逃亡,卻總也逃不開那哭聲。
於是就醒了,除了發覺自己喉嚨幹痛,還發現哭聲並未隨着夢境的解除而消失。客廳頂燈大開,妹妹手忙腳亂地跑來跑去,見馬滔滔醒了,回頭抱怨:“老姐,你怎麼沒幫寶寶衝奶粉?”
衝奶粉?她早給忘記了。
“我在衝奶粉,快幫我去哄一下寶寶啊。他這麼小,再哭就沒力氣了!”馬涓涓焦急道。
馬滔滔用力打了個噴嚏,然後揉揉鼻子說:“我好像感冒了……”
馬涓涓果然如避瘟鬼,讓馬滔滔想辦法找個口罩戴上,就不用去照顧寶寶了,看她的樣子,恨不得馬滔滔立刻搬到樓道里去,與寶寶隔離開,幸虧還記得自己寄人籬下,不好太囂張。
孩子的哭聲連隔壁鄰居都能聽見,就別說其他三個室友了,她們早就被吵醒,要不聞不問矇頭再睡也是不可能,就派桑仲夏出來偵查敵情。桑仲夏把頭探到客廳裡問:“要不要我幫忙?”
馬涓涓剛要差馬滔滔,卻正有不要錢的勞工送上門來,說:“要的要的,寶寶衝奶粉用的純淨水用完了,你能不能幫我去二十四小時超市裡買幾瓶?我把牌子寫給你。”
桑仲夏本來只是客氣一句,沒料真的有指派,呆了呆,接過紙條和錢,又縮回自己房間裡換了一套出門衣服才走。
沒有指定牌子的純淨水,馬涓涓是不肯讓寶寶隨便將就的,回到大房間去哄孩子,她奶水不足,寶寶的主食是奶粉。看她鋪開來的排場就知道,在婆家的時候,這孩子是全家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眼珠子,偏被拐帶到這種山荒水蠻的所在,一口奶都喝不飽,怪不得要不依不饒地抗議,越哭越帶勁。
(本章完)